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夜归人-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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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穆!〃素琴和乐山和尚紧跟着沈固也穿过了空间裂缝,跟沈固一样,素琴也是一抬眼就看见了她想看见的人,忍不住就发出一声惊呼。
〃素琴?〃左穆万万没有想到他上天入地寻找的人竟然会出现在眼前,一呆之间,按在萧轻帆额头上的手松了松,萧轻帆趁机挣脱他的手,突然一口咬在他喉咙上。剧烈的疼痛让左穆猛然挣扎起来,钟乐岑扳着的石头突然受力,从石壁上松脱了下来。
沈固一甩手,金铁之英疾射出去,在半空中准确地切断了手铐中间的链条,左穆和萧轻帆脱离了钟乐岑,顺着山壁滚落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素琴发出一声尖叫,毫不犹豫地也跳了下去。
钟乐岑险之又险地勉强把身体附在石壁上,欣喜地抬头看去,却看见了沈固旁边的乐山和尚:〃师,师傅?”
〃墨白……〃虽然面貌已经换了,但身上那种自己亲手造成的阴气是万万不会认错的,乐山和尚心情激荡,半天才能叫出一声来。
沈固抓住飞回的金铁之英,一步冲到山崖边:〃乐岑,稳着点,我想办法接你上来!”
〃我没……〃钟乐岑话还没说完,山崖下面的水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猛然间,萧轻帆的魂魄像出膛炮弹一样被弹出水面,全身都包裹着金色的微光。那微光像火焰一样燃烧着他的身体,还没等他重新落回水中,就化成了灰烬。但是因为他弹出水面而腾起的波浪泼到了钟乐岑身上。那些波浪像是无数只手,溅到钟乐岑身上就紧紧扒住不放。
钟乐岑只觉得泼上来的水冰冷彻骨,这种冰冷像是能渗透皮肤直入血脉,使得他身体内的力量又跃跃欲试起来,几乎要冲破他的肌肤而喷射出来。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得到了这种命相,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他身体里的灵力来自黄泉,现在,被禁锢的力量想要回归了。
每个毛孔都像针扎似地疼。不过针扎是从外向内,而钟乐岑现在的痛苦是从内向外的。陡峭的石壁上,他再也挂不住,一松手,就落进了水里。
〃乐岑!〃沈固还没想出来怎么把他弄上来,就看见他松开手落入了水中。落下去的最后那一刻,他看见钟乐岑仰起的脸上带着痛苦。于是他不假思索,纵身也跳了下去。在他落入水中的时候,看见白色的衣襟一闪,乐山和尚也跟着他跳了下来。
黄泉水是彻骨的冰冷。沈固露出金铁之英逼开那些缠缚上来的手臂,强行睁大眼睛寻找钟乐岑的身影。但是到处都是头颅和手臂,他看不见钟乐岑在哪里。
白色的衣襟又闪了一下,沈固看见了钟乐岑的脸。乐山和尚托着他,从水底升了上来。无数只手臂拖拽着他,他两段小腿已经消融在黄泉水里,但仍然努力托着钟乐岑上浮。
沈固翻身下潜,拉住了钟乐岑的手。钟乐岑全身都在痉挛,沈固抱着他全力上浮,却觉得他的身体像铁一样又冷又沉,他竟然带不动他!乐山和尚已经沉了下去,他的身体从下而上,渐渐在黄泉水中消融,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头颅,沈固仍然能看见他的双眼,一直注视着钟乐岑。
猛然间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沈固脚腕。沈固本能地踢了一脚没能踢开,低头一看,是左穆。他脖子上已经被萧轻帆咬开一个洞,血正在往外流,另一只手把素琴的魂魄紧紧抱在怀里,手印泛着微光,将素琴的魂魄护住。本来钟乐岑的身体已经很沉重,再加上一个他,简直像有一吨重。沈固一口气没憋住,喝了一口黄泉水。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喉咙迅速传遍全身,沈固觉得好像有只手伸进了喉咙在抓,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他的内脏从喉咙里抓出来。他摆脱这种恐惧,用力踢腿上浮,却觉得自己像生了根一样,根本不动。
钟乐岑在血液沸腾般的感觉中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沈固已经开始缺氧的脸,而他自己也一口水呛进了肺里。保留着最后一点清醒,他想推开沈固。有种感觉,他今天会死在这里,而他的力量会消融在黄泉里,从此不会再有那样的极煞命相。
沈固死死搂住钟乐岑。在这个时候,他反而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他心通〃,用不着说话,甚至用不着看见钟乐岑脸上的表情,他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钟乐岑的手盲目地在沈固胸前抓了一把,手指勾到了什么东西,是沈固的项链。软陶小瓶的瓶盖被拽开了,沈固瞥见一股暗褐色的东西从瓶子里涌出来,像是黑色的水流,加入到黄泉水中。不过他再看一眼,就发现那不是水,而是土。
〃息壤?〃如果不是在水里,沈固一定会叫出来。难道这就是遇水则生的息壤?
