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说话-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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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语文老师却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一直觉得老师讲的很对,不过现在我的看法变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短短十米之间的距离。
第一次与你相隔十米,是在新生报道处遇到你,你手中拿着新生报道通知单,一脸的茫然无助。九月的阳光斑斑点点的洒在你的身上,那一刻的时光,美丽的让我窒息,我轻轻的走向你。片刻之后,我拿到了你手中的报道单,也看清了两个让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汉字:李娟。
再次与你相隔十米,是圣诞晚会之后,那是你第一次参加学校的圣诞晚会。你站在广场昏黄的路灯下,打开了我送你的圣诞贺卡,片刻的沉默之后,你飞奔向我。那一刻,你笑靥如花,白色的围巾在你的身后飞舞,如冬日里翩跹的蝴蝶。你挥舞着手中的贺卡,那上面的文字,我闭上眼睛也会认得: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第三次与你相隔十米,是我离开学校的日子,在那个混乱噪杂的火车站。送别的时候,你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痛苦流涕,而是默默的望着我挥手。当我在检票口手忙脚乱的翻口袋找车票时,你哭着奔向我,手里紧紧的攥着原本应该装在我口袋里的车票。你哭着对我说:“我真的不舍得你走。”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最后一次与你相隔十米,是在那条斑马线前,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刚下班。那天并不是我们相聚的日子,因为工作的缘故,我们只能周末相聚。那一个下午,天空有阴霾的乌云飘过,绿灯亮起,你就拿着一张纸片飞奔向我,在马路的中央,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你的身体在空中飞舞,像一片风中的残叶;空中洒落地鲜血,如同凋零的樱花。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很多天以后,才记起那张纸上的内容。
那是一张医院出示的化验单,你怀孕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与死,还有你我之间那道短短的斑马线。
轻轻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萧晓白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在确认李兴发不是凶手之后,他们马上想到了当天值班的王耀明。王耀明的背景和资料,他们早已调查过,和李瑜钧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不过此刻,萧晓白已经完全明白了王耀明的作案动机。
“萧哥,屋子里都找过了,大部分生活用具都在,牙刷和毛巾不在了,没有找到现金和银行卡,也没有看到背包。李兴发说他昨天开始没有上班,应该是昨天就跑路了。这下可不好办了,天大地大,哪里去找他。”小朱在屋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去哪里了。咱们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线索了。”萧晓白拿起那个笔记本,朝屋子外面走去。
“我们就这么回去了?!要不要申请发通辑令,让车站进行盘查?”
“不用,拿一张他的照片,发传真给省厅,让他们去省财经学院的广场上抓人就是了。”萧晓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小朱的建议,还是在为王耀明感慨。
一个小时之后,疑犯王耀明在省财经学院的阳光广场上被抓获。据省厅的同事讲,他们赶到的时候,王耀明正站在阳光广场上,抱着一盏路灯放声大哭。
押解工作被安排在第二天进行,中午时分,萧晓白在审讯室见到了这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小伙子。
“王耀明,这个笔记本是你的吧?”萧晓白把笔记本放在了桌子上,轻轻地推了过去。
王耀明默默地拿起笔记本,也不回答,只是拿在手里不住的摩挲。
“你故意把笔记本留在宿舍,就是等我发现,是吧?其实你在心里渴望被警察抓住,是不是?”萧晓白给王耀明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很聪明,跟你说话不累。”王耀明忽然笑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李瑜钧的车子是我动的手脚,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还想问什么?”
“你到惠成工作之前,应该是在一家外贸公司当财务人员吧?去这种汽修的地方,当修理工,你觉得值不值?”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假如你的生命失去了意义,山珍海味和粗糠苦菜是没有分别的。其实从那天起,我已经是一个活着的尸体了。工作这些,对我根本没有丝毫意义。”王耀明直视着萧晓白的眼睛,忽然笑了:“原来你也是有故事的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感受。从睡梦中惊醒的感觉,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李瑜钧在那次肇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赛车了,你怎么确信他一定会再次去惠成?这几年你就没有动摇过信念么?这种守株待兔的举动,你确保能够成功?”
