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王国-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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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已远,李由便也有些性情回返了。”李斯一边说着一边忙着手中的活。
“在王翦的身边自然要受到那老家伙的熏陶了,想不也难啊。”赵高说。
李斯笑了,说:“是啊是啊!”他总算从那堆奏本中抬起了头,望了望不太忙的赵高。
“晚膳到!”外边吆喝。
一边站立的六指询问的目光望向李斯。看李斯批阅完一本奏折,他会将其送到赵高的面前。
赵高注意到了,六指询问的目光望向李斯。不等李斯作答,他说:“送进来送进来。”
六指就吆喝:“送膳!”
粘糕两盘,五谷熬制的粥两碗,素菜都是双份的,特别为李斯和赵高而送。六指呢,什么时候李斯和赵高干完活了,走人了,才可吃上晚饭。先皇刚刚安葬,只能是素饭素菜。饭菜摆放在了另一张案几上。
“两位大人,用膳吧。”六指说,眼睛还是瞅着李斯。
“丞相,歇一歇吧。”赵高也说。他当然注意到六指的目光瞅着李斯。妈的,你觉得我赵高也是侍候李斯的人了吗?
“好的,好的。”李斯搁下了笔,绝非随便搁下,而是很有模样地放置在了案几,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体现着李斯书家的风采。而后李斯伸了个懒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可惜,先皇没有能够用上王翦制的那笔。”
赵高被李斯逗乐了,说:“丞相真是爱笔成癖啊!”
“是啊是啊,就是看着皇帝拿着好笔我也是手痒啊。”
第四章 阴阳两绝(5)
“我能理解,能理解。”
李斯讪笑。
二人相对着坐在了那张摆满了食物的案几前。
李斯上来就端起了粥,吸溜吸溜地喝,发出的声响很叫人不舒服。
赵高窃笑着:这老家伙应该是口渴了。可是口渴了你应该拿勺去喝呀,也不能端着碗吸溜吸溜地就喝,弄出那么个怪动静,吃相不好。先前还没有注意,这李斯吃相是如此不好。真是老鼠的作派。
人家赵高,拿筷子夹了块粘糕,小小地咬了口,咀嚼,一点声响也没有。要是先皇在,李斯的这种吃相先皇非得皱眉头。不过,要是在先皇面前,这老家伙也不至于如此。现在这个时候人家是老大啊,老大就不必克制自己什么啦。做老大就是好啊,要不怎么都想着做老大呢!
李斯放下了碗,拿起了一块粘糕,哦,他居然直接就用手拿,而且上去就是一大口,一下子就把那块粘糕的大半吞进了口中。口中很夸张地咀嚼着,还点头还含混不清地说:“嗯,好吃,好吃。”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盘中的粘糕向赵高推荐。
赵高点头附和:“嗯,好吃,有嚼头。”
李斯吃得快,赵高就也只好快。而且喝粥的时候也不用勺端起碗来就喝,而且也弄出些吸溜吸溜喝的声响来。他瞟了李斯一眼,心说:这老家伙把精神头儿都用在权力上了!别的似乎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当二人重新处置奏本的时候,门外的阉人喊道:“皇帝到!”
二人慌忙避席匍匐在地。
胡亥就溜达了进来。
“臣叩见皇帝。”二人齐声。
“哦,二位大人辛苦了。”胡亥说。
“为君分忧,臣之本分。”李斯朗声。
“丞相所言,也是臣之心迹。”赵高高声。
“朕真是欣慰,非常欣慰。”胡亥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李斯、赵高调整了身体,好能对着皇帝的方位。
“两位就各归其位吧。”胡亥说。
赵高征询地问:“处置完的奏本,皇帝可过目?”
