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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最后一个赶尸人-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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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就在我紧张的一头大汗时,一声让我感觉熟悉的笑声传到了耳边,听到这笑声,我心里一动,紧张感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惊喜。

我能听得出,那是傻子的笑声。我不知道傻子怎么会半夜跑过来,但整个莫须村里,现在估计只有傻子和傻子妈对我没恶意。

“傻娃你怎么来了”我小声跟傻子交谈。

但傻子毕竟就是傻子,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处在一个很被动的局面,急需帮助,趴在窗子外面只知道傻笑。我心急火燎的喊了他两声,傻子就不开口了,刺溜一下从窗子外滑下去,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我很无奈,不能指望傻子,还得靠自己脱困,外面的两个看守没什么动静,估计是偷懒睡着了。我加快了速度,过了半个时辰,又把身上剩下的绳子给解掉。手脚得到自由,头顶的窗子虽然小,但用缩骨功还是可以勉强钻出去,我揪揪老狐狸的耳朵,它还是没反应,一身臭气,得拾掇半天。

我给老狐狸松了绳子,又把它身上的秽物简单擦了擦,正打算要拖它悄悄逃出去,窗子外边,突然无声无息的跳进来一个人。

这人来的非常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下子就从窗子外翻进屋子里。我的第一反应,又是傻子,但还没有回过头,跳进屋子的人伸出手,紧紧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自然而然的反抗,就在这一瞬间,我察觉出,这次翻进窗子的人,不是傻子这人明显是成年人,比傻子高,而且力气很大。被卡着脖子的同时,我就喘不上气了,身子一缩,双手抓着对方的胳膊,想把对方背摔过去。

但对方的经验远比我想象的要丰富的多,我一动,他也跟着灵巧一动,双手始终掐着我的脖子。他不是开玩笑,手上的力度直接就要掐死我。我估计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拖着对方全力在屋子里挣扎,弄出一些动静,想把看守引进来。

然而,门外的看守仿佛睡死了,屋子里打的天翻地覆,他们丝毫没反应。我的心里一凉,这个想要掐死我的人,来之前已经做了周密的准备,门外的看守肯定被他先控制了。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出,这个要杀我的人,绝对不是莫须村的村民。莫须村除了王瞎子以外,没人能够真正威胁到我。

人被死亡威胁的时候,往往都会因为强烈的求生**而产生巨大的潜能,我拼命扒着对方的手,当嗓子有一丝缝隙时,胸膛里憋着的气一下子顶了出来。

“你是谁”我断断续续的道:“为什么杀我”

“你不该生在陆家。”这个人开口了,同时手上又加大了力气,我顿时被卡的说不出话,他沉着嗓子,继续道:“你不该生在陆家”

很奇怪,在生命即将被人夺走的时候,我竟然离奇般的没有那么多恐慌,一些细节在脑海里翻滚。

我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对我动手,其实心有犹豫。也就是说,他想杀我,但又不想杀我。因为他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如果一心杀我,眨眼的功夫就能拗断我的脖子。

我清醒,但同时又很茫然,我真的不知道在偏远的莫须村,会有一个熟知我底细的人一直在潜伏,伺机要我的命。

而且,我终于判断出,黄有良没安什么好心,他给我指了一条路,来到莫须村,看似是让我接触那些秘密,但同时又是把我引到了一个死亡的圈套里。我能肯定,在黄有良给我指路之前,他就知道,有人要杀我。

我又一次被掐的喘不上气,只能拼死反抗,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的身子拼命朝前拱,想把房门撞开,我知道没人会来救我,我只是想让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即便死,也得做个安心鬼。

我想看看,这个要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我硬拖着对方,一点点的挣扎到了门边,猛的一转身子,双腿蹬着地面,腰身用力一挺,那人的后背撞在门上,小门不堪重负,顿时被撞开了。清亮的月光照射在门边,但这人在我背后,我看不到他的脸。

可是在光线洒过来的时候,我低着头,一眼看到了他的脚。那一刻,我的目光直视在他的脚上,心中像是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我看不到他,但是却认识他脚上的这双鞋。

