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人-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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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在卢瓦自己的屋里发现了那些石头。
“看吧!就是这些东西。”卢瓦把裹体的毛毯扔掉说。
但长老和随行人员并不看石头,他们的眼光都投在卢瓦脸上。那一双双眼睛里的惊异神情令他毛骨悚然。
他摸摸脸,急忙找到一面镜子——“黎明世界”的精美制品。他对着灯光,端详镜中的面容。然后,一声惨叫震动了房间。
卢瓦看见,自己的头发完全脱光了,留下一块块丑恶的灰斑;不止如此,他瘦了,整张脸象一颗蒙皮的骷髅,眼睛是两个凹陷的深洞。
长老低声说:“神保佑我们!”所有人都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4)
王室参谋官马汉从雪驼拉的驿车里跳下来。几百里的颠簸和严寒使他心中憋了一点怨气。他想起若干年前,曾经从黎明世界进口过一种快速电动机车,坐起来比驿车舒服得多。但很快证明它不适合在这里用——润滑液经常被低温冻住。所以他至今还得忍受驿车的折磨。不过,想到国王也一样要坐驼马拉的车,他又找到了心理平衡点。十二匹驼马拉的车跟四匹驼马拉的没什么两样。谁让他们生在该死的夜世界。这个想法可不能让陛下知道;马汉很清楚,国王一直以能成为“夜世界七王”之一而自豪呢。
王宫里的听差们接过马汉的外套,让他坐在候见廊里。高敞、豪华、温暖的候见廊使马汉感到很舒服。不一会儿,两个蓝衣侍者端来热热的茶,说是陛下特许马汉参谋在候见廊进茶点。他有些感激涕零了,大胆地问:“王上还好么?”
他这么问,是因为知道国王刚刚完成了一年一度的赎罪之行。侍者躬身说:“陛下很疲倦,回来后还没有好好进过一餐。”
马汉眼睛湿润着说:“陛下怎能一个人替全体百姓赎罪!一想到这里就让人禁不住肝肠寸断。”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真的颤抖起来。
侍者似乎也深受感动,说:“你的忠诚挚爱,我会上秉王上的。”
马汉低头擦着眼睛。侍者走后,他吁了口气,想:“这会让王上召见我的时候情绪好一点。”
尽管如此,马汉还是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侍者又一次走出来。这次的脚步端稳了许多,因为他是来宣布:“国王陛下召见马汉参谋官。”
马汉戴好帽子,随侍者穿过内门,向右转去。他心里微微一动:“难道不是在御书房召见么?”
与以往不同的是,马汉被带进了国王的休息室。这间小屋在王宫西角,带有一个化妆间。国王在沙发上面半躺半坐。他的心腹臣子安达伯爵侍立在侧。马汉进屋后,这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伯爵是个身材高大,风度庄严的人。此时他正与国王讨论什么问题。
“您说吧,继续说,伯爵。”国王手里拿着一本《博物志》,饶有兴致地读着。同时用一支笔在上面写写划划。
伯爵恭敬地说:“刚才我已说过了,神职人员,尤其是高层的神职人员,是不容易动摇的。”
“是什么支持他们站得那么稳呢?”国王心不在焉地问,“真是信仰吗?”
“不如说是信心,陛下。他们对教会有绝大的信心。”
“‘种群内聚力’,这条很有意思。”国王在书上划了一下。
伯爵躬躬身说:“不管怎么说,教会在世界上建立统治已经有几百年了。”
“几百年比起七年来,确实是段很长的时间。”国王尖刻地微笑着。
伯爵不敢接口。
“七年了。”国王把书本丢在沙发上,“我每一年都要赶到他的门口去,站在雪里,盼着这位大圣贤消消气。等待他老人家哪一天高兴,伸出手来在我头顶摸一摸。为什么‘那个人’犯下的过错要我来承担?”
