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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饕餮娘子-第24节

小说: 饕餮娘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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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帘子掀开,走出一个戴着斗篷男人,我一眼就认出他,他是江都这一代有名的富户茶庄王员外家请来的点茶高手,之前也常到欢香馆吃饭的和凝皖和公子。
  原来他就是招寡妇的表弟啊。我心里暗忖道,也难怪啊,招寡妇的娘家是大户人家,跟和公子家里是亲戚也不奇怪啊。
  和公子目不斜视,径直走入大门里去,桃三娘还未出来,我只好坐那继续等。
  不一会儿,桃三娘出来,这时雨也停了,她提着空食盒带我往回走,我想问她要不要回去捡那被我扔在牵牛花丛里盛鸽子的食盒,但我想起那蛇还是后怕,就没敢说出口,桃三娘好像也完全忘了这回事,我便问她有没看见和公子,我刚才看见他进了招家。
  桃三娘怪道:“没有啊,我也没看见招寡妇,就看见她的丫鬟,听她说招夫人不舒服,整日都待在楼上房间里没下来,我只是去了趟厨房,在那顺便和江婆婆聊了两句而已。”
  “噢……”
  自从那天我在巷子里看见小永并知道他二娘小产的事之后,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看见他,因为娘告诫我这段时间别太去亲近他,所以我心里虽想起不免担心,却也真的不敢去找他玩了。
  第四天的傍晚,我正在自己家院子里收衣服,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有人喊:“不好了,快去喊林家小永他爹,他家小永溺水了……”
  “啊?”我也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服差点掉到地上,也来不及多想,把手里的衣服扔回屋去,我就出了家门往小秦淮跑去。
  小永已经被人救起来了,河边围着好几个大人,都是这附近认识的街坊,一个大叔正在拍他的背,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吐出几口水醒来了,正“哇哇”哭着。
  “我说小永,天都快黑了,是不能到水边玩儿的。”一位婶娘在一边絮叨:“水里阴气重,天黑了小孩子就不要自己到水边玩……”
  小永抽抽噎噎地说:“我看见有个比我小的弟弟在水里玩,我就……呜呜呜……那个弟弟一转过来,他居然没有脸!呜呜呜,我吓一大跳,就掉水里头上不来了……”
  “没脸的弟弟?”我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冷,周围的几个大人也都面面相觑,一时反而住了口不知该说什么,恰好这时小永的爹赶到了,他连连谢了大伙儿,就把小永抱起往家走。有个婶娘还提醒他,最好带小永去找生药铺的谭大夫看看,开个压惊的方子吃吃,再要不找个卦姑、师婆看看,小永的爹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远了,我见其他大人都散了,但我又不好跟着小永他爹走,但更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便习惯性地就朝欢香馆跑去了。
  欢香馆里客人不多,桃三娘在柜台打着算盘算账,一眼就看出我的神情有异:“月儿,又怎么了?”
  我便把小永方才溺水的事跟桃三娘讲了一遍,桃三娘点头:“难怪刚才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小永是看见鬼了吗?”我问,说到这个字眼,我就心里不由地一阵寒毛耸:“为什么是个没有脸的小孩子模样?”
  “那河里……”桃三娘继续打着算盘,漫不经意地道:“什么东西没有?哪些人家里吃打胎药把孩子打下来的,因为胎儿和胞衣都还小,不至于像那些已经下地的孩子那样,死了也得拿到野地去埋,但就在自己家院子埋了,又不舒服,所以啊,都扔到河里啦……没长成的孩子,哪有脸?”
  “啊?”我听傻了。
  “老板娘!来两碗阳春面!”有两个个客人进来,一边坐下一边嚷。
  “哎!”桃三娘连忙过去招呼。
  我犹在发怔,难道说,小永他二娘的孩子也是扔进河里去了?但我只听说过打胎打下死孩子,但没有见过,只知道很小很小……小秦淮里偶尔能看见飘过淹死的鸡,但绝没见飘过死孩子……我又打了个寒颤。
  刚才叫阳春面的两个客人是两个脚夫模样的男人,说话声音都很大,桃三娘到后院去给他们张罗吃的,他们俩人喝着茶,就说起来:“你听说没有,羊巷后面那片荒地里闹妖怪?”
