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作者山冈庄八完结-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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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
‘哈哈……你好像胸有成竹,认为只要石田治部少辅三成一个人就够了……’
‘没有这回事!’
‘你看你看,一被我拆穿,你就狼狈了,这就是证据。’
‘城主!’
三成仔细的由大厅看到庭院后,说:
‘我认为这次战争之后,一定要转移人心才行。’
‘你是说……?’
‘现在的诸侯,大家在战场上都是勇猛无比的大将,可是,猛将并不见得就能治理人民。他们也可能无法抓住民心,如果他们郁郁不堪,就容易与境内的人民起冲突。’
‘哈哈……不用担心,到时随时随地可以镇压得了吧?’
‘不,如果这种小冲突形成派阀与派阀之争,就无法轻易镇压住了。因此,要充分抓住民心,中央的指导力是很重要的。’
‘这是当然,那么,拾丸的周围应该多安排一些熟悉文治的人,而不是粗野的诸侯啰!’
‘请明察。’
‘好,就来谈熟悉文治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呢?比较大的诸侯当中……?’
‘唔!这……’
‘前田利家如何?’
‘是个能律守信义的人。’
‘毛利也可以吧?这次的战争中,他相当认真,相当尽力。’
‘可是,在执行公务上还有点不熟……’
‘家康如何?在人物方面,家康毕竟还是一等一的。’
秀吉说着,三成突然拉下脸,眼露精光的环顾四周。
‘你是说不能大意吗?’
秀吉察觉三成想说什么,就微笑了。
三成一看到秀吉变幻不定的笑脸,表情也紧张起来。
或许对秀吉而言,这是兴之所至的谈话,可是对三成而言,却是一个难得进谏的机会。
在三成的看法中,对最近秀吉的表现相当不满。
(一直到小田原之战以前,他是个毫无空隙可乘的可怕人物……)
可是,从他没有看穿宗和小西的假报告,而勉强出兵朝鲜,就给人一种有点跟不上时代的脚步的感觉。
建了聚乐第,又建立大佛殿,在进行检阅各地之后,为什么一定要把命运赌在这种战争上呢?
在建筑、绘画、陶艺、茶道等可以说是秀吉时代的各类技艺上达到无比进步的时候,为什么又必须再度引发战争不可呢……?
既然已经完成了信长以来的统一日本的愿望,当然应该立定规律、藉着外交以达文治之规模。如此一来,后世的史家一定会感叹的说,秀吉不只是一个武将……,可是,现在故意引发这种事,会让后人评为:
‘--毕竟是个只懂得战争的人……’
而秀吉到今天还打算依循日本国内的习惯,把领土分给占领朝鲜的武将,以为褒奖。
渡海去详细看过现场的三成,认为这是不安之兆。
(日本国内都很怕秀吉,可是他国的人也会怕秀吉吗?)
带着秀吉所提示的七条谈和条件回国的明使,一旦回国后,果然会如秀吉所希望的,达成和议吗……?
正为这些感到不安的三成,又接获茶茶为了拾丸的事所殷殷提出的请托。因此,三成由别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这才是一个解救机会啊!)
没有人不爱亲生儿子的,何况老年得子……因此这孩子可以说是秀吉的玩具,一定要尽量使他把心放在这孩子身上,尽快结束外面的战争……正当这么想的三成,突然被秀吉问及为了丰臣家,要安排谁在拾丸身边的问题,这无疑是三成的一个好机会。
‘既然您问了,我就直说吧!我认为对德川先生绝不能疏忽。’
三成认真的回答着,秀吉又再度笑了。
‘这不像你治部所说的话。大纳言的心意,可以由这次战争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是耍小策略和小计谋的人,而是由衷担心日本、担心我,表里合一的工作着。而且,家康所说的话,诸侯们都能接受,可是你并不这么认为,你的器量在那儿啊!’
