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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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有事情要私下告诉城主。’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接着立即问道：
‘大阪已经派出祝贺的使者了吗？’
茶屋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１１
自从家康成了征夷大将军以后，几乎没有一个商人能够来到他的起居间，直接与他对话。
即使是茶屋四郎次郎和本阿弥光悦，也是一样。当诸侯出席在大厅之时，他们也只能够由侍从来传话而已。
可是，旦来到了起居间，待遇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可以和陪侍们在一起，有时甚至可以开开玩笑。
‘大阪来的吗……’
被光悦这么一问，家康首先以向胜重询问的口气，将视线投过来。
‘大阪那边可能还不知道吧！即使知道，也是今天。即使立刻派使者出来，也要明天才会到达……’
胜重看着家康，回答道。
‘不，他们知道。’
光悦直接向胜重说，毕竟光悦还是觉得向胜重说，比对家康说还要好。
因为光悦最近对板仓胜重而言，可说是私人顾问一样，事事关心。
‘哦？有谁从伏见去通知吗？’
‘不，是大纳言先生的夫人去通知的，因为她们是姊妹，因此……’
光悦稍稍停了一下，看看胜重、又看看家康。
‘从那时候起，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祝贺的使者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我是这么想，因此才问的。’
‘什么，那个时候发生了意外？这么说，大阪发生了什么骚动吗？’
家康探身出去，问道。
‘是。可能这个通知是在他们骚动时送达的，或者是接到通知以后才引起骚动的。总之，其间只是毫厘之差。’
‘差别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谓的骚动，究竟是指什么呢？’
‘城主也相当清楚，茶屋先生的未婚妻，以阿千公主侍女的身份去大阪的荣之局，想告假回来。’
‘什么，阿千的侍女……是吗？茶屋的……’
家康也很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茶屋四郎次郎清次。
清次和刚才一样，一直将视线落在榻榻米上的一点，脸色苍白。
‘片桐贞隆先生突然到茶屋先生这里……提出这件事情来，实在是相当突然。’
‘那个女孩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的事呢？与阿千也有关联吗？’
‘那倒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可是，因为她想告假回来，因此希望由茶屋提出让她告假回来的要求……是吗？茶屋先生！’
‘对，是如此……’
‘你们这两人真是会绕圈子！片桐的弟弟究竟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呢？’
‘因为荣之局好像怀孕了，因此她要求茶屋能够提出要她告假的事……’光悦说着，急忙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１２
‘光悦，你说这话的方式似乎和平常的你不同。你是说清次与那个女子同宿的时候，因为不够谨慎，而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女子是不会一个人怀孕的啊！’
家康说到这里，也吃惊地屏着气息。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光悦叹了一口气，降低声音。
‘城主，这件事茶屋全然不知，而且非常突然。当然，茶屋就这样回答，可是片桐听了之后，便双手拄地，说这点我知道，可是能不能请您什么都不要说，就将那孩子收养下来呢……’
‘哦……’家康沉吟着。‘那么，茶屋怎么回答呢？’
‘他说，让我考虑一、二天看看……因此，就让片桐回去了……可是，这件事情光由茶屋的想法，是无法解决的。他想想这个，又担心那个，于是就来找我商量，但是我也一样无法解决。如果让茶屋如城主所言，假装是他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向城主提出让荣之局告假的要求，如此一来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可是，荣之局会答应吗？不管怎么说，要出生的孩子是太合殿下的孙子……如果是公主，那也还好！如果是男子……’
‘等等，光悦！’
‘是。’
‘这件事淀夫人知道吗？’
‘是……是。淀夫人因此态度变得相当失常，与少君大吵了起来……也就是说，起初认为如果别人不知道，能够隐瞒就一直隐瞒下去。因此，片桐先生也说这是突发事件，最后终于把事情说明白了。’
‘淀夫人也是才知道的吗？’
‘是的。’
‘阿千还什么都不懂……对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家康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露不快之色，把脸转到一边去。
家康故意没有问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件事情是秀赖还是荣之局主动的？应该依据这点来裁决才对。可是如果在这里问出是女孩子那边主动……对茶屋清次的伤害就太大了。
家康相当清楚个性不输父亲的清次，已经将荣之局深深地藏在心底了。
‘－－等千姬公主成人，真正地成为御台所夫人，然后又怀孕之时……再让其告假回来。’
家康记得茶屋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那就不怎么久了，女子的发育比较快。’
家康那时候也是想到什么就回答了，可是这两个人的梦现在似乎突然崩溃了。
‘是吗？或许罪在阿千。不，我们旁边的大人也有罪……可是，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板仓胜重知道不说话不行了。家康、光悦，和茶屋清次的眼光似乎一直朝自己逼近过来一般……
１３
‘我胜重也没有想到荣之局会变成这个样子……’
家康故意不问的问题，是每个人都有的疑问。
‘这件事情，片桐也说过，是不应该责备她的。也就是说，依世俗而言，就是被人家强暴的……’
本阿弥光悦认为不应该让茶屋清次开口，因此他就说：
‘依据我的想法，她一定是被叫去的……可是，那个好强的于密小姐，是不是会依照片桐先生的想法，默默地嫁给茶屋呢？这是值得担心的问题。’
‘的确如此……’
这回是光悦和胜重的对话，家康和清次只是很沉重地听着。
‘或许她会从城里默默地退下，可是在途中可能会自杀。她一定会认为，既然已经知道怀孕，还嫁过来当茶屋的妻子，等于是让茶屋戴绿帽子。依于密的个性看来，她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茶屋先生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原来如此，这是有可能的啊！’