  另一人说:“听说了,那后面原来不是有一幢祠堂么,上百年的房子早就破败了,现在也没人去收拾,地契更是找不到了,不过上月就有人晚上经过那儿,莫名其妙就被打昏了,第二天家人找到他,弄醒来看,身上什么也没丢,人也好好的,但就是一脸黑气,回家以后就病了,现在还躺着呢。”
  “他们有人说是女蛇作祟。”挑起话头的人压低了一点声音神秘兮兮说道。
  “什么是女蛇?”另一人果然感兴趣。
  “女人呀,心里面存着念头呗!就是那种……”这人说到这就笑起来,笑得很难听,两个男人凑到一起,说话声音更小了,我虽然听不见,但也觉得那人很恶心。
  何大端着面出来,桃三娘过来拍拍我:“来,帮我去剥点菱角肉,待会儿做汤要用。”
  “好。”我便跟她到后院去,方才那二人说的话桃三娘估计也是听见了,所以她才把我支到后面来的,但她没有说什么,我也就不问了。
  招寡妇病倒了,听说病得不轻,吃不下什么油腻荤腥东西。有时候想吃桃三娘做的点心了,便会叫江婆婆来欢香馆传话让她做好了送去。有一次我在后院帮桃三娘剥莲子,听她站在磨盘边和桃三娘闲话:“请过好几位大夫来看过病了,说是心肾不交,所以哕逆不止,什么伤中,乃至心虚赤浊,十二经络血气不畅……唉,我都忘了还说啥了,数了一大堆病兆,总之都是心病难治,就开了方子,吃了好多服药都不见起效,银子还花了不少!啧啧,我家小姐也担心得什么似的,整日陪在夫人身边伤心难过……”
  桃三娘也唏嘘道:“小姐今年才七八岁吧?希望夫人病体尽快痊愈啊,虽说人命天定,但夫人是个贞洁守礼的好人,也不能就扔下年幼的小姐啊。”
  “可不是么!”江婆婆咂着嘴皮子摇着头:“咳,我走了,先回去,下午你做好就送来吧。”
  “行,您先回吧!”桃三娘爽快答应送了她走,待她折返回来,我问:“三娘,招寡妇是得的什么病?很难治好么?”
  桃三娘俯下身看着我剥莲子,笑了笑道:“她是心病,心病难治。”
  “是什么心病?”我还追着问。
  “她的心病自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桃三娘用手拨了拨簸箕里我已经剥好的莲子:“这儿该有半斤了,足够用的,你先歇歇吧。”
  “没事儿,我不累。”我伸了伸懒腰,然后看着桃三娘把这些莲子拿去倒进一只砂罐里,加入水和几勺白糖,便封固罐口,放到慢火上去熬。
  我晓得她这样煨熟莲子,是要煨出整颗不散的粉甜莲子,必定是做点心要用到的了,但她没有去掉莲子里的苦芯,我觉得奇怪:“三娘,不去芯吗?”
  桃三娘笑笑摇头:“治心病,就要留芯啊。”
  我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有愣在那里,桃三娘忙完了,便拉我到前面去:“来,陪我坐坐喝茶去。”
  我跟她到前面去,桃三娘刚点了一壶梅卤茶,我就看见有一个男人拉着小永,一边低头和他说话,一边在欢香馆门前的街上走过去,但那个男人不是住在这一带的人,我完全不认识他,他怎么会拉着小永走?是他家远道而来的亲戚?
  我走到欢香馆门口去,喊了一声:“小永!”
  小永完全都没听见我叫他,跟着那人继续往前走,我又更大声喊:“小永!”他还是听不见,桃三娘也走出来:“怎么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顾不得对她说清楚,就喊着小永的名字跑过去,带着小永走的人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似乎一惊,然后一手抱起小永也跑起来,我更加大喊道:“小永!别跟他去,小永……”
  那男人跑得比我快,但我这一喊就引来街上其他人的注意,在生药铺做学徒的谭承正好走过,看见这个阵势便上前去一手挡住那抱着小永的人:“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把小永往肩上一扛,奇怪的是小永竟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走开!关你什么事?”
  谭承也不管他,就伸手去摸小永:“小永怎么啦?”
  那人抬脚就要踹谭承,这时旁边又有别的街坊喊:“哎哎!怎么回事?”
