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魔鬼-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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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打电话的人告诉我罗马教廷原本以为教皇死于中风。但并非如此,教皇是被光照派毒死的。”
教皇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吓呆了。
“他们没有透露细节,”格利克继续说,“只说是用药物毒死教皇的,那种药物名叫肝素。”
“肝素?”罗奇尔叫道,神情紧张。“那不是……”
教皇内侍脸色煞白。“教皇的药。”
维特多利亚吓了一跳。“教皇在使用肝素?”
“他患有血栓静脉炎,”教皇内侍解释说,“需要每天注射一次肝素。”
罗奇尔目瞪口呆。“但是肝素不是毒药呀。为什么光照派说……”
“如果剂量不对,使用肝素是有危险的。”维特多利亚解释,“它是一种强效抗凝血剂。过量使用会导致全身大出血与脑出血。”
教皇内侍此刻看上去深感不安。
“先生,”奥利韦蒂接着说,“这显然是光照派哗众取宠的伎俩。别人是不可能去给教皇下过量的药的,没有人有这个机会。就算我们中了他们的招,试图反驳他们的话,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天主教会是明令禁止验尸的。即使我们验了尸,我们也查不出什么来。我们只能在尸体中发现他日常注射的微量肝素。”
“的确”,教皇内侍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但是还有些事让我疑惑,外界的人过去并不知道教皇在使用这种药物。”
“如果教皇服用了过量的肝素,”维特多利亚说,“他的尸体上会有一些迹象。”
奥利韦蒂转过头看着她。“维特勒女士,天主教禁止对教皇进行验尸。我们不会仅仅因为一个敌人发表了一个可笑的声明,就要剖开教皇的尸体,这是对教皇的亵渎!”
维特多利亚感到一阵羞愧,“我绝不是建议去挖教皇的坟墓……”她犹豫了一下。罗伯特告诉她的关于齐吉的事如幽灵般闪过她的脑海。他曾提到过教皇们的石棺都是放在地上的,而且永远不会用水泥封死。因为早在法老的时代,人们就认为如果将棺材封死掩埋,死者的灵魂就会被困在棺材里。然而那些棺盖经常重达数百磅,棺材在重压之下会深陷土中。她突然意识到,从技术上来讲,或许——
“会产生什么迹象?”教皇内侍突然问道。
维特多利亚吓得心怦怦直跳:“服用过量会导致口腔粘膜出血,血液凝固,致使口腔内部变黑。”
第四十三章
教皇内侍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盯着窗外。
罗奇尔说话也没那么乐观了。“先生,如果下毒一说属实的话,如果教皇就是被毒死的,那么这件事对反物质的搜查会有极大的影响。谋杀的谣言本身就说明敌人在梵蒂冈潜伏得比我们所预想的还要深。搜查公共场所也许远远不够。如果我们内部与光照派有那么深的瓜葛,我们可能不能及时找到储存器。”
奥利韦蒂冷冷地瞥了上尉一眼,说道:“上尉,让我来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教皇内侍突然转身喝道,“还是我来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吧。”他紧盯着奥利韦蒂,“这件事牵涉到的问题太多了。二十分钟之内,我会决定要不要取消秘密会议及疏散梵蒂冈城内的人,我的决定不可更改。明白了吗?罗奇尔上尉,你必须完成对公共场所的搜查,搜查完毕直接向我汇报。”
罗奇尔不安地瞟了奥利韦蒂一眼,点了点头。
教皇内侍挑了两名侍卫兵出来。“我要见英国广播公司记者格利克先生,马上带他来这个办公室。如果光照派已经跟他沟通过,没准他能帮我们,快去。”
话音未落,教皇内侍就大步向门口走去,他做了一个新的决定。走出去时,他指着三个侍卫兵道:“你们跟我来,快。”
侍卫兵们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转身对维特多利亚说:“维特勒女士,请你也跟我来。”
档案室里的深色灯发出了热光。这个档案室比兰登之前去过的那个可小多了。空气更稀薄。时间更紧迫。他真该叫奥利韦蒂把换气扇打开。
兰登迅速找到了艺术品资产目录的所在区域。这个部分是不可能漏掉的。此类书几乎占了整整八个书架。天主教会藏有数百万件世界各地的艺术品。
兰登扫视层层书架,夹在拉斐尔和米开朗琪罗中间,兰登发现了标有贝尔尼尼的书目,厚度不下五英寸。
兰登气喘吁吁地扛着这个大部头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梯子。然后像个看漫画书的孩子一样伸展四肢趴在地板上,翻开了封面。
这本布包边儿的书非常结实,用意大利语手写而成。每一页都是一件作品的简介,包括一个简短的描述,创作时间,地点,材料费用,有些还包括作品的草图。兰登迅速翻了一下……一共八百多页。贝尔尼尼可真是个忙人啊。
“索引。”他大声说,努力消除脑子里的那团乱麻。他翻到书的背面,想看看字母F下面是不是包含“火”这个词,但以字母F开头的单词并没有排在一起。兰登忍不住小声咒骂了一句,这些人他妈的怎么不按字母排序?