秀吉似乎已经远离了话题,可是三成眉毛一挑,向前进一膝。
‘因此,因此,我说不能疏忽……’
三成为了让秀吉的眼光再度转向国内,因此藉着爱儿出生的契机,即使制造出两、三个假想敌,也未尝不可。
如果国内没有假想敌的话,当大明国针对讲和条件来回答之后,秀吉可能又会赌国力去冒大险了……
(在这种场合,这绝不是无意义的小计策。为了丰臣家,同时也为了日本……)
三成由自己的立场,茶茶由母亲的立场,而秀吉和家康也分别由自己的立场,各有各的视野。而这些错综的看法,有时是建设之本,可是有时却是毁坏之源。
秀吉露出不快之色,责备三成:
‘大纳言的事要谨慎,否则就会有谣言出现了。’
‘这又是什么谣言?’
‘谣言说,由于出身粗鄙的诸侯都对家康心服口服,因此治部焦躁得不得了。’
‘城主也这么相信着吗?’
‘相信的话,还会把话对你说得这么清楚吗?不要开玩笑了!’
‘那么我就说了。因为那些诸侯和现在的猛将与德川殿下接近,而令我不高兴的谣言,是真的。’
‘什么?你自己说这是真的?’
‘是的,不只是德川殿下和诸侯接近,令我不高兴。就是关白和诸侯接近,也令我觉得很苦闷。’
秀吉瞪大眼看三成。由谈爱儿的事,发展成这种不能置之不理的重大事件。他为这一点感到吃惊。
‘你故意要搅乱我的心吗?’
‘不,问题不只在海外;希望您注意这一点。’
‘唔!可恨的话!’
‘如果关白正在疑神疑鬼时,城主又倾全力于彼岸的发展,一点也不注意国内,结果会怎么样?这不就等于刻意煽动小人们的野心一样吗……?’
三成逐渐说出自己的意思来,他忘了这会是使秀吉对关白的信心产生动摇的原因。
秀吉瞪着三成,一时之间没有话说。仔细想想的确是如此。
由于意想不到的亲生儿子诞生开始,秀次的情绪就大大动摇着。这个时候,如果有比秀吉更能抓住粗野大名的心的人出现,的确会引起波澜。
然而现在秀吉打算把秀次的下一个继承位子让给刚诞生的婴儿……
秀吉默默将杯子推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三成手边:
‘喝下去!你的话真令人不快!’
10
‘是!我喝。’三成并没有移开视线,依旧注视着秀吉,然后取过杯子来。
(如此一来,秀吉的心就会转向国内了。)
这么想着,内心反而很得意。
‘我早就觉悟到您会叱责我,可是我还是要说,请原谅。’
‘治部!’
‘是!’
‘你还有话想说吧?这种不快一次就好了,就做一次都说出来吧!’
‘抱歉,我好像说得有点过份了。但是,我一想到总有一天会由关白的时代变成少君的时代时……就忍不住要说了。’
‘你是说要赶快结束掉这里的事,以便回京城吗?’
‘是的,等到明国的使者来时,伏见城也应该已完成了,我想您就在那里悠哉的等待使者到来比较好。’
‘你是想叫我不要深入大明国,因为国内还有很多要担心的事,是吗?’
‘您完全看穿了……’
‘同时,内外之战都已经结束了,你命令我要好好控制住武将,以享受和平,专精于民治。’
‘这真意外……我治部怎么能命令城主?’
‘好了,我明白了。不过,这些话我们只能在这里说啊!’
‘这是当然的……’
‘秀次的心意动摇是不成熟的缘故,而认为家康有野心的想法,是想得太多了,以后一定不要再说出口了。’
‘是……是!’
‘明白了吧?如果怀着不信任之心,接待有诚意的人,对方一定会疏远我们,最后逐渐对我们抱有敌意。’
秀吉以严厉的口吻说着,可是心里却奇怪的担心起家康的事来。
最近,家康完全没有反对秀吉的言行。接待明使也好,与前线将兵联络、与阵中的各将接触等,都能体察秀吉的心意,好好行动着。有时远比三成或长盛更细心注意。
当然,秀吉也相当给家康面子,不过,仔细想想,这是一种危险。
(连秀吉都那么信任他,那么尊重他……)
这个想法深深烙入诸将心胸,就会使他们误认家康才是秀吉的后继者……三成发觉了这一点,才会说出不能大意的话。或许,对于秀次和新生儿而言,家康的存在是很刺眼的……秀吉想到这里,不由得纵声笑了。
(天下不是我或我家的,只要有在我之上的人出现,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您说什么呢?有什么奇怪的吗?’