  这人终究还是心虚,突然就把小永像扔个麻袋子似的朝谭承身上一推,自己撒丫子就跑了,谭承被推得踉跄了几步,还好总算接住了小永,我跑到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小谭哥哥,小、小永他……”
  谭承把小永放到地上扳过来一看,只见他牙关咬得死死的,口角流着涎,眼睛翻白半闭着,谭承惊道:“呀!刚才那是拍花子的,小永让他下了药了。”
  这时已经惊动了好多人,周围街坊都围拢了过来,看见小永这副形状都说:“赶快送他去药铺找你家谭大夫。”
  “噢噢!”谭承答应了赶紧抱起小永就往药铺跑,好几个大叔和婶娘也跟着一道走了,但我没跟去,想来那么多大人都在,我去也必定没什么用的,桃三娘走过来拍拍我肩膀:“月儿,回去喝杯茶吧。”
  桃三娘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方才那事她根本没有看见似的,也不在意,我晓得她向来如此的,也不觉得怪异,坐下来后,她又拿出一块早上蒸的松糕让我吃,我一边吃着一边问:“三娘,小永不会有事吧?”
  桃三娘摇摇头:“会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我担忧地说。
  “没事的。”桃三娘笑道:“小孩子出生到长大,总有一些磨折,但过去了就好了。”
  “真的?”
  “三娘何时骗过你?”
  五成的稻米舂磨为粉,加四成的糯米粉、一成的茯苓粉,温水调匀和出软面,再用擀面杖摊出巴掌大的薄皮;熬好的整颗粉甜莲子舀出一勺,包入薄皮中,薄皮再扎成一个小肚子口袋形状,袋口处捏出好看而平整的褶子,就如缩进绳子般模样,十分可爱,整整做出一笼屉来,约数十个一齐上锅蒸。
  “三娘这叫什么?”我流着口水问。
  “点心果子,名字也是随意取的罢了,就叫莲心果吧?”桃三娘笑着说。
  “莲心果,好听!”我点头,在锅边巴巴地等着看莲心果何时做好。
  还有一道鲜菱鸡汤,桃三娘也盛好一蛊放到食盒里。这汤和点心,待会儿都是送去给招寡妇吃的,何二在一旁默不做声地揉着白面,他是在做晚饭要卖的馄饨,桃三娘跟他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我出门了。
  招家今天静悄悄的,进门的时候那位身形魁梧的大娘也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给我们开了门,也不做声就回去继续坐到她门房的椅子上。我随着桃三娘走进去,修葺地井井有条的院子里看不见什么人,也听不见人声,那些婆子丫鬟都去午睡了?
  江婆婆不知从哪儿突然拐出来,上来招呼我们:“咦,三娘你来了,我正想到大门去迎接你呢。”
  “来了。”桃三娘笑着简短答应道。
  “我们奶奶今天难得精神好了点,刚搬了桌椅在院子里坐着呢,跟我来。”江婆婆边说边引着我们到了上次那片有葡萄架的院里。招寡妇还是穿着一身白,头戴着抹额,但额角却包着一小块纱布,端着杯子正在喝茶,我们来了,只是冷冷地觑了一眼,没有做声。
  “奶奶,欢香馆的老板娘把点心送来了。”江婆婆回话道。
  “好,放着吧。”招寡妇懒懒地答。
  我不禁盯着她的额头看,想是她不小心自己摔跤磕破的?
  丫鬟把食盒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把一碟形象漂亮的莲心果端出来放到招寡妇面前。招寡妇没有去看,只是半闭着眼养神,幽幽道:“给她们钱让她们走吧。”
  一个丫鬟就去屋里拿银子,桃三娘笑容可掬地对她谢过,接过丫鬟的钱,便告辞走了。临走时,我还在看招寡妇,她额头的伤……总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究竟什么感觉。
  桃三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一手提着空食盒一手牵起我往外走。就在我们跟着江婆婆后面,要转出这片院子时,突然听见葡萄架那边传来一声像是瓷碗类砸碎的响,然后听到有丫鬟在惊呼:“奶奶!奶奶你怎么样了?”
  江婆婆顿时一惊,转身往回跑,口里说着:“哎呀,奶奶怎么了?”
  桃三娘也带着我一块儿折返回去看,远远就看见招寡妇面前的地上一地茶水,先前她手中的茶盖碗也四分五裂散在那里,她本人则捂着额头往地上栽倒下去,幸好身边的丫鬟扶住了她,正吓得大叫。
  江婆婆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搀住她:“奶奶怎么了?”
  招寡妇似乎眩晕得厉害,脸白如纸,一只手盲无目的地举起乱摆着:“和、和……”
  我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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