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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都市夜归人-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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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圣诞夜      
 
 
 
  关于言灵的调查,在一段时间之内陷入了僵局。小黑子请了师兄出马,也没查到这三个群号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只好暂时搁浅。幸好这一段时间滨海市风平浪静,并没再出现言灵作祟的事情。
  时间过得太快,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圣诞节就到了。其实说到节日,不管是圣诞还是元旦,对刑警来说那就是浮云啊浮云。你说这过节,是小偷不偷啊还是强盗不抢?或者杀人放火的都回家休息?正相反,越是过节热闹,事儿越多,虽然最近没出什么事儿,但这种日子,全体都得轮流值班,随时待命。沈固算是没有家庭负担的,所以跟左健等一干单身值班,于是沈固就算再想陪钟乐岑过什么平安夜之类的,也只能遗憾了。
  值班的三个人:沈固、左健和柳五。柳五也是外地人,单身一个,没啥节目,反正也是窝在宿舍里,不如就来值班。左健买了盒饭,三个人凑和一顿,边吃边扯。
  男人凑在一块能扯什么?有一个答案比较有代表性——女人。但是今儿这三个人,柳五爱好诡异,对尸体颇有变态的兴趣,更甚于女人;沈固不用说,女人在他这儿已经死会了;而左健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提起这个话题,于是三人扯来扯去,话题始终离不开各种死亡。柳五大学毕业就来干法医,虽然年纪不大,医龄不短,手上经过的以及听说过的案例不少,这就从一些离奇的死亡开始挨个分析,手上捧着盒饭仍然说得眉飞色舞,一点不影响胃口。沈固亲手打穿的脑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听着这种血腥的话题也没啥感觉。左健缉毒的时候那不像人样的吸毒者看得多了,更不用说身为天师还要看各种死得毫无形象的鬼魂,所以同样不受影响边侃边吃。于是三人的话题中就充斥了碎尸、骨肉、充血、腐烂之类的字眼,要是再有第四个人在听,再看看饭盒里的菜,保管会吐出来。
  柳五平常话不多,但说到尸体,那话就滔滔不绝了:“……这些也就罢了,最奇怪的一次,是我亲眼看见的,一个死者大量便血,送到医院就死了。家属质疑医院抢救不及时,强烈要求尸检。等尸体解剖了一看,胃没了。”他筷子头上夹着一片炒肚丝,往嘴里一填,“你们猜胃到哪里去了?”
  左健耸耸肩:“总不会被他拉出来了吧?”
  柳五哈地笑了一声:“没错。他的胃被自己的胃液消化成了一团糜烂组织,确实全部拉出来了。”
  这下子,纵然是左健和沈固神经坚韧,看着饭盒里的肚丝也有点影响胃口了。沈固微微皱眉:“怎么会这样?胃溃疡?”
  柳五扒了口饭:“什么样的溃疡会连整个胃也溃疡掉了?胃穿孔就已经了不得了。而且死者从开始便血到送到医院总共才三个小时,请问要怎么样的溃疡能在三小时之内把整个胃都消化掉?”
  沈固觉得也不靠谱。左健脸色却微微变了变,仿佛想到了什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发生在什么地方?”
  柳五想了想:“当时我还实习呢,在上海附院的事,六七年了。当时怎么也搞不明白,要知道从口腔到食管全部没事,就是从贲门往下烂掉,到幽门又没事了。后来那案子怎么结的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含糊了事,因为根本没人能说清楚。”
  左健看他起身去接热水,对沈固低声说:“是饿死鬼。”
  “嗯?”柳五耳朵巨好使,立马回头,“什么鬼?”
  左健干笑了一声。他虽然调来不久,却也知道检验科的柳工最不爱听什么鬼啊神的,就连“见鬼”这样的口头禅也没有,绝对的唯物论科学工作者。果然柳五眉头一皱:“左队,你也是——有 (炫)丰(书)富(网) 工作经验的人了,怎么也说这种话?”
  左健干咳了一声:“柳工,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很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
  柳五立刻说:“是存在着很多目前科学不能解释的事。”
  左健笑了一声:“那么,对于你刚才说的那个案子,你怎么解释?”
  柳五严肃地说:“那可能是突然出现的某种变异病毒。”
  沈固忽然说:“如果柳工把鬼也当做一种病毒来看,是不是就能接受了?”