“听过一句话没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他那种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其实假如他以后不再赛车,也就不会去惠成,更遇不上我,那么的话,就算他运气好。可惜的是,他运气不好,刚好那天是我值班。你知道我那一刻有多激动不?我的手都是抖的,可惜他却没有发现。只能说,老天爷要让他死,让他偿命。”王耀明说到最后,整个面部表情都是扭曲的。
“其实你不用这样,搭上一条命根本就不值得。你应该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去告他。按照法律条文办事,肯定能还你应有的公道的。”旁边的董丽一插嘴,萧晓白就知道坏了。
“去你妈个屎!别跟老子讲什么法律条文!宝宝死了,他损失了什么?他损失的只是一个月的零花钱,而我,失去的是整个世界!”王耀明愤怒的咆哮起来。
生死时速 第廿二章 生而平等
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力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其赖以奠基的原则,其组织权力的方式,务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获得他们的安全和幸福。——摘自1776年7月4日《独立宣言》。
由于王耀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案子很快就结了;与此同时,身处看守所的王萌萌也被释放了——这件事情做的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件事情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副作用,那就是,二组的人见到萧晓白他们这帮人,连以前见面还打一打的招呼都没有了。
对此,一组的人除了表示无奈之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在萧晓白的影响下,一组秉承的理念就是,事实是什么样的,就应该如何去做;在事实面前,没有个人恩怨,更不会有丢面子之类的问题。几个人私下说起这件事情,只能以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来结束话题。
结案那一天,韩鹏和他丈夫也来了局里,他们想看看害死自己儿子地凶手是什么样子。这是萧晓白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李瑜钧的父亲,在萧晓白看来,这位老人并没有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威严,悲伤和无助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邻家的老人。
在两人的要求下,局里安排他们与王耀明见了面,因为怕双方起冲突,萧晓白和董丽在一旁旁听。谈话只有短短几分钟就结束了,双方对彼此都怀着满腔仇恨,根本就没有办法交谈。谈话的最后,王耀明狂笑着说的一段话,让处于歇斯底里的韩鹏一下子哑了火:“你们终于尝到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感觉了吧?!你们家孩子的命就是命,别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两天之后,李瑜钧的葬礼如期在天南市举行,成为当日天南市的最大条事件。由于李瑜钧身份的特殊性,参与葬礼的不仅有韩鹏属下所有企业的员工,还有天南市商界很多的头头脑脑;除此之外,很多政府机关的人员也参与了葬礼。因为跟随灵车的随行车过多,交警不得不出面维持交通,封锁了几条道路作为灵车的专用通道。这样一来,这场葬礼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天南市建国以来最大型的葬礼,虽然不敢说“绝后”,但是“空前”是绝对的。
萧晓白这一组的刑侦人员,是应邀参加葬礼的——怎么说他们也是捉到凶手的功臣嘛;不过,却没有人觉得接到这份邀请是一件让人自豪的事情。
“靠!李瑜钧死,关咱们什么事?凭什么让咱们跟着遭这份洋罪?破个案子没嘉奖不说,还要遭洋罪。”小钱愤愤不平地说道。
“看开点,这就是人们追求财富、权利和地位的原因,你可以当做一场戏来看嘛。”萧晓白拍了拍小钱的肩膀,笑着说。
“萧哥,串子说的没错,今天这事儿做的有点过了,你看看,连道路都封锁了,快赶上省领导来检查了。”小朱开着车,也不忘凑热闹。
“就是,一个词!劳民伤财!”小钱一脸愤愤不平地看着窗外,继续说道:“说起钱,我还是第一次见识钱比命金贵,真他奶奶的气人。”
这一次,萧晓白没有再反驳,他知道小钱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审讯李兴发的过程中,他们得知了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情况。在李兴发这个父亲眼里,他女儿的命,远远不如李家赔偿他的一百万值钱;他的理论很简单,自己这个女儿,长得也不漂亮,想嫁个好人家很难,这一辈子,即便是算上嫁妆,也不能孝敬他一百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听说自己女儿在大学谈了个穷小子做男朋友之后,就一直坚决反对;正因为如此,他根本不认识王耀明,而王耀明也不认识他。
沉默中,车子到达了这次葬礼的最终目的地。在所有人下车之后,葬礼正式开始了。萧晓白一帮人站在后排的角落里,静静的等待这场漫长的闹剧结束。
“怎么还有两个基督教徒在场?”小钱眼尖,看到上前献花的人中间还有两个穿着基督教服装的人在,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朝萧晓白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朋友吧?你想想李家的影响力,就算是天南市基督教会的教徒来也是正常的。”萧晓白对这场葬礼也很不以为然,低着头一个劲地撇嘴,反正也没人看得到。
小钱朝两个基督教徒张望了半天,忽然说道:“我觉得这事儿很搞笑。”
“怎么搞笑了?”
“西方不是一直宣扬人权么?基督教不是说什么天赋人权,众生平等的?结果这家人撞死人花钱就给摆平了,不知道这俩基督教徒知道了,还会不会这样。”小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宣扬的什么众生平等都是狗屁,你说两个孩子,一个出生在富豪之家,一个出生在贫穷的家庭,他们怎么平等?所以说,众生平等根本就是瞎扯。”
“串子,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真正意义的众生平等跟生来的富有和贫穷无关。真正的众生平等,应该是指生命的平等。比如说富豪之子和贫民之子犯了同样的罪,就应该受到同样的惩罚一样。中国古话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我觉得这才是众生平等。虽然你出身贫寒,但是在这种平等之下,你努力就可能会出人头地,而不会被强权夺取你应有的所得。正义和公理不会被强权和财富践踏,这就是我认为的众生平等。”
“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漫长的等待之后,葬礼终于结束了。萧晓白在上车之前,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朱,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交代完之后,萧晓白朝公墓后的树丛走去。
“王小姐,很高兴能见到你。”萧晓白向王萌萌伸出了右手。
“哦,原来是萧警官啊。我妈妈的事情,还一直没有来得及向您道谢呢,过几天我把请保姆的钱还您,这两天手头紧。”王萌萌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萧晓白摆了摆手,想告诉对方放宽心,才发现王萌萌的眼睛一直盯着李瑜钧下葬的地方,短暂的沉默之后,萧晓白轻声问道:“你恨他么?”
“恨?”王萌萌惨然的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恨过他。”
“他们家把你家害那么惨,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他?”
“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是恋人,曾经是最相爱的人,直到他母亲对付我们家……我们是有缘无分,怪不了谁。”王萌萌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能不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想,也许你需要一个听众。也许,你会想要听另外一个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也与你爱的人有关。”
公墓后山的小路上,两个年轻人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