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夜归人-第16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爸!〃吴瑛想反对,但在吴轼突然严厉起来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退出去了,临走还狠狠瞪了钟乐岑和沈固一眼。吴轼看看床上紧闭双眼,身上连接着一堆医疗仪器的二儿子,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地说:〃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包括当时我的上司。”
沈固敏锐地抓住了什么:〃您的意思是说,当时郑立父亲的牺牲有别的内幕?”
吴轼又沉默了。沈固思索着,终于问:〃不会是,郑立的父亲其实不是牺牲吧?”
吴轼抬头看了他一眼,艰涩地笑了笑:〃是。年轻人,你很敏锐。”
这次轮到钟乐岑有点迷惑了:〃什么意思?”
吴轼苦笑了一下:〃那是个在贩毒分子内部卧底的任务。其实当时本来应该是我去的,但是因为我之前曾经跟一个毒贩子照过面,所以我提出换个人。小立的爸爸主动要求去当卧底,而因为我熟悉情况,就让我直接指挥这次行动……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小立的爸爸……也参与了贩毒。”
钟乐岑脱口而出:〃难道他是毒贩子的人?”
吴轼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小郑他怎么说还是警察,只是,他之前从一些贩子手里缴获的摇头丸什么的,有一部分没有上交,而是转卖了。”
钟乐岑和沈固面面相觑。吴轼苦笑着说:〃郑家经济情况很不好,小郑的父亲是得癌症去世的,人没救回来,花了很多钱,还欠债。小郑的妻子……经常为了钱的问题跟他吵架,加上有孩子,花钱的地方太多。小郑只是个普通警察,工资不高,要还债,要养孩子,确实很困难……你们知道,软性毒品虽然没有海洛因什么的那么暴利,但也是有很大利润的,特别他是收缴来的,并没有成本。”
沈固沉默了片刻,问:〃他私卖摇头丸的事,被人知道了吧?”
吴轼点头:〃其实那次行动,确实是我们计划制订得不好,被贩毒分子先掌握了我们的动向,就有人去拿这个威胁小郑。小郑为什么主动申请这个任务,其实也是怕派别人去,就是个死。但是最后,我们打进去了,小郑也……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局里给他追认了烈士。”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很偶然的,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的遗书。本来这些东西不该我来整理的,但他妻子一听说他牺牲,立刻就回了娘家,孩子也不管了,所以小郑的遗物都是我整理的。”
〃所以您为了给朋友身后留个好一点的名声,就把这件事隐瞒了,对吗?所以郑立会认为他的父亲之所以牺牲,是因为您指挥有误,对吗?”
吴轼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一定要说追究责任,其实我也是有责任的,当时,我确实有失误的地方,这我不能推卸责任。”
钟乐岑叹息了一声:〃但是,郑立显然是把这件事情的责任完全推在了您身上,所以这些年来,他并不感激您的抚养,却觉得他之所以失去父母要寄人篱下,都是因为您当年的指挥失误。”
吴轼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把头垂了下去:〃我没想到,小立会这样想。想不到现在,是我害了孩子们。可是小立,他怎么也会病呢?谁骗了他?又是谁教他这个害人的方法的?”
钟乐岑迟疑一下:〃这件事要说起来,话就长了,而且您也不一定明白。现在重要的是,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吴家至少还要有四个人出事。”
吴轼拿起手边的盘子看看,苦笑了一下:〃九桃盘……当时小立送来的时候我还说,我就是这老桃树,他们就是这树上的桃子,九在中国人心目中是吉利的数,桃子也有吉祥的含意,想不到……”
〃嗯?〃钟乐岑忽然抬头看着他,〃您说什么?您是树?他们是桃子?”