没错!小瓶子里涌出的是土,像一条龙一样,息壤迅速地生长着。它吸收着接触到的每一滴黄泉水,还有黄泉水中的魂魄,就像人们用木炭吸收水中杂质一样,息壤所到之处,黄泉水和其中的魂魄都化为了土。
沈固一把扯下钟乐岑胸前的软陶瓶子。又一条土龙游出瓶子,他们脚下迅速变成了实地,顶着两人往上升。沈固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有海妖送的这盒息壤……
脚腕上紧抓的手突然松开了。沈固低头一看,就见左穆用两只手紧紧围抱着素琴的魂魄,但迅速生长的息壤无可阻挡地突破了他下的封印结界,素琴首先接触到息壤的双脚迅速化为土壤,然后是她的小腿、大腿、腰……虽然在左穆怀里,她仍然在变成一尊塑像。但是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嘴唇轻轻动了动,沈固听不见声音,但从她的嘴唇上,他读到一句话:〃放手吧。”
155
155、结局
〃那左穆怎么样了?〃钟乐洋削完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插上牙签,往前推了推,〃哥,吃苹果。”
钟乐岑半躺在竹椅上晒太阳。从黄泉里回来,他身体受了相当大的伤损,说是阴气入骨也不为过,所以天天的任务就是晒太阳。这回廊是钟家整座宅子里阳气最足的地方,专门辟出来给他休息用。这时候他斜眼看看那削得跟狗啃一样的苹果,没啥胃口:〃不想吃。”
钟乐洋抗议:〃哥你不带这样的啊!老弟给你削的你就不想吃?昨天我看你吃了两个苹果,不就是土匪给你削的嘛!”
钟乐岑失笑,捏起牙签提了最小的一块,气得钟乐洋直翻白眼:〃哥,你还没说呢,左穆到底怎么样了?〃那天黄泉井突然井水倒流下陷,随即又向外喷射,钟家人联手压制也无效,好在没多久喷出来的就只是普通清水,先头随着黄泉水流出来的怨魂全被钟家人净化了,算是虚惊一场。只是最后井里居然冒出两个人来,一个是沈固一个是钟乐岑,这却真把钟家人吓了一跳。钟乐岑当时还在昏迷之中,沈固对任何人的问题都是一个充耳不闻,浑身上下寒气逼人,弄得钟家年轻点的孩子都不敢靠近他,直到钟乐岑醒了,这寒气才算散了,才跟钟家人说几句话。今天他回滨海去写给特事科的报告,钟乐洋捉了这个空子,得以跑来跟哥哥聊天,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钟乐岑的苹果搁到嘴边上,却没送进去,出了一会儿神,才轻声说:〃左穆啊,他死了。”
钟乐洋早就猜左穆肯定是死了,他要知道的是细节啊:〃怎么死的?”
〃自杀的。”
〃自杀?〃钟乐洋眼睛瞪得老大,〃他居然自杀了?”
