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中国通史第十一卷-近代前编(上册)-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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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样的英雄豪杰来“整顿乾坤”。
章太炎对旧学的总结批判及哲学思想章太炎(1868—1936),青年时代曾受业于晚清朴学大师俞樾,打下了坚实的古文经学根柢,被视为“治经甚精”而又通“经世之理”的“真通经术者”。甲午战争之后,他广习西学;在因“苏报案”系狱期间,又开始习佛学,以后以佛学会通老庄和儒学,一生之中学术思想变化较大。
章太炎早年治经,重点放在《春秋》及《左传》。他继承并发展了章学诚“六经皆史”的思想,把被历代封建统治者奉为神圣教戒的儒家经典视为“记事之书”,把孔子与司马迁、班固、刘歆等史学家并列,这与视孔子为素王和教主,以《春秋》为改制之书的康有为,在学术上是不同的。但由于章太炎认识到维新变法的进步意义,所以在光绪二十六年(1900)以前,并未直接与康有为论难。他的第一本学术兼政论的文章结集《訄书》,在政治④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六,第12 页。
① 《德育鉴·知本》,《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十六,第24 页。
② 《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学说》,《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十三,第63 页。③ 《自由书·豪杰之公脑》,《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第33 页。
④ 《自由书·文明与英雄之比例》,《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第84 页。⑤ 《自由书·英雄与时势》,《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第10 页。
⑥ 《自由书·豪杰之公脑》,《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第34 页。
⑦ 《自由书·文明与英雄之比例》,《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第85—86 页。① 《新民说·论毅力》,《饮冰室合集》专集之四,第102 页。
上宣传变革,哲学上肯定唯物主义的反映论,并以此作为标准,初步总结评价了对中国历史有过较大影响的人事和学术思想。《訄书》有初刻本和重订本之别,前书宣传社会改良,与康、梁的尊清、崇孔、改制相离而不相反;后书则通过修订,公然排满,提倡民主革命,对改良主义多所批判,以“光复旧物”为资产阶级革命号召。
光绪三十一年(1905)以后,章太炎在《民报》、《国粹学报》上发表的文章,一方面继续批驳改良派“以事实徇主义”、歪曲经史以为尊孔保皇服务的经史之学;一方面强调从经史中发掘民族性、民主性的意蕴,作为排满反帝的思想材料,并在《东京留学生欢迎会演说辞》、《诸子学略说》等文章中对孔子的学说和道德展开尖锐批评。由于章太炎具有坚实的经史学基础,坚持“无征不信”的谨严学风,并将其经史研究服从于正确的革命方向,做到了“求是”与“致用”的初步统一,因而在当时思想界造成了极大影响。但是与此同时,章太炎开始主张建立以法相唯识宗为主的“新宗教”,希望以此培植人们的“革命道德”和无畏精神,抵御帝国主义侵略和反抗封建主义压迫,结果却使自己转向了“一切唯心”的虚无主义。
在此后10 年左右的时间内,章太炎在学术上依然有所发展。他一方面沿着“朴学”的治学路径,写了《国故论衡》(包括《小学答问》、《文始》和《新方言》),探究和总结传统学术;一方面以佛学解释老庄,以社会学解释《周易》。1915—1916 年他口述《■汉微言》,力图会通古今中西华梵之学,但多调和之说、悲观之情,方法上有时也失之牵强。晚年,章太炎重谈《春秋》,兼及治《礼》,继续阐发“夷夏之辨”、“经国宁民”、“修己治人”的意义,但却是应用于抵抗日本侵略、也对抗新民主主义革命这两个难以协调的目标。章太炎作为古文经学家在近代的代表人物,对历来治经者粗鄙的神学目的论、反动的政治功用论和陈腐的伦理劝教论,曾有所批判;对神怪、附会、考据等陈旧的治经方法有所突破,将传统文化向近代推进了一大步。