不单伯爵,马汉也低下了头。因为他就是要向王上报告“那个人”的消息。
国王好象刚刚看到了马汉:“参谋先生,你不必紧张。我和伯爵谈论的这些事都是与你无关的。过一会儿我再要你说说我哥哥的近况。”
马汉退到一边。国王的情绪稳定了,他又叹了口气:“唉。这是无可奈何的。
没有教宗的祝福,我的人民就要受冻。”此刻他又变成了一个舍身救民的圣徒。
“我们已经尽了一切力量,求得脱离教会控制的机会。”
“包括收买神职人员吗?”国王说,他又拿起了《博物志》。
伯爵微觉尴尬地说:“开始我们以为这是很省事的。”
静默了一会儿,伯爵转换了话题:“北方蛮族也值得注意。陛下。他们似乎发现了新矿藏。和黎明人的贸易很快就能让他们强大起来。”
“封锁贸易线。伯爵。”
“可是还有其他国家呢。蛮族可以利用他们的贸易走廊。他们似乎很乐于看到蛮族强大起来与我们抗衡。”
国王的目光茫然盯着书本,眉头微微皱了皱。他确实想不出对策,但不愿承认这一点。
伯爵凑近了一些:“陛下,我记得您早已提到过,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蛮族,而是那些黎明人和白昼人。只要他们愿意跟蛮族做交易,我们就不得不处于被动局面。”
国王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的说法,但他不会提醒伯爵的。他点头说:“的确,你同意我的看法么?”
“完全同意。”伯爵一躬身,“陛下可谓洞见利害。这正是最难解决的一点。”
“去召开一个会议,跟部长们讨论一下吧。”国王觉得疲倦了。刚刚从长途旅行中解脱出来不久,这实在是很可理解的。何况国王的耐性本来就有限。
伯爵大着胆子最后进言:“陛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讨论过了?”国王困惑地说。
“对。我们非常担忧蛮族的问题。陛下,您看,用武力是无法威胁黎明人和白昼人的,夜世界七国的关系又十分微妙。其他国家不会阻挠蛮族与黎明世界的贸易……”
“我请您快讲,伯爵。”国王打个呵欠,“直接讲结果,你们有了什么办法吗?”
“有。”
“说吧,免得我听不完您的报告就要睡着了。”
伯爵说:“我们用最低廉的价格和黎明人做交易。他们自然就不再需要蛮族了。这是抓住要害的打法,而且能影响到其他六国。”
“国库会有多大的损失?”国王问。
“不会有什么损失。当然,这会伤害到那些矿产主的利益,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
“矿产主,他们应该为国家作点牺牲。我每年去教宗那里挨冻为的又是谁?他们就不能稍为回报一点吗?”
“陛下明鉴。”伯爵深深地鞠躬。
“就这么定下来了。您去下令吧。”国王转向马汉,“好啦,让咱们轻松一下,听听参谋官带来的故事。我可怜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马汉鞠了一躬:“陛下,我来汇报这一年来……”
“别这样。”国王摆手,“这里没有神职人员和家庭教师。别那么规规矩矩的,我只是想听点有趣的事罢了。”
“大亲王阁下他……”
国王叹了口气:“唉,我哥哥的风采是多么深入人心呀。大亲王阁下!我真羡慕他。”
马汉赶忙后退一步,仿佛要扑到国王脚下:“陛下!饶恕我吧!”
国王惊奇地说:“我说了什么吗?你吓成这样。参谋官先生,快起来。”
马汉躬着身说:“陛下,因为对王室高贵血统的极端崇敬,我一直称那个人为大亲王。但鉴于他犯下的罪行和我个人对他的痛恨,求陛下给我一个恩典,使我今后能称他为‘逆贼’。”
“好吧,好吧。您打算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快讲吧。”
马汉悄悄擦去额头的汗水,说:“据我观察,逆贼近来颇有悔过之意。”
“是吗?这倒真是新闻。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么?”
“他常常表示对陛下的思念之情。”
“思念?我可不十分相信。还有什么?”