‘是的，如果于密小姐自杀了，死人是无法说话的，因此可能会引起谣言，传说茶屋先生对丰臣家的少君怀有敌意，而且也说丰臣家的少君责备那个怀着孩子的荣之局，使得她自杀。如果有这种谣言，才真是最伤脑筋的……我也想了很多，可是却很为难。’
‘该怎么办呢？只是为难是不行的啊！光悦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就是这样啊！干脆让淀夫人和少君先生明白地承认这个事实，然后再将之要回来。若是如此，我也可以向茶屋先生拜托。可是，硬逼茶屋先生承认他自己使于密小姐怀孕的这种谎话……那么，这是不符我所信仰的日莲大圣人的心意的。’
‘这么说，就如光悦先生所说的，让淀夫人和少君先生……’
胜重偏着头说着。光悦终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了。
‘如何呢？总之少君先生做了这种事……而同在大阪城内，竟然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也是淀夫人的责任。’
‘然后呢？’
‘因此，就干脆地责问少君，告诉他人类犯错的时候就应该老实的承认……没有这个勇气是不行的。如果对方真心的道歉，那么我会要茶屋接受这个怀孕的妻子……如此一来，茶屋先生也才有面子。’
‘哦，这么说，我们就不理会片桐先生，直接去同淀夫人商量吗？’
‘是的。’
‘那究竟该谁去呢？’
‘当然是所司代你啊！’光悦说到这里，对胜重直言道。
‘不要太过份了，光悦！’
家康很严厉的斥责。
１４
光悦虽然被家康斥责，可是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来这位日莲大圣人的信仰者，从一开始就已经觉悟到会有这种事情了。
‘被您斥责我很抱歉，可是我光悦并不是在对城主说话，而是因为所司代先生问我，如果我不回答，就没有诚意了。因此，我就把我所想的直接说出来，结果让您生气，实在很抱歉……’
‘嗯。’
家康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知道大阪的淀君心里藏有什么苦吗？’
‘我知道……这是依照我光悦的才干所推察出来的。’
‘依照你的才干……好，你推察出什么来了呢？’
‘我已经觉悟到会挨您骂，可是我还是要说的。淀夫人现在知道江户的大纳言先生生了少君，因此心里觉得相当失望。’
‘你也知道这一点吗？’
‘是的。大概淀夫人认为，如果秀赖少君和千姬公主之间生了男孩子，就可以继承第三代将军的地位……她可能是做着这样的梦。可是，事与愿违，江户既生了少君先生，同时她家的少君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了错误！’
‘不要说了！够了！’
‘是、是。’
‘因此，你要对方明白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是的。淀夫人也应该负起这个责任……如果我们不乘此时肃正纲纪，丰臣家的内部可能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错误，这是很令人担心的。’
‘你真是丰臣家的大忠臣啊！可是，光悦，这样做太严厉了吧！’
‘您怎么会认为教别人改过是太严厉了呢？……’
‘好，这回不是胜重问你，而是我家康问你。我不派所司代去，而派你去大阪与淀君商量荣之局的事情，如何？’
‘这实在很抱歉，您这么说，真是给了我不可能解决的难题。’
‘不是这样的，或许我是真的要拜托你。如果我拜托你，你要怎么做呢？你就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好了。’
光悦炯炯有神地看着板仓胜重，接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就说了。我光悦会对她说，为什么不见您派出祝贺的使者呢？我还以为您生病了，因此急急忙忙地跑来。’
‘然后呢？’
‘等我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再作决定。我要看看淀夫人是自己会提出荣之局的事情，还是能够隐瞒就暂且隐瞒！’
‘如果她想隐瞒的话呢？’
‘若是如此，我就会明白地告诉她说，这件事情城主已经知道了，然后责备她说到底她是什么用心呢？我光悦认为责备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
１５
家康很吃惊，他虽然吃惊，可是并没有生气。
（这是这个男人的优点……）
总之，他是一个讨厌撒谎的男人。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有时会觉得他很偏狭；可是在他的内心里，却经常不断严厉地自我反省，问自己是否欠缺诚意。
家康从这个男人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是吗？这反而是你的大慈大悲吗？’
‘我又说得太过份了。’
‘好，那么你有没有自信让对方坦白的承认事情呢？’
‘没有。不，也可以说是有。总之，如果我光悦能够做，完全是因为《妙法莲华经》……’
‘如果对方一直没有诚意，那么……到时你该怎么办？’
‘若是如此，到时我就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说，如此一来，我没有办法将荣之局交给茶屋先生。至于如何处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城主会再通知。说完，我就回来了。’
家康看了胜重一眼。
‘如何，所司代有没有想法呢？’
胜重双手拄在榻榻米上，摇了摇头。
‘世界上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光悦。’
‘是。’
‘为了慎重起见，我还要问你一件事情。如果对方诚实地向你请教，请你帮助，那么你该怎么办呢？现在你是为我德川家想，可是，如果对方也很信任你，要求你替她想出一个办法来，那么你就必须要站在丰臣家那边替他们想。’
‘这是当然的。’
看来，光悦对这件事早已想得很透彻了，因此他一点都不犹豫。
‘到时，我就会说先让荣之局一直在城里静养，直到孩子出生为止，这是第一件事情。同时，看生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公主再决定，结果当然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男孩子，即使他要给别人当养子，也必须要当相当的诸侯才可以。可是如果是公主，到时就要他们向茶屋先生道歉，请茶屋先生把母女都接回去……总之，到那个时候，淀夫人和少君都不应该为这件事情争执……’
‘如果对方说要立荣之局为侧室，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抱歉，城主，您的意思是，这个我也有责任吗？’
‘是吗？好，那么，光悦，我要重新拜托你。不过如果对方一直都没有诚意，你也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