  柳五有些不满:“怎么,你也说这话?听说你以前是特种兵,你出任务的时候见过几次鬼?”
  沈固淡淡地说:“出任务的时候没有,但退伍之后倒还真见过几次。”
  柳五摆明了一副不相信的脸。沈固看他一眼:“承认事实,也是一种科学的工作态度。”
  柳五嗤之以鼻:“那好,两位如果能马上给我揪出个鬼来看看,我就相信事实。”
  左健把饭盒里最后几粒米吃掉:“柳工,没有阴阳眼,我就是现在揪一个鬼出来,你也看不见。”
  柳五冷笑了一下:“拿看不见的东西来说事……”
  沈固接了一句:“看不见的东西就说没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古代不是有个什么唯心主义的姓王?说什么心外无物的?”
  柳五给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半天才悻悻地说:“照这么说,一句看不见,就什么都不用说了。那还有个眼见为实呢?”
  他一句话没说完,沈固突然抬头看向窗外:“谁!”
  柳五一愣,回头看去。窗户本来关着,就留一条细缝透气,宽度大概也就两指,这会儿他一回头,却见窗台上多了一条狗,尖鼻子雪白毛,柳五一愣,脱口而出:“日本银狐?”随即才想到,这是二楼,狗是怎么到窗台上的?
  左健头疼:“你怎么跑来了?”
  柳五茫然了一下,就见那“日本银狐”纵身轻轻一跳,从窗台上跳到暖气片上,再从暖气片上直接跳到左健膝头上,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能来?”
  柳五呆滞了片刻,一手指着那“日本银狐”,嗓子里嘶嘶了几声:“说,说话了!”
  左健苦笑:“你吓着人了。”
  “切!”那“日本银狐”把尾巴一盘,直接在左健膝上卧了下来,“不长眼的,还日本银狐,小爷是华夏神州青丘国的,跟扶桑那地方没关系。”
  柳五两眼发直。沈固已经猜到这就是左健所说的狐狸,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黄毛的么?”要不然怎么会被当作博美犬?
  狐狸噌地炸了毛:“小爷高兴去染的头发,你管得着?”
  柳五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沈固。沈固对他笑笑:“柳工,这算是眼见为实了么?”
  柳五喃喃地说:“不是幻觉?”
  “你才幻觉,你一家都幻觉!”狐狸还想喷,被左健一巴掌盖在脑袋上,“你想回去漱口了吧?”
  狐狸蔫了。柳五干咳一声,终于醒过神来:“这,这就是——狐狸精?”
  狐狸竖起毛,但没敢再说什么。左健摸摸直竖的耳朵,笑笑:“好歹也是青丘国出来的,请叫一声狐仙。虽然这小子修行得不怎么样。”
  狐狸听他说前两句,刚刚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就听见最后一句,转头就往他手上咬。左健反手箍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老实!说你修行不怎么样还诬蔑你了?”
  狐狸嘴巴被捂着,呜呜地叫着挣扎。柳五木然半晌,扶着墙站起来:“我,我去洗把脸。”
  沈固和左健目送他出门,忍不住相对大笑。狐狸终于挣开左健的手,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嘴里含糊地嘟囔:“咬死你!敢在外人面前埋汰我!”
  沈固觉得很有意思。虽然钟乐岑跟他说过有的妖怪能做到什么什么大区的CEO,但像这样保持着兽形又会说人话的妖怪他也还是第一次看见。上次那个白萝卜因为一直是人形,所以总不能让人有妖怪的感觉。
  左健顺着狐狸的毛:“行了啊,再闹我揍你了。跑出来吓人一跳还好意思说,你不能化成人形来啊?”
  狐狸不服气:“人形的话你们警察局不是不让随便进么。”
  柳五扶着墙又蹭回来,头发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冷气。沈固看他一眼:“冬天拿冷水冲头,你想感冒?”
  柳五坐定,表情仍然有些呆滞,看了狐狸半天才说:“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狐狸不满地对他一呲牙:“你没长眼?”
  柳五的眼神渐渐恢复正常,显然冷水的刺激很有效:“能化人形么?”
  狐狸拿尾巴冲着他:“能,不给你看。”
  柳五看看左健:“难怪左队你说它修行不怎么样,原来人形也化不成。”
  狐狸愤怒,噌地从左健膝上跳起来:“你说什么!”
  柳五面露不屑,左健按住狐狸:“别闹了,你这样小心被打狗队看见。乖,赶紧变成人形。”
  狐狸蔫了,重新在他腿上盘起身子:“不行。”
  “为什么?”