三成吃惊的反问。
11
‘嗯!真奇怪!神佛又把一度自我手中被夺的鹤松,还给我了……我一想到这里,就出现了私欲。’
秀吉毫不介意的回答。三成也微笑的问:
‘您说……私欲?’
‘不要再问了,这是没有理由的事。’
‘可是,像城主这样的人所说的私欲……究竟指的是什么样的事,我想听听看做参考。’
‘哈哈……治部的探索癖又来了,好,我说吧!’
秀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说:
‘鹤松死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想死。继续活下去,一旦碰到艰辛、忧患的事,是会令我受不了的……因此,其后我就以死去的人的身份来到阵中。以前的秀吉啊,而今变成是只为工作的鬼……我是这种心情。’
‘我可以察觉这种心境。’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鹤松又回来了。也就是说,鹤松暂时去黄泉的这段期间,丰臣家无继承人。仔细想想,实在很可怜……因此就产生了私欲。’
‘原来如此,鹤松君暂时躲在黄泉的期间……’
‘可是,这是不应该有的私欲。大家都认为,天下应该交给自己的孩子……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儿子的父母啊!’
‘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是吗?’
‘当然,人类由此就坠入难以拯救的深渊了。看看清盛入道吧!小松先生比入道早死,平家因而灭亡。看看赖朝吧!赖家也是自把天下交给实朝后,才走上不幸的。不,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最近的故右府先生后代,就是一个好例子。信忠先生和他一起去世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信雄、信孝并没有掌天下的器量。所以要交出天下时,不能交给没有器量的人。’
三成默默看着秀吉。
‘因此,天下是看谁有器量,谁就能取得的。我经常这么说,结果却突然想把天下交给鹤松,这可真奇怪啊!像太合这样的人物,竟想着这种没有器量的事。哈哈……’
‘我会把您的话牢记在心。’
‘牢记在心,你也以天下为目标吗?’
‘这真意外……我深蒙城主的恩德,才得以出人头地。为了丰臣家,我愿意效忠致死。’
‘哈哈……不必变脸色啊!这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总之,拾丸已经生下来了。你们每个人都一定要帮助他才行。’
说完,秀吉又沉默下来了。
私欲……自己所说的私欲,又执拗的网住自己的心。
(反正,早一点去见拾丸吧……)
高野之雨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这种生活才是有意义的。’
秀次经奈良抵达高野山的青岩寺,是七月十日黄昏。
虽然是盛夏,可是山间被如烟的细雨笼罩住,视野相当模糊。
上一次和太合一起登上这里时,秀次还是位居关白的显耀地位,而在青岩寺前整装出迎的僧侣们,把他们团团围住。可是这一回连木食上人都避免出迎,寺院的周围,包围着众多的兵卒。
秀次呆呆的坐在轿子里,脑中一片空白,在这些警卫之间通过。
‘到了。’
近日逐渐消瘦下去的不破伴作打开轿子的门说。秀次好一会儿一动也不动。
‘抵达了。’
伴作再度说,这一回他抓住秀次的手。秀次的发髻在奈良剪掉了,短发垂到衣襟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的二十八岁老上十岁。
‘啊……到了吗?’
秀次出了轿子,喃喃自语着,步履踉跄地跟在带路的老僧后面。
他们没有停在本堂边的客殿,而直接走向走廊内部御殿的右边。这是秀次曾经停宿过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周围也有很多兵卒。
秀次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老僧说:
‘那些警卫是?’
‘是福岛左卫门大夫先生的手下。’
‘是吗?正则的手下吗?’
秀次说着,把身子投向座位上:
‘酒呢?’他转头问伴作。
‘拜托!在这种圣地请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