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新一作品选 作者:星新一-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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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就努力这么做.可是法庭上万一提出要进行试验性的拍打,不就立刻全暴露了吗?”
“你等等,连你自己都说这种话,那可就不好办了。我们找的医生可都一致地提出了诊断证明书:再被拍肩,就会死亡。你若是不顾医生的诊断证明而进行试验性的拍打,法官是不会允许的。因为搞不好会造成法庭杀人。”
“这也倒是……”
“你听到有人这样发言时,就要立刻变得脸发青,全身发抖才行,这是成败的关键。而且审判过后你也要当心,因为在一定的期限内警察可能还要继续监视你的。总之,问题在于你自己是否也能做到信以为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可就得去服刑了。”
“岂有此理,服刑我绝不干。不过,找明白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只想着这件事,权且把它当成真的。”
“这就对了。你每天必须集中精神进行自我暗示,例如:“再拍我的肩,我就会死的。”“再拍我的肩,我就会死的……’每天要向自己提醒几千次。”
对付法庭的战术,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判决的当天。
真不愧为索取高额报酬的律师,他的辩护非常出色。事先准备好的医师证明、证人,各个方面都没有丝毫漏洞,以至使法官无法作出定罪的判决。
尤其是当检查官发言说“要求做拍肩试验”时,L先生的表现毫无演戏之感。他突然脸色发青、不停地摆手叫喊道:“不行、不行!饶命啊!你们要整死我吗?”这情景,连高明的律师都不得不感到:“原来一个人若能不断拚命地制造假象,竟能变成这个样子啊”。
它动摇了法官的心证,终于宣判他无罪。
“谢谢,由于你的帮助得救了。”
L先生走到律师的跟前。
“怎么样,高明吧!委托我就没错儿,就是这个样子。”
律师洋洋得意地说着,兴冲冲地使劲儿拍了拍L先生的肩膀。
小而大的故事
这里是郊外住宅区公寓的六楼某室。窗外,暮震开始浓重下来。她站在窗边,一面收听新闻广播,一面嘟囔道:
“哎哟,又是物价上涨,真讨厌!政府若是多想点法子就好啦……”
播音改为音乐节目。随着乐曲的节奏,她轻盈地做起体操。小巧的身躯,温柔的面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冷眼看去,这儿的景象充满了平凡与幽静。
然而,如此平静的光景,终究是乍一瞥见时的暂短印象罢了。过了几个小时,当窗外夜幕降临的时候,方才那种和平而静谧的景象便悠然消逝了。
皮鞋猛力地踢门声夹杂着醉汉特有的叫喊声。
“喂!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女人听这声音抖成了一团。这种情形虽然持续了几年,可她至今仍是无法适应。女人哀怨地发出无奈的叹息,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晃晃荡荡的男人,不用说,是女人的丈夫。这是个阴险狡诈、贪婪无厌的家伙。女人小声小气地说:
“求求您,安静点儿,不要打搅了邻居呀。”
“没关系。酒喝醉了不好吗?喝醉了嗓音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男人执拗地扯着嗓子吐着脏词,甩掉皮鞋走进屋里,然后歪歪斜斜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又恢复了门外那副蛮横的神态。
“喂,拿酒去!”
“您已经喝得太多了呀。”
“少费话,快拿来!”
女人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拿来威士忌酒和一只小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男人胡乱地呷了几口酒,这才稍微安稳些。
盯盯望着丈夫举动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哎,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看,你能不能行行好,跟我离婚算了……”
男人瞪大了两只眼睛,付之一笑。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种事情嘛,简直太愚蠢啦!你对我来说,就是保证我过着舒适生活的生财之道啊。离婚,那可是绝对办不到的!”
“可是,在这整整五年时间里,你把我权做一个奴隶,任意地盘剥,难道还不够吗?!”
“哪儿的话。好不霄易弄到子的金矿,还能挖出许多金子哪!就此罢休?我才不是那号傻瓜哪!”