  “……没穿衣服来。”
  左健不说话了。
  柳五的神经果然坚韧异常,目睹了狐狸的存在之后,他开始从鬼怪的角度重新思索那些无解的案例,其转变之快令左健瞠目结舌。他首先就揪住那个胃被消化的案例发问:“到底饿死鬼是什么东西?就是饿死的人?为什么它们会把自己的胃都消化掉?”
  左健沉吟一下:“饿死鬼么,不见得都是饿死的人,大部分是生前由于贪欲死后堕入饿鬼道的魂灵。物以类聚,你说的那个死者,肯定也是有贪念之人,所以才被饿鬼附身。它们无论吃下多少食物,都不会有任何饱腹感,因此时时都处于饥饿之中。当食物无法满足它们时,就从被附身的人内部开始消化,当然首先就是胃。”
  柳五托着下巴想了想:“那人好像是个什么官,唔,照你这么说,肯定是个贪官了。”
  左健微微一笑:“不是所有的贪官都会被饿死鬼附身,但被附身的肯定是有贪念之人。所谓妖由人兴,就是这个意思。”
  狐狸睁开一只眼睛,不满地说:“说鬼呢,把我们妖怪扯上干什么?”
  左健拍拍它的头:“好好,说错了,鬼由人兴,行了吧?”
  狐狸哼了一声,用蓬松的大尾巴盖住头,又打起盹来。
  柳五瞪眼看着它,眼光灼灼,沈固觉得那眼神大有把狐狸拿来解剖的意思。连狐狸都觉得毛毛的,警惕地睁开眼:“干什么?”
  左健一笑:“柳工,它可不能放到你的解剖台上去。”
  狐狸噌地又炸毛了:“啥?你还敢打小爷的主意!”
  左健拍拍它:“行了行了,在你没成为尸体之前,还没资格上柳工的解剖台呢。”
  狐狸怒视他。左健不为所动,看看表:“五点了,六点交班的过来,这样,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先回家睡觉吧,手机开着啊。”
  柳五当然没意见,他今天晚上受刺激太大,正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沈固想想钟乐岑今天是在空华的房子里跟非非一块儿过圣诞,正好去接他回家,也就意思意思了两句先走了。
  
  空华房子的灯居然已经亮了,沈固敲敲门,开门的是钟乐岑:“你怎么来了?”
  沈固微微一笑:“下班了,过来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哪呀!”钟乐岑揉揉眼睛,“根本就没睡,非非说过什么圣诞夜,先是要数着十二声钟响吃葡萄,他吃葡萄,让牌九吃鸡蛋——”
  沈固一怔:“牌九过来了?”
  “组长,过来接人哪?”牌九晃晃悠悠出来,满脸还是吊儿郎当的笑容。
  “你小子过来得倒快。”
  “那是。不就辞职么,老头子一打招呼,那边巴不得我快滚。哎,组长进来坐呗,不至于直接带人就走吧?急啥?”
  沈固无奈:“你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闹腾了一夜?”
  “可不是,也真有些新鲜法子,非跟我打赌,他吃葡萄我吃鸡蛋,结果我比他吃得快多了。”
  沈固失笑。要比吃饭的速度,非非哪是对手,别看是葡萄和鸡蛋,大家都是一口一个,没啥区别的。
  “得了,我不进去了,值了一夜班,回家去睡觉,还得防着有事呢。乐岑,走吧?”
  外面的空气是干净的冷,钟乐岑一夜没睡,也有点乏了:“非非真能闹,硬是折腾了一夜。亏得有牌九,要不然我真奉陪不了。”
  “那你不会先找个房间睡一觉,就这么跟着熬?走,回去赶紧补觉。”
  五点钟,天还是黑的,楼道里自然更黑。沈固是走惯了黑道,钟乐岑是懒得去开灯,两人就那么依偎着往楼上走,五楼刚走上一半,沈固突然停步,右手一振,金铁之英已经握在掌心里:“什么东西?”
  钟乐岑猛地一惊,睁眼看去,楼道里黑糊糊的一团堆在那里。沈固护着他倒退几步下到四楼按亮了楼道灯。灯一亮,只见五楼门口,一条黑狗伏在那里,眼睛正看着他们。
  “犬鬼?”钟乐岑怔了一下,“怎么,不是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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