章太炎的哲学思想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以《訄书》、《菌说》和《视天论》为代表。在继承中国古代朴素唯物论的基础上,吸收近代西方自然科学知识,阐述了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认识论,进而又在中国传统“名学”的基础上,摄取西方形式逻辑和印度因明术,丰富和提高了自己的逻辑性。首先,章太炎肯定世界由物质构成,“空不足持世,惟实乃可持世。”①并认为构成物质的最小单位是原子(阿屯)。对康有为、谭嗣同把精神性的“以太”、“仁”、“不忍之心”、“性海”作为世界本原的唯心主义提出批评,否认有超越天地万物的“仁”和“性海”。他援引细胞学说,认为细胞是生命的基本结构,称“今夫庶物莫不起于细胞。。。然非有神宰畀之矣”②。他还肯定世界的发展是由于物质力的运动,如在宏观上他肯定各个天体因摄力和斥力的相互作用而“浮行太空”,而“以己力绕本轴,以摄力绕重心”③;在微观上认为构成物质的原子由于内部引力和斥力的相互作用,不断处于分解和结合的运动状态,“相易相生相摩”④,由此出现运动和变化。
① 《实学报叙》,汤志钧编:《章太炎政论选集》上册,中华书局1977 年版,第28 页。② 《〈菌说“嫔*1981 年版,第82—83 页。
③ 《视天论》,姜义华,朱维铮编注:《章太炎选集》,第43 页。
④ 《菌说》,姜义华、朱维铮编注:《章太炎选集》,第63 页。
在认识论方面,章太炎信仰感觉来源于物质的反映论,说“知识之全体。亦不能出乎官骸之外”⑤,他把荀子的以目辨色、以耳辨声、以舌辨味等“缘天官”的认识论称为“天下之公言”,而将视客观事物为主观幻化的唯心论叫做“一人之私言”⑥。到写作《訄书》时,章太炎又进一步认识到仅仅依靠感觉是不够的,曾批评颜元哲学的经验论局限,“概念抽象之用少”①,忽视了逻辑的作用。他还认为中国文化虽然历史悠久,但由于士人不能“‘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言无分域,则中夏之科学衰”②。他于是以荀子、墨子的逻辑学理论为基干,结合西方和印度的逻辑学,力图建立自己的逻辑学体系,以克服王守仁“致良知”的唯心论与颜元经验论的失误,使人求得真知。
章太炎否认鬼神,反对宗教神学。他认为鬼神之说,是由于人们不能对自然现象作出科学解释而杜撰的欺人之谈。他用近代的自然科学知识,称人死则“淡、养炭、轻诸气、盐、铁、燐、钙诸质,各散而复其流定之本性,而人之性亡矣”③。他以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来说明人体的形成,用拉马克的“用进废退”解释动物器官的变化,部分地说明了客观环境和实践与人群进化的关系,并向人们宣传:应该重视科学,正视民族危机,开动大脑机器,才能不断争取生存,争取进步。为了直接反对帝国主义的精神奴役,他还写了《无神论》,运用形式逻辑的推理证明基督教上帝创世说和上帝“全知全能”的谬误。当然,章太炎仅从形式逻辑入手批判基督教神学,不可能深刻揭示其实质。
如果说章太炎在政治上的落伍是在辛亥革命之后,那么他在哲学上向唯心主义的转变则更早。光绪三十二年(1906),他就提倡建立法相唯识宗的新宗教。他说,“今之立教,惟以自识为宗。识者云何?真如即是惟识实性,所谓圆成实也”①。他把“识”(精神、观念)看成唯一真实的存在,把物质世界看成“识”变现出来的假象。还引证费希特的主观唯心主义哲学,把“自我”看成一切的发端。他虽然强调“自贵其心,不以鬼神为奥主”②,但这种精致的唯心主义与形式粗鄙的有神论具有同样的本质。他并且由这种“一切唯识”的唯心主义出发,取消主观与客观的对立,化解一切差别和矛盾,终于形成“万物一齐”的相对主义,主张消泯彼此、是非、大小、文明野蛮的界限,达到“物亦非境,识亦非境,则有无之争自绝”的境界③。这些虽然不乏代表弱者追求解放和“一往平等”意愿的倾向,但更主要的还是体现了中国小资产阶级由于力量弱小,因而转向在精神世界中通过淡化矛盾、麻痹斗志、以求得虚幻的自由平等的精神状态。