吴轼沉浸在悲伤之中,随便点了点头。沈固却从钟乐岑的表情里看出点端倪来,低声问:〃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钟乐岑皱眉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我猜,左穆的目标应该是吴伯伯。本来我想他可能是想把吴家人的命格全部合起来造一个四柱全阴,但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应该是制造一个有执念的厉鬼,至于四柱全阴,那只是顺便。如果是这样,郑立应该是最后一个死的人,因为是他的仇恨造成了这个诅咒。我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瓷器没有胎骨仍然能够存在。这是真正的鬼瓷,支持它的不是土胎而是执念。冰冰家那个是冰冰爸爸的愿望,这个就是郑立的仇恨。如果让这个诅咒得逞,吴伯伯会因为一家人的全部死亡而产生更强烈的仇恨或怨念。而且如果死去的人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吴伯伯而起,或者觉得郑立恩将仇报,那么他们的怨念就会因为诅咒和血缘关系全部集中到吴伯伯身上,更加深他的执念。这种诅咒我还从来没有在书里读到过……我们姑且把它称为'九鬼缠'吧。我跟你说过的,所谓的鬼,无非就是死后的执念而已,执念越重,鬼魂的力量就越强。像这种被视如己出的孩子背叛,以及全家死绝,已经是相当之重的执念了。老来丧子,还是一丧满门,谁也不可能没有怨恨。左穆要的就是这种执念,他要一个有能力游走于阴阳两界的厉鬼。”
沈固听得有些惊心:〃厉鬼?”
钟乐岑点点头:〃吴伯伯是上过战场的人,跟一般人还是不一样的。就好比说你,如果你……嗯,不说了,不吉利。”
〃但是厉鬼就能游走于阴阳两界?”
〃如果你的亲人死了,你想不想把他找回来?”
沈固半晌无语,过了一会才说:〃如果照你给我讲的,人要去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他们本来不应该死。”
沈固长叹了一声:〃既然想到了原因,能想出破解的办法吗?”
吴轼一直在出神地看那个盘子,直到听见破解两个字,才抬起头来:〃有办法吗?”
钟乐岑犹豫了一会才说:〃我现在有两个想法。第一,是郑立必须立刻死。只要他死了,诅咒就会中断,已经发病的人我不敢保证,但还没有发病的人会是安全的。”
吴轼惊了一下:〃怎么,要小立……还有别的办法吗?”
〃还有一个办法。郑立现在昏迷不醒,我觉得其实不是因为什么心脏病,而是因为他的魂魄已经离体。他不是吴家的人,所以我想他的作用只是用怨念来驱动这个诅咒,所以他的魂魄没有被左穆收走,而是在身体周围游荡,就像以前老辈人说的失魂一样。我的想法是用叫魂的办法把他的魂魄叫回来,您跟他谈谈,如果郑立肯放弃他的报复,那么诅咒自然停止。要说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因为诅咒可以彻底消失而不是被强行打断,那么发病的人也会恢复健康。但是……如果您不能说服郑立,他不肯放弃报复,那么……诅咒还会继续。”
吴轼完全怔住了:〃叫魂?你们……〃刚才是诅咒,现在是叫魂,他好像还隐约听见什么厉鬼之类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沈固沉吟了一下:〃这个,恐怕没法向您解释。我隶属于特别事务科,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我们,简单来说就是处理各种不合常理的事情的这么一种人。”
吴轼愣了一会,表情是难以置信:〃比如说,这个什么诅咒?”
沈固点头。
〃还有,鬼?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有的。〃这次是钟乐岑回答了,〃只不过没有阴阳眼的人看不见罢了。当然,有些第六感特别发达的人也能感觉到,只是比较模糊不易捉摸。”
吴轼的表情变得茫然。毕竟从军四十载,他实在也很难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什么的。不过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了。他看了钟乐岑和沈固一会,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盘子:〃……小立小时候,比一般的孩子都听话,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小瑛还听话……家里边那两个野小子欺负他,他都不跟我说,后来还是邻居看见了告诉我,我才回来把那两个小子揍了一顿……〃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打破了什么。
钟乐岑和沈固静静地听着,谁也不忍打断他,谁也不能代替他下决定。过了很久,吴轼才抬起头来:〃如果,如果我不能说服小立……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厉鬼?”