胡亥摆着手说:“免啦免啦,朕相信二位大人。如果连你们都不能相信,朕还能相信谁呢?朕只是想起先皇来,想要叮嘱一下关于先皇的陵寝之事。告诉章邯,一定要造好,一定要恢弘,哪怕是细枝末节也不可草率!否则朕怎么能够安心啊!”话语有点儿掷地有声的味道。
“皇帝孝心苍天可鉴!可令中车府令拟诏达于章邯。”李斯说。
“还是丞相拟吧,必铿锵有力。”赵高道。
“好吧。”李斯就开始琢磨词儿了。
“那朕就放心了,你们忙吧。”胡亥就站了起来,好似弱不禁风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出了去。
胡亥要出来溜达溜达,不叫李斯或赵高陪,他说二位大人可集中精力处理国事,由六指、优人笑面虎、咸阳令阎乐来陪。他说要看看咸阳,他还从没有好好地看看咸阳,虽然那么多年他就在咸阳。
站在城头,咸阳宫和阿房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咸阳宫素朴着,往日已有的光彩随着光阴的流逝,现在已经显得黯然,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土。而东去的阿房宫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金碧辉煌。太阳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是个白的圆,阴不阴晴不晴的气象,惟独阿房宫难掩其金碧辉煌,祥瑞万千,那将是朕的住处了。
可是胡亥隐隐地听见哭号之声。不,那哭号之声不应该发自阿房宫,本来那个娇娘是住在那里的,当他做出了那个决定之后她便也被打发回咸阳宫了。哭号应该在咸阳宫,可是,咸阳宫看起来很平静。麻雀在屋脊上活跃着,点缀着那里的生机,没有任何骚动的迹象。
可是那哭号之声就是在耳际。那些被先皇宠幸过,而且还没有子女的人,今天,她们要被带到先皇的陵寝殉葬。赵高会直接就告诉她们是殉葬吗?应该不会那么残酷,可以跟她们说去向先皇道最后一别,不管怎么着,她们是先皇的人啊。
第四章 阴阳两绝(6)
可是那个娇娘会明白,会明白这一去可就是有去无回啊!可是她会告诉别的女人吗?她应该不会。你绝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一个倔强的女子:由燕王而先皇,可是到了朕这里,她却不买账了,不买账当然就得这个下场了。说不定别的女人就是被她牵连的,如果不是她的缘故还真不知道朕会不会做出这个决定呢。对于朕,只能是这个规矩:顺朕者生,逆朕者亡!
但是胡亥就是快乐不起来,他忽然听到了鸟儿的啁啾,那么地悦耳啊,分明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可是近旁并没有树木,难道是在天空中?可是灰茫茫的天空没有鸟的影子。胡亥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想到了优人薛冲的嘴上,薛冲两手捂着他的嘴看着胡亥笑,胡亥就知道是薛冲玩嘴上功夫呢。
“你还真把朕给蒙住了。”胡亥裂嘴笑了,说。
“我看皇帝不开心啊。”薛冲停止了口技,说。
“有这老爷子在皇帝身边,皇帝一定会开心的。”六指说。
“是啊是啊。”胡亥说。瞬间的工夫,胡亥真的有些开心了。他跟咸阳令说:“这咸阳城确有些陈旧了,甚至显出破败来。这哪里是我大秦的气象啊!不吉祥!不吉祥!”
“是得修一修了。”阎乐说。
“可是,为先皇造墓的事是压倒一切的。还有,阿房宫也得继续完善。你这咸阳城再怎么重要还能比为先皇造墓重要?比造阿房宫重要?”胡亥说。
“那是,那是。”阎乐赔着小心。
“不过,也有简便的方法,可叫这咸阳城焕然一新。”胡亥说。
“还请皇帝明示,小的一定办好。”
“什么小的小的,你是朕的臣!”
“是,是,我是皇帝的臣。我位卑,先前不太敢称臣。”
“切!”
“臣记住了。”
“你可以把这咸阳城都用漆漆上一遍,这咸阳城不就立即是一座崭新的咸阳城了吗?”
阎乐不用多想他也知道皇帝想的是馊主意,但是他连忙点头说:“皇帝英明,臣一定办好。”
优人薛冲开口了:“那多好啊,这城墙啊,漆得光亮亮,有敌人来了,往上一爬,哧溜溜,保准滑下去!”
胡亥笑了一半,觉得这笑话有点异味,不笑了,盯向了薛冲。
六指斜了笑面虎一眼,说:“瞎说!”
阎乐可是一惊,心说这优人真是胆大。
薛冲低眉垂眼地说:“皇帝早已经答应了,小的嘴有罪也赦。”
胡亥扑哧笑了,说:“朕赦你的嘴无罪,你要说什么啊?你究竟要说什么啊?”