钟乐岑轻轻点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息壤不是遇水即长,而是遇到魂魄就能吸收从而生长。当年大禹用它来治水,想必横流大地的就是这种包含着怨魂丧魄的黄泉之水了。〃他望着瓦蓝的天空,回忆着自己那片刻清醒时看到的情景,〃息壤吸收掉一切魂魄,化为自身的一部分,素琴就是被息壤化作了泥土……左穆再留不住她的魂魄,于是他自杀了,魂魄脱体,立刻也为息壤所同化,他和素琴,化作了同一抔泥土,再也分不开了……”
钟乐洋送到嘴边的苹果也停住了,半天才说:〃他,他也算是很痴心的了……”
钟乐岑笑了笑:〃是啊,他很痴心,可是过执到不择手段,他错了。总算上天还垂怜,让他和素琴永远在一起了……”
钟乐洋嗫嚅半天,终于说:〃哥,你知不知道你的命相是因为……”
钟乐岑点点头:〃知道,沈固跟我说了。”
钟乐洋有点愤愤:〃你那个师傅实在是……”
〃师傅也赎了他的罪了……〃钟乐岑微微闭起眼睛,轻声说,〃而且他抚养了我二十多年,是只为赎罪,还是真心对我好,我知道。如果没有他,我大概已经淹死在黄泉里了。”
钟乐洋小声嘀咕:〃哥你太好说话了……不过,不过你,你的身体……”
钟乐岑闭着眼睛笑笑:〃你问我体内的恶鬼魂魄?被我封住了。”
〃封住了?”
〃嗯。其实封住灵窍的方式,师傅和爸用的是一样的……那时候我忽然什么都记起来了,包括黄泉井启封,妈妈抱着我……〃钟乐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还有爸用自己的血写下封灵诀,我都记起来了。于是我自己封了自己灵窍,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爸封得好。”
钟乐洋呆了片刻,轻声说:〃可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只是封住,万一……”
钟乐岑笑了:〃万一日后再爆发出来?嗯,日后总有日后的办法。沈固有一次说过我,前世持佛二十多年,还是没能去一个执字,从前是执着于证明自己不是妖孽,如今却是执着于证明自己是个妖孽……〃他轻声笑,〃过犹不及,都是过执。所以我现在不再去想了,能封多久,就封多久,万一日后爆发出来,再封就是。有沈固,有你们,总有办法。”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但在阳光下隐隐有种玉一样的微光透出来,加上眉睫本来黑得清晰,这下当真像画出来的一样;淡红色的唇微微翘着,唇角湿润。钟乐洋偷偷瞧着他,有点出神,冷不防背后空气微微波动,没等他回头,后脑勺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谁!”
沈固从空间裂缝里跨出来,脚边跟着犬鬼,一出来就摇着尾巴直扑钟乐岑。钟乐洋瞪眼问:〃干吗打我!”
沈固哂笑:〃你说呢?”
钟乐洋嘟囔:〃吃飞醋!那是我哥!”
沈固走到钟乐岑身边,挤在椅子上坐下:〃你哥也不行。”
钟乐洋一跳而起:〃土匪!独裁!哥,你看他这么小心眼,你可不能跟他,万一哪天……”
钟乐岑笑得肚子疼,还没说话,沈固已经挑起眉:〃今天特事科下了个任命,给滨海加派了一个人来,你说,我要不要回了,说我人手已经够用了?”
他话没说完,钟乐洋已经摇身一变,开始摇尾巴:〃沈大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回了,千万别回了。”
钟乐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任命?派谁来了?”
沈固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摸出张纸来,用两根手指夹着在空中摇晃:〃东方辰已经不能做指导人,特事科认为滨海特事小组人太少,派了一个新加入特事科的来帮忙。”
钟乐岑越听越怀疑,坐直身子抢过那张纸,一看之下,钟乐洋三个字赫然在目:〃怎么?怎么是乐洋?”
沈固笑而不答。钟乐洋摸摸鼻子,嘿嘿笑一声:〃那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散漫着不干正事不是?虽说,嗯,虽说爷爷有那个意思将来让我当这个家主,但现在我爸还春秋正盛呢,我呆在家里不像样,所以跟爸说了,去特事科做点事,也学点东西。”
钟乐岑皱起眉:〃这么巧就去滨海?”
〃那不是有人在好办事吗?这个,上阵亲兄弟……算了,〃钟乐洋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听说,空华要回国了?”
钟乐岑愣了一下:〃你还……”
〃哥,你别劝我了。有些事,怎么做是对,怎么做适合我,只有我自己明白。〃钟乐洋说这话的时候,一扫刚才的不正经,表情严肃。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耳朵上戴闪亮耳钉的非主流模样,将近半年的严苛训练将他脸颊的线条改造得坚硬起来,短短的黑发显得干练,钟乐岑微笑打量他,隐隐从他身上看出点二叔的气质:〃越来越像二叔了。那,这事二叔和爷爷怎么说?”
钟乐洋眨眨眼,一刹那又变成了那个小痞子:〃我托朋友让特事科批的,爸和爷爷能怎么说?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