我的脑子里甚至浮现出自己曾经想象过的一幕:偏僻的村子,漆黑的深夜,一盏小小的油灯,田奶奶正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给她远行的儿子缝制着布鞋。她见不到儿子,所有的关怀和牵挂,全部附着在针线上。她不停的做,做出的鞋子,足够一个人穿用一生。

我见过田奶奶做的鞋,也记住了这些鞋子。

这个想要掐死我的人,脚上就穿着田奶奶做出的布鞋。

毫无疑问,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田奶奶那个远行在外许久不曾回归故乡的儿子。

第七十四章生者与死者的对话

看到这双鞋的时候,我彻底迷茫。田奶奶那一家人的过往,我不甚了解,但田奶奶明显是善意的在帮我,如果不是她在奈何桥头推了我一把。我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她帮我,但她的儿子却要杀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脑子忍不住胡乱的开始猜测,行凶者的身份其实还不甚明了,只凭一双鞋,不能作为确凿的证据。

正因为这样,我就拼命的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全力的扭转身子。本来,行凶者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着。我这么拼命的挣扎,他迫不得已下了重手,用力一扭我的脖子,我甚至能听见脖颈间骨头咔咔的轻响。

“你死之后,去投胎吧,黄泉宫会给你开一次门。”行凶者扭着我的脖子,只要他再用半分力,我的颈骨就会被拗断:“来世。做个普通人”

我绝望了,完全无法从这种死局中脱困。



就在濒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胸口不受控制般的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体而出。胸前的衣服噗的破了个洞,一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唰的蔓延出来,从双肩延伸到行凶者的两只手上。

这股力量如同一汪泉水,绵绵不断,看似柔,却极韧,行凶者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不得已慢慢松开了手。我抓住这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转身看到他的真容。



行凶者明显不想暴露自己,他的双手被迫松开我的脖子,但猛然抬手在我后脑上重击了一下。我一下子朝前扑倒。等翻身爬起来的时候,行凶者已经背对着我,急速朝祠堂另一边的院墙跑去。他的速度奇快,伸手在院墙上一搭,就翻过一丈高的围墙。我想追,却已经来不及。

终于从死局中捡回一条命,我再也顾不上别的了,门口两个看守软塌塌的躺在地上,可能刚才就已经被行凶者弄晕,我马上扛着老狐狸离开祠堂,在夜色中一口气跑到村子的边缘。

莫须村一部分人连夜在后山周围寻找王瞎子,剩下的都熟睡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火光。当我抱着老狐狸跑到村边儿时,一眼就看见傻子家的正屋,亮着一点油灯光。

我皱起眉头。傻子妈平时睡的很早,尤其是看到这盏油灯时,我一下子想起了傻子。今天傻子出现在祠堂,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扛着老狐狸,躲在傻子家外面的草地间,然后悄悄的攀上院墙。想要看看,看看这么晚了,傻子家为什么还亮着灯。但是刚刚一露头,正屋的门就推开一条缝,傻子妈从门里走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她察觉出了什么,不过傻子妈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在门口站了站,提着一只小篮子,从院门走了出去。

她要去干什么

我心里冒出很多疑问,刚到莫须村时,我一直都觉得傻子家是普通的可怜人,但听了傻子家过去的事,又亲眼目睹王老大几个人的惨死,我对傻子家就有了新的看法。

傻子妈离开院子,就从村里唯一的一条路上拐了弯,直直的朝东边走去。我不放心老狐狸,可是又想尾随傻子妈,看看她去做什么。踌躇了一下,我把老狐狸安置在草窝,旁边放了两件镇邪的法物,接着就悄悄的跟上了傻子妈。

傻子妈低着头,一直在走,她没什么功夫,察觉不到我在后面尾随。走了可能有七八里地,傻子妈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块荒地,远离村子,很平坦。但走到这里时,我抽抽子,一下就分辨出来,这块看似很平坦的地,其实是一片老坟,那种味道能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我。老坟的坟头明显被人有意推平了,估计是不想让人知道,这里原本是块坟地。

深更半夜,无主老坟,如果是个普通女人,这会儿已经吓的腿软了,但傻子妈毫无惧色,走到老坟旁边,蹲在地上刨了刨,然后掀起一块挡板。紧跟着,傻子妈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那块挡板下面,是坟场地面上的一个洞,傻子妈肯定钻进去了。