孙中山的进化论思想、知行学说和民生史观⑤ 《菌说》,姜义华、朱维铮编注:《章太炎选集》,第70 页。
⑥ 《后圣》,汤志钧编:《章太炎政论选集》上册,第37 页。
① 《訄书·颜学》,《章太炎全集》第3 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152 页。② 《訄书·王学》,《章太炎全集》第3 卷,第148 页。
③ 《菌说》,姜义华、朱维铮编注:《章太炎选集》,第68 页。
① 《建立宗教论》,《章太炎全集》第4 卷,第414 页。
② 《答铁铮》,《章太炎全集》第4 卷,第369 页。
③ 《齐物论释》,《章太炎全集》第6 卷,第4—57 页。
孙中山是“充满着崇高精神和英雄气概的革命的民主主义者”④。他不仅创立了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的政治理论纲领——三民主义,而且他的哲学思想同样产生过巨大影响。
孙中山的世界观,主要受到欧洲十九世纪实验科学的影响, 认为“凡真知特识,必从科学而来也。舍科学而外之所谓知识,多非真知识也”①。西方自然科学的归纳、比较、观察和实验等手段,对他的思想方法起了哺育作用,使他认识到科学就是“主张用观察和实验研究万事万物的学问”②。并据此划分科学知识和宗教迷信的界限,说“科学的知识,不服从迷信,对于一件事,须用观察和实验的方法,过细去研究”,而宗教则“专是服从古人的经传”,“古人所说的话,不管他是对不对,总是服从,所以说是迷信”③。孙中山终生反对封建迷信的“天数气运”之说,认为只要掌握了科学,“人事可以胜天”。从实验科学方法论出发的思想,使他自发地倾向于唯物主义。
进化论作为一种自然哲学观点,就是在同宗教神学和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斗争中形成的。正因为这样,孙中山推崇进化论,认为它的出现使“世界思想为之一变”,“由是乃知世界万物皆由进化而成”④。他认识到历史发展有其内在的必然性,“文明进步是自然所致,不能逃避的”。这种观点虽还缺乏具体的分析作为依据,但他将进化论与革命主张联系起来,论证了民主革命的合理性,并驳斥了资产阶级改良派把进化论与渐进论结合、反对革命的主张,批评他们“是不知世界的进步,不知世界的真文明”⑤。
辛亥革命以后,孙中山的进化论的自然观继续发展。他以天体史、地球史、生物史等科学知识,阐述从宇宙到人类社会的物质世界的自然发展过程,论证“天地万物皆由进化而成”,进化是“自然之道”,并把客观世界分为“物质进化”、“物种进化”和“人类进化”三个时期。对于物质进化,孙中山沿用了“太极”、“以太”的概念,但认其为物质的而非精神的“气”,指出宇宙的形成和发展,是源于“以太”的运动和变化。这种宇宙发展观与形而上学的宇宙静止观是相对应的。
对于物种进化,孙中山创造出“生元”说,“由生元之始生而至于成人,则为第二期之进化。物种由微而显,由简而繁,本物竞天择之原则,经几许优胜劣败,生存淘汰,新陈代谢,千百年而人类乃成”。他所说的“生元”,指的是“生物之元子”,“生物之元子,学者多译之为细胞,而作者今特创名之曰生元,盖取生物元始之意也”①。他把原生生物的出现看作是自然界长期发展进化的结果,而人又是这种生物进化的结果。
孙中山运用进化的自然发展观来说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是一个不断进化、无限发展的过程的产物,落脚点是鼓励人们顺应历史的发展,不断革新,不断前进。他说:“因为讲地球的来源,便由此可以推究到人类的本源。。。④ 《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列宁选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292 页。① 《建国方略之一——心理建设》,《孙中山全集》第6 卷,中华书局1985 年版,第200 页。② 《三民主义·民族主义》,《孙中山全集》第9 卷,第230 页。
③ 《在广州全国青年联合会的演说》,《孙中山全集》第8 卷,第316 页。④ 《建国方略之一——心理建设》,《孙中山全集》第6 卷,第194—195 页。⑤ 《在中国东京留学生欢迎大会的演说》,《孙中山全集》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