他再次翻回索引,扫视着寻找他所知道的作品名字,有些很熟悉的作品并没有在这本书里看到。兰登此时意识到这么找下去到死也找不完,所以他明知不对,还是决定把这本书带出档案室。
他急匆匆地拎起那本书,正在这时,他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尽管索引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他看到的那个却显得十分古怪。
那是一篇关于贝尔尼尼的著名雕塑《圣特雷萨的沉迷》的评述。它指出这尊雕塑刚完成,就从梵蒂冈原来的位置移走了。这注释本身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已经很熟悉这件作品的传奇经历了。尽管有些人认为这是一部杰作,教皇乌尔班八世却认为它带有露骨的性色彩而将之拒之门外,驱逐到镇外的小礼拜堂去了。引起兰登注意的是这部作品已经安放在他那张名单上的五个教堂中的一个。更重要的是,注释说这是遵照艺术家的意愿搬去的。
艺术家的意愿?兰登感到一阵迷惑。贝尔尼尼没有理由把他的举世杰作搬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啊。所有的艺术家都希望他们的作品摆在显眼的地方,而不是某个偏僻——
第四十四章
兰登沉吟片刻。除非……
兰登急忙翻到作品描述,一看到插图,他顿时看到了一丝出乎意料的希望,在插图里圣特雷萨看上去的确沉浸在性高潮的兴奋中,但是刚才兰登忘记了雕塑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天使。
他突然回想起那个肮脏的传说……
圣特雷萨是个修女,在她声称一位天使到她梦中造访之后就被封为圣徒了。评论家后来认为在那次相会中性的因素可能远胜过灵的因素。在书的底部,有一段潦草的字迹,兰登马上认出了这极为熟悉的引文。圣特雷萨的原话不容半点置疑。
……他的金色长矛……燃着熊熊烈火……一次又一次地插入我的体内……穿透了我的五脏六腑……如此的甜美与奇妙,谁也不希望它停下来。
兰登又扫了一眼插图,这次他心服口服了。天使那带着烈火的长矛像一座高高耸立的灯塔,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就连贝尔尼尼挑选的天使也带有特殊意义。那是撒拉弗。而撒拉弗字面的意思就是“炽热的人”。
罗伯特·兰登并不是一个行过坚信礼的人,但当他读到现在那尊雕塑所处的教堂的名字时,他料定他也许最终会成为一个信徒。
维特多利亚圣母堂
维特多利亚,兰登咧着嘴笑了起来。太妙了。
兰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他向档案室电子门入口那发亮的按钮走去,感到呼吸很急促。这时,没有任何预兆,档案室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声音,仿佛感到很痛苦。灯光开始变暗,按钮失灵了。接着,就像一头断气的巨兽,整个档案馆变得一片漆黑。有人刚刚切断了电源。
几只电筒远远不能照亮圣彼得大教堂里无边的黑暗。头顶上的那片空间如不见星光的夜幕般压了下来,维特多利亚感觉四周如杳无人烟的大海一样空荡荡的。她紧跟着教皇内侍和瑞士侍卫兵匆匆而行。在高高的空中,一只鸽子咕咕叫了几声,扑拉拉飞走了。
教皇内侍好像感觉到了维特多利亚的不安,就退到后面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维特多利亚一下子感到一股实实在在的力量,那人似乎拥有某种魔力,使她冷静了下来,而她现在正需要冷静下来,完成他们即将要做的事。
我们要干什么?她在想,简直是疯了。
然而,维特多利亚清楚,就算是亵渎神灵,恐怖至极,这项任务也必须完成。教皇内侍需要了解一些情况才能做出重大决定,而这信息就埋在罗马教廷墓穴里的石棺之中。她不知道他们会发现什么。真的是光照派谋害了教皇?我真的要去进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教皇尸检?