“所以,你光凭我一个人搞设计工作来供养你寻欢作乐,随便你任意地大吃大喝,这委实是岂有此理的事情嘛。况且,物价又是一个劲儿地在上涨。”
“那种事儿,我不管。有牢骚就向政府发去嘛!”
“你是个骗子手。”
“对!我是骗子手,不过,是个聪明的骗子手。我的钱若是不够花,就叫你回娘家去死乞白赖地要!”
“可是,所有能用的借口都用通了呀。”
女人在长吁短叹,而男人却在自斟自饮,弄得酒气冲天。
“能行吗?你好好地想想吧。一切都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是托谁的福呀?你干的那件杀人案,还不多亏我悄然默声地给掩盖过去的吗?”
“那是件没有法子的事情啊。大半夜,在回家途中的桥上,突然遭到流氓的袭击使本能地推了一把,不料想那家伙却掉到桥下去了。趁此机会,我才得以脱身逃走。做为一个女人,谁都会这样做的呀!”
“可是,那家伙淹死啦。”
“可我,万万没能想到他会淹死的。”
“‘万万没能想到他会淹死的’,你这种话和那品质恶劣的汽车司机在肇事后又逃掉的借口一模一样。你这是漂亮的杀人,是过于干净利落的杀人。我偶然地目睹了一切,不!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是有幸。这在你说来,或许是倒了霉。”
“唉,当时不如马上自首就好啦。我心里总是在想,让你这样折腾一辈子,真不如去自首的好。”
“你现在尽管这样说,可是为时已晚。去自首,还是和我结婚,对于这一点,你是作了充分考虑后才做出决定的。不是吗?你选择了和我结婚这条路……”
男人的一席话,说得女人低下了头。自从受到这个男人的要挟以来,她饱尝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可是,一想到有着社会地位的父亲和前途光明的兄弟们,即使是过失杀人,恐怕人们也不会认为在她这样的家庭里会出现杀人凶手的。权衡的结果,她选择了宁愿牺牲自己这条路,跟这个男人结了婚。
然而,问题并没有因此而终结,恰恰是问题的伊始。从那以后的五年时间里,可以说生活毫无意义。她终日里汗流夹背地干活,有时还要捏把冷汗,编造出根本不存在的理由回娘家去借钱。而借来的大部分钱,又都被这个男人挥霍在吃喝玩乐上了。
女人拾起头,两只眼睛盯着丈夫,严肃地说:
“我再也不能容忍啦!”
男人转动着不听使唤的舌头,含混不清地说:
“既然这么说,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还是打算去自首喽。假如你的决心已定,那我就和你离开。在报废的矿山周围转来转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根本就没有去自首的打算。可我必须离开你。”
“大概不会有什么办法吧?”
“不一定没有吧?有,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杀了你。”
女人的眼睛在熠熠闪光。男人却睡眼惺松地操着似笑非笑的声音说:
“这是个无聊的主意。要当心,不会白白地饶过你的。”
“恫吓我又有什么用!”
“你不要以为我醉了,我还是能够狠狠地揍你一顿的。”
男人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无法办到。女人看到这种情景,便沉着地说:
“动弹不了了吧?刚才你喝的酒,让我掺进了麻醉剂,是定时麻醉。眼下,是我说了算。照此下去,我是能杀死你的。”
由于麻药起了作用,男人的舌头愈发不灵活了。
“不过,你打算怎样杀死我呢?是勒脖子,还是用刀子?不管你采用哪种办法,事后都得处理尸首的。想运走扔到什么地方去,单凭一个女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
“那些事儿,我都考虑过啦。”
“想求谁帮忙吗?干这种事,会被那个家伙死死缠住的,他要比我厉害得多。象我这种善良的骗子手,世上是没有的。叫你求生不得,欲死不能,那才是骗子手苦学经营的本事呢。”
“你已经是个死到临头的人,随你便说好啦。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麻醉剂起作用的时间里,把你从窗口推到外边去。你喝得酩酊大醉,邻居们都是知道的。对于一个酒鬼,酒劲儿发作,暴躁起来。自己从窗户跳到外面去了。这样的事是常有的啊。”
女人一点点凑过来,把手放到男人的身上。
“喂,你真的要……”
“可不是吗。最近我常作体操,就是为了练练身子骨,这点儿小事,我能办得到。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嘛!”