我心头的疑云顿时浓重到了极点,傻子妈钻到坟地里去干什么

尽管我摸不清现在的形势,然而傻子妈的举动,对我来说具有强大的吸引力,我抛开一切杂念,硬着头皮趴在地上,一点点的朝那边爬,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看看傻子妈到底要干什么。

我爬的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终于靠近了傻子妈消失的地方。我猜想的没错,地面的挡板下,就是一个洞,傻子妈钻下去之后,重新盖上挡板,我没法掀起挡板,否则会惊动傻子妈。

好在挡板下面的洞不深,斜着下去的,大概两丈深,我爬到跟前时,挡板的间隙露出一点火光,洞里很黑,傻子妈点了灯,就因为有了这盏灯,才让我把下面的情况看的很清楚。

那一瞬间,我的头皮就麻了。

下面的洞不大,洞正中摆着一口棺材,傻子妈就坐在棺材旁的一个凳子上,正对着棺材说话。

“当家的,你去的时候,告诉我,要我稍忍忍,只要忍忍,你就还会回来,照顾我们娘俩。”傻子妈背对着我,言语间流露着说不出的凄苦,她带着哭腔,对棺材道:“可这一等,就是这么长时间,我自己拉扯孩子,也就罢了,村里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谁帮我们说一句话了当家的,你的心这么狠,说话都不作数的”

我一阵心惊,不仅仅因为傻子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跟一具棺材说话,更重要的是,洞里这口棺材,很有说头。

中国人过去讲究土葬,人死之后,入葬的棺材其实就是死者身份的象征,普通老百姓,忙碌一辈子,到死能有口柏木棺就已经很不错了,帝王将相,死后用玉棺,崖木之类的稀缺材料做棺,正常情况下,顶级的造棺材料是金丝楠,明清两代的皇帝,都用金丝楠打造棺椁。从云贵的深山里开采一棵成材的金丝楠木,还要专为这棵木材开一条路,代价极大。

但洞里的这口棺材,所用的材料比金丝楠更珍惜罕见,这种棺材的料,叫做阴沉木。

阴沉木做出的棺材,能够防腐,尸体葬在阴沉木棺材里,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但阴沉木是天造的奇物,产量不多,而且体积大半都很小,充其量做一些小物件供人把玩,真正成株的阴沉木,太罕见了。中国有详实史料可查的历史,从殷商开始,直至最后清朝覆灭,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皇帝的棺椁是完整阴沉木所打造的,不是他们不想,是找不来做棺材的料。

然而就在这个位于太行山深处的无名野地之下,就安然摆放着一具全由阴沉木打造的棺材。

我不明情况,但从傻子妈的话里能够听出,这棺材葬的,是她去世的丈夫。傻子妈很无助,带着一个痴傻的儿子苦苦过活,压力非常大,她又不善言辞,不善倾诉,心里实在憋的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到这里,跟死去的丈夫说说话。

我就纳闷了,傻子妈的丈夫,会是什么身份能葬在一具完整的阴沉木棺里

“我苦,这没什么,只盼望傻娃能好好长大。”傻子妈从棺材里拉起死者的一只手,尸体放置阴沉木棺内,除了没呼吸没心跳,身体跟活人差不多,不腐也不僵,那只手明显还有弹性:“当家的,你去了有好久了,一个梦也不托,真是把我们娘俩都给忘了吗”

这一幕阴森却又感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傻子妈只是为了自己能活的轻松点。她的丈夫可能有来历,但傻子妈,还是个寻常的女人,会哭,会笑,会犹豫,会彷徨。

“当家的,我和你说。”傻子妈拉着棺材里尸体的手,就跟拉着一个活人的手一样,如诉家常:“那个人来了,我见到他了。”

我猛然一惊,傻子妈话锋突转,她说的“他”,让我非常敏感。

“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认的出他。”傻子妈另只手抹抹眼睛,道:“他看着,和咱们傻娃差不多大,当家的,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我问你,你总是摇头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又咽气说不出来”

我的震惊,立即爆发了,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傻子妈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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