教皇内侍开口道,“维特勒女士,非常感谢你今天在这里的帮助,我的确为你父亲的事儿感到万分难过。”
“谢谢。”
“我从来就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他在我出世之前就死了,而在十岁的时候,我又失去了母亲。”
维特多利亚抬起头。“你是个孤儿?”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在一场意外中死里逃生,而我母亲被夺走了生命。”
“那是谁抚养你的呢?”
“是上帝。”教皇内侍接着说,“上帝的的确确给我派来了另一个父亲,一位来自巴勒莫的主教出现在我的病床前,收留了我。我在主教的监护下工作了多年。后来他成为了一名红衣主教,但他仍然没有忘记我,他就是我记忆中的父亲。”一束电筒光打在教皇内侍的脸上,维特多利亚察觉到他眼神里有一丝孤寂。
“他后来怎么样了?”她边问边下楼梯,努力使说话的声音保持镇定。“那个收留你的红衣主教怎么样了?”
第四十五章
教皇内侍转过身,在阴影里他脸上痛苦的神色非常明显,“他过世了,就在十五天之前。我们现在就是去看他。”
这就对了,维特多利亚心里暗暗思忖。她对别人的内心世界一直都保持着敏锐的洞察力,教皇内侍身上有些东西困扰了她一整天。从她见到他开始,她就隐约感觉到了他灵魂深处的痛苦,这种痛苦超越了他此刻所面临的不堪承受的危机。在他虔诚而沉着的外表下面,她看到的是一个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现在她确信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他现在不仅要面对梵蒂冈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威胁,同时,他没有了良师益友……只能孤军奋战。
侍卫兵们放慢了脚步,仿佛在黑暗中不能确定刚刚去世的教皇的位置。教皇内侍泰然自若地继续向前走着,在一座似乎比其他的都要亮一些的大理石棺前停了下来。棺盖上是这位已故教皇的雕塑。维特多利亚突然想起她在电视里曾经看到过这张脸,心一下揪了起来。
“我知道我们没多少时间,”教皇内侍平静地说道,“但我仍然要求我们做一会儿祷告。”
瑞士侍卫兵站立在原地低下了头。维特多利亚也低下了头,她的心在一阵死寂中怦怦直跳。教皇内侍在石墓前跪了下来,开始用意大利语祷告。
“至高无上的父亲,我的恩师,挚友,”教皇内侍一遍又一遍地诵念着,“您告诉过我,我幼时心里听到的声音就是上帝的声音。您还告诉我无论处于何种艰险困苦的境地,我都必须遵照他的意旨。现在,我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他要我去完成那艰难的任务,赋予我力量吧,宽恕我吧。我所做的……都是在您所信仰的上帝的指示下做的。阿门。”
教皇内侍缓缓站起,从棺材旁边走开了。“把棺盖移开。”
瑞士侍卫兵们犹豫了一下。“先生,”一个侍卫兵说道,“遵照法律,我们该奉命行事,”他顿了顿,“我们照您说的做……”
教皇内侍看出了这些侍卫兵的心思。“以后我会为你们的这种处境祈求天主宽恕,但是今天,我请求你们合作。梵蒂冈法律制订出来就是保护教会的,我命令你们现在打破陈规。”
沉寂了片刻之后,侍卫兵们向石棺靠近。他们紧紧地抠住大理石棺盖,双脚蹬地使劲地向前推着。只听见石头与石头之间发出“吱呀”一声摩擦声,棺盖被推开了一个角——雕像上的教皇的头被推到了墙边,双脚直直地伸向另一边……
每个人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教皇内侍低头朝石棺里看,他浑身发抖,肩膀像秤砣一样垂了下来。他伫立良久,才转身离开。
维特多利亚曾担心尸体冷却僵硬,死者的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