钟乐岑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说:〃是。您有可能因为强烈的怨恨和执念化为……那个……”
〃如果我劝不回小立,我死了,这个诅咒还会继续吗?”
〃这……〃钟乐岑愣了一下,〃这我真没想到过。如果,如果做这个盘子的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可能,您……那个之后,诅咒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吴轼长长吁了口气,扶着拐杖站起身来:〃那就这样吧,我跟小立谈谈。如果,如果我没能劝回小立,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不要让我,变成厉鬼?”
钟乐岑看了沈固一眼,严肃地说:〃相由心生,如果您心里没有怨恨和执念,就不会化为厉鬼。”
吴轼愣了几秒钟,露出了一点笑容:〃怨恨吗?我这辈子,还真没什么可怨恨的。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家里给批成那样,不还是碰到老伍这样的好人了吗?好,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年轻人,你们给小立叫魂吧。”
145
145、螟蛉之子
凌晨一点的医院,除了急诊部还不时有点动静之外,都没了声息。医院里的安静,总带着那么点儿冷飕飕的感觉,好像总不知从哪里透进来一股股凉风,哪怕现在是盛夏。
沈固和钟乐岑搀扶着吴轼从病房里出来,三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白蜡烛。走廊里空无一人,值班室半掩着门,几个小护士撑着沉重的眼皮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人这时候跑到了走廊里来。
〃吴伯伯,等一会儿您要喊郑立的名字。因为您看不见魂魄,所以您得戴上我这副眼镜。但是戴上之后,您会看到很多东西,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别害怕,您只管跟郑立说话就行了。医院里的魂魄最多,但一般都不害人。”
吴轼点了点头,接过钟乐岑的阳燧镜,微微抖着手戴上了。钟乐岑点起三根白蜡烛,三人沿着走廊慢慢地走,吴轼开始轻声呼喊:〃小立,郑立……”
轻轻的呼喊声传出去,像一阵风吹动了水面似的,空荡荡的走廊里从地板和墙壁里雾气似地冒出一团团人形、半人形的东西。吴轼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仍是惊了一下。沈固皱眉看看四周,问钟乐岑:〃是喊郑立,这些……东西出来干什么?”
〃看热闹。”
沈固无语。身体完整的也就罢了,有些都只剩下半截身体了,有的已经淡得快透明了,还改不了爱看热闹的习惯么?
〃小立,小立……〃吴轼呼唤着穿过走廊,前面就是医院的小花园了。吴轼看看钟乐岑,钟乐岑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于是三人走出灯光明亮的大厅,走进黑暗的花园。
说是黑暗,但大楼的灯光还是可以照过来,不过那黯淡的灯光,加上三人手中晃动的烛火,只是把一切照得更阴森罢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跟着他们进入花园的鬼魂少了很多。
〃小立!〃吴轼突然叫了一声,沈固一抬头,就看见花坛边上飘着个白影,虽然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就是郑立。吴轼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钟乐岑立刻拦住他:〃您别靠他太近!〃这么大年纪了,虽然曾经是军人,阳气比一般的人重,但毕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如果被阴气冲了,至少也是大病一场,身体根本受不了。
郑立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说是走,其实脚根本不沾地,就是在飘。他用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吴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什么还不死?”
吴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钟乐岑冷笑了一声:〃你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吗?吴伯伯不会死,倒是你,会死在他前面。”
〃什么?〃郑立的眼珠滞涩地转向钟乐岑,眼里的刻毒却极为清楚,〃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不过我们却知道给你这个盘子的人是谁。他姓左,对不对?做这个盘子的是个女人,姓谢,叫谢竹君。估计你可能还不知道,谢竹君是个鬼。哦不,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应该还披着一张人皮。”
郑立怔了一下。听到钟乐岑说什么披着人皮的时候,他明显有些变色:〃你们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