女人抱起男人,向窗户的栏杆上施去。这并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倾尽周身力量,还得需要努把力。
“哎,你又要重复杀人事件吗?”
“这不是杀人,是正当防卫。如若不然,我就要死在你手里。不!连正当防卫也不是,而是醉汉坠楼身亡的小事故。”
“求求你,饶了我吧!从今后,我一定能痛改前非。”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这话,是让人信不过的。”
女人稍稍推了推栏杆上的男人。
“喂,住手!还是住手的好。告诉你,我也不是那种傻瓜,五年前在和你结婚时,我就想到会有今天。我已经写好一封信,信的内容是揭发你过去的杀人行为以及在把我弄成不正常死亡时,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你。”
“这是小说里常有的那种恫吓说教,我根本不信这一套。”
女人又推了一把瘫如烂泥的男人,使了一把劲儿。
“这是真事啊。信是写给警察署的,现已装在信封里,贴好邮票啦。这封信让我寄放在一个头脑不大好使、但为人忠厚的老实人手里。他是个具有好奇心而又不拆开看,嫌麻烦而又不过早地投进信筒里去的人。我已经托咐他,在我死后,立即把信投进信筒里……”
不管男人如例威胁恫吓,到了这步田地,也没有中止她的行动。女人用力最后一推,男人便从栏杆上落了下去。
望着一直摔在楼下混凝土地上的男人,女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按着事先预定的计划,女人象做戏一般,一切一切都在夙愿克遂了。
隔壁房间里的人,提供了男人醉酒的证言,公寓里好多人,也都出了证词。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他有嗜酒成癖的恶习。救护车、巡逻车开来,草草地验尸后,便将尸体运走了。
其后三天,她关在屋子里,因为要在这段时间里必须表现出对丈夫死去的悲伤。由于五年来头一次获得这种解放感,女人的心情特别舒畅。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关注着丈夫死前最后所说的那番话。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邮差的轻轻叩门声。她站立起身,漫不经心地接过来信,不禁神经质般地叫喊起来。
信上确确实实是丈夫的笔迹,投信地址是警察署。
“他的恫吓到底是千真万确啊……可信为什么又给投到自己的家里来了呢?”
女人马上弄清了原因。原来,贴在信封上的正签写道:“因邮资不足,无法投递,故退回寄信本人。”
“哎呀,多亏了物价上涨。我真高兴极啦!政府若不是带头上涨物价,那,我现在将是……”
女人放下心来,在爽朗的笑声中,擦燃火柴,把信烧掉了。
小而大的故事
这里是郊外住宅区公寓的六楼某室。窗外,暮震开始浓重下来。她站在窗边,一面收听新闻广播,一面嘟囔道:
“哎哟,又是物价上涨,真讨厌!政府若是多想点法子就好啦……”
播音改为音乐节目。随着乐曲的节奏,她轻盈地做起体操。小巧的身躯,温柔的面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冷眼看去,这儿的景象充满了平凡与幽静。
然而,如此平静的光景,终究是乍一瞥见时的暂短印象罢了。过了几个小时,当窗外夜幕降临的时候,方才那种和平而静谧的景象便悠然消逝了。
皮鞋猛力地踢门声夹杂着醉汉特有的叫喊声。
“喂!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女人听这声音抖成了一团。这种情形虽然持续了几年,可她至今仍是无法适应。女人哀怨地发出无奈的叹息,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晃晃荡荡的男人,不用说,是女人的丈夫。这是个阴险狡诈、贪婪无厌的家伙。女人小声小气地说:
“求求您,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