马汉说:“逆贼是很狡猾。他的话不可深信。可是,他的神情却瞒不过我们这些警惕的人。”
“什么神情?”国王警觉地问。
“他已经百无聊赖,经常靠在椅子上打盹。他还象个矿工似的用力往天花板上吐口水。他抑郁起来就吃东西,什么都吃,以至于体形肥胖了许多。”
国王突然伤心地说:“他胖了?什么都吃?你们要给他吃些好东西,想吃什么就给什么。我的哥哥是不能挨饿的。”
“是。”马汉说,“他对小孩子的游戏着了迷,常一个人整天玩积木。每搭出一种新样子,就欢呼雀跃。”
“这也许是高深智慧的表现,参谋官。”国王尖声笑着说。
“除了吃、睡、无聊,逆贼没有任何其他事情可做。”
国王低声道:“那是因为他从前做得太多了。”
他坐起身来,让侍从把手里的《博物志》拿去收起来。马汉知道,召见到此是告一段落了。
国王说:“送些书给他看吧。要选正经的、有益的读物,比如这本《博物志》,或者《圣徒传》之类的。免得他把心思用在新的阴谋上面。”
“他已经无聊得忘了阴谋。”马汉答道,“他以赌博为乐。”
国王问:“赌博?和谁赌?”
“和当值的守卫们。他赌博成瘾,而且总是输钱。如果哪一次赢了,他就把钱摆在桌上说:‘这是你们自己的钱,谁有本事把它赢回去?’直到输掉了他才罢休。”
国王盯着马汉的眼睛说:“参谋官先生!你刚刚对我说了那么多没用的消息,这件事却要等到现在才说。”
他的语气和眼神让马汉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马汉还没来得及解释,国王又咄咄逼人地问:“你,参谋官,你本人和他赌过没有?我要你说实话!”
马汉的头上又出了汗。他努力压制着颤抖,说:“回陛下,我从来不赌。”
“那还算你运气。你也许没有被他腐蚀,只是也许!”
“可是,陛下……”
“住口!”国王忘记了优雅的风度,猛烈地挥着手说,“我早已提醒过你,提醒了上千遍,那个人非常阴险,非常狡诈!他会一刻也不停地琢磨你们,观察你们!直到他想出一种办法可以掌握你们的灵魂!赌钱,小恩小惠,这是个开始。
接下来就是收买、密谋!叛变!逃跑!你看到这一切了吗?如果没有看到,我怀疑你的忠诚。”
马汉跪下了:“陛下!恕我愚笨。我希望能不惜一切代价补偿我的过失!”
“很好。你马上回去,把跟他赌过钱的守卫都撤换掉。不,还是把现在所有的守卫全部撤换的好。我亲自选一队人马,这些人起码能让我放心:他们是从不赌博、酗酒的。你带着这队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是!陛下!”
马汉的休假计划只得作废了。他本想在逗留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好好温习一下久违的上流社会的生活,跳跳舞、看看戏、坐坐夫人们的客厅、谈谈各地的新闻。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国王陛下挑选新守卫的时候,马汉得到机会,跟出入宫廷的贵族们寒暄了一阵。他听到一些希奇的故事,足以补偿他在地牢生活中的无聊与寂寞。
(5)
万森堡在漫漫风雪长夜中越加显得不可动摇。马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防风墙,停在仆人们铲开雪堆扫出来的空地上。车上的人跳下来,整理着衣服。虽然他们全都身着便装,但从动作与姿态来看,这些人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人。
他们走进宫殿般的大厅,旧贵族生活中最华丽的舞台展示在他们眼前。王室参谋官马汉摘下厚厚的帽子,对同来者说:“这就是‘我的别墅’,离最近的乡村也有六十里。没人知道这里面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是一个隐居的贵族,有怪癖、深居简出、与世隔绝。以后你们也要过这种生活了。”
马汉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边脱大衣边往后面走去。他以急促的步子下了一道楼梯,进入地下大厅。夜世界的房子都有地下建筑,有利于保暖。马汉来到他的秘密小书房,关好门。他推开一个底部暗装滑轨的厚重书柜,墙上的门露了出来。
马汉用一种奇特的节奏在门上敲击几下,一个小窗洞打开了,马汉迎着窗洞里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低声说:“是我。”
门无声地滑开,里面的卫兵向马汉行礼。他点点头,问:“他怎么样?”
“很老实。”卫兵说。
马汉松了口气,穿过窄窄的走廊往里直行。两个守卫在休息室迎接他。马汉表情严肃地走到墙边的柜子前,拉开柜门,取出一个金属编织的头罩,把它套在自己头上。冰凉的金属贴着他的脸,让他感觉到一点镇定。罩子遮住了整个颅部和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这可以保护他的灵魂不被“那个人”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