“皇帝你想啊,要把这咸阳城都给它漆上一遍,那得多大的开销啊?而且,要是再陈旧了,可现在要更加难看了。而且风吹雨淋的,应该很快就陈旧。这是多么不值的事儿啊!”薛冲一脸的诚恳。
“哦。”胡亥沉思。
阎乐看看皇帝,看看薛冲,不知道说啥。
胡亥释然地笑了,说:“那就不漆啦,朕可是连优人的意见都听着呢!”
“皇帝兼听,一代明君啊!”阎乐说。
“放我出去!”有的声嘶力竭。
“皇帝啊,你在哪里啊?我们来找你来了啊!来找你来了啊,你在哪里啊?”有的唱歌一般。
有的嘤嘤啜泣。
有的呆呆,目光还着忧伤。
……
没错,是跟她们说让她们和先皇最后一别。考虑到她们和先皇的特殊感情,安排她们和先皇最后一别。天还浓重地黑着的时候,她们就被塞上了马车就出发,有森严的骑兵跟随,说不清楚是护卫还是押送。在马车的急驰中,她们缄默着,其实心中已有了恐惧。她们知道嬴政不在了,她们就是可任人宰割的羔羊。
心如明镜的是娇娘,她抱着她的那张琴,那张琴被胡亥踢断了一根弦,已经换了一根。她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一去再不会回来。嬴政,娇娘来见你了!娇娘是你的人啊!娇娘甘心做你的人啊!这一张琴,嬴政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弹拨,轻抚心中的哀伤,倾诉绵绵的思念;嬴政在身边的时候,她会弹拨,愉悦着嬴政,缠绵着自己。甚至,有无数次,嬴政批阅奏本的时候,她在一旁弹拨,而嬴政在她的琴声之中专心地批阅。
第四章 阴阳两绝(7)
有时嬴政还会怪模怪样地跟她说:“轻一点,轻一点。”像是在哄小孩子。娇娘就知道琴音有些尖锐了,割划了嬴政的思绪了。她就会让琴音似涓涓的小溪,汩汩的流淌。嬴政啊,就是有来生,娇娘仍然愿意做你的女人!愿意被你征服着!征服敌国的时候,你金戈铁马;征服娇娘的时候,你是副怪模样,如同孩子一样。
“你们是先皇的女人,你们怎么能够愿意和先皇永诀呢?你们就和先皇永远在一起吧!”她们被带到了墓穴之中,她们心惊肉跳地走过了漫长的墓道,前方也许是一道坚闭的石门。就在她们惊疑的时候,后面就闪出了阴险地笑着的赵高,说完了那一番话,还没等女人们反应过来,赵高掉头就往回走。就又一道石门轰然阻隔了女人们,在那道石门落下的那一刹那,女人们发出尖叫。
在那一通声嘶力竭弱了下去之后,娇娘忽然轻抚琴弦,并且轻声哼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晰。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在她的哼唱中,所谓伊人就是嬴政。虽然嬴政是那么的不缠绵,但是,在她的哼唱中他就是伊人。他那远去的灵魂啊,应该是缠绵的,缠绵于他一手创建的大秦帝国,也许,缠绵于他的女人,缠绵于他的娇娘。魂兮,我娇娘愿随你而去!随你而去!
雪花飞扬,一人乘马来到将军府,那人翻身下马,却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眉毛上挑着雪花,沧桑的面容,有着平和、刚毅,那双眼睛黑亮黑亮地润泽着。“通报王离将军,故人来见。”他对侍卫说。
“那么老先生尊姓?”
“你只管说故人来见。”
侍卫虽然不满着老者的固执,但是既然人家自称是王离将军的故人,也不好坚持地问下去,为首的就去通报。片刻回来,向老者说:“随我来。”
老者就站在了王离的面前。室内的炭火通红通红的,光那色彩就传递着温暖。王离的目光从书简上抬起,看着被披风包裹着的老者,却是疑惑的神情。见将军是这种神情见进来的老者,侍卫当时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老者淡然一笑,朗声道:“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
王离的目光锐利地刺过来,他说:“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
老者哈哈大笑,说:“老夫深感欣慰,欣慰至极。”
王离慌忙站起,说:“莫非前辈是……”
老者摆手让王离不再说下去,看了眼侍卫,说:“我们二人单独叙谈吧。”
侍卫望向王离,王离挥手,令其出去。
侍卫一出去,王离深深一揖,说:“晚辈仰慕前辈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