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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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商总是不过问政事,在朝间也只是选择静静地立在一旁像是在观察官员百态自娱,从不会介入其中;半抬起眸子望向李商,那异常精明的眼瞳竟已多了满溢的异样神色。
李商挑挑眉,像是同永贞一般对眼前的一切略表抗议之色。他所盯上的人,一双眼怎能大剌剌地直往靖的身上瞧?靖可是贞的人,打主意打到皇上身上,不嫌太狂了点?凡事该照著他定的剧码演出才是……。李商的黑瞳转了转,随後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在唇边微微一提,实在是够令人望之呆愣了。
「皇上,奴才听说范大人自小饱读诗书,更是独锺於诗经呢,趁著新官上任,何不请范大人在此表现表现,也讨个吉利啊。」
望著李商笑的一脸不容拒绝,永贞是又疑又恼,疑在於朝中向来静默的人竟兴然地开了口;恼的是这不容回拒的口气还说的真是直直接接!要他这皇帝的脸是往哪摆?永贞摆摆手,还真无可奈何!「也好,就看范卿的了。」
范谨朝上的目光是迟疑了会儿,思绪也在脑中绕了几圈,以他的才学,倒不是需要想提个什麽吉祥话好,而是思考著如何接下这战帖!望著李商那简直目中无人的可却又迷人的笑,范谨不著痕迹地以瞪眼代表接下战书,而後才缓缓地吟起诗经的诗句:「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亡!」
哦,好一个秦风终南。李商暗忖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他就来个唐风采苓!彷佛自己才是被诗中所称颂的皇帝似的,随即朝永贞倾倾身,「皇上,人之为言,苟亦无从啊。」
范谨闻言愕然一阵,竟被将了一军!说他的美言为进?真是天可明鉴!殊不知进之人可就常在君之侧啊!拿了唐风采苓摆他一道,他就用郑风将仲子回礼!「皇上,畏人之多言!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就在永贞庆幸在国子监时被迫著读过诗经,还不至於佯相尽出时,却不知不觉地成了已然夹在范谨与李商中间的糕饼馅,两人打起唇枪舌战,令他动弹不得!
李商正在兴头上,显然早已无视於身在大殿之中与皇帝之侧了,口吐轻蔑之语一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范谨自知就要被挑了火气!这个奸人竟来个连环策!诗中之子都是分明指著自己而来,拿了个男女幽会之戏谑诗还讽他於无形,且还顺理成章地顺口而出!范谨不甘失了阵地,但言语间竟也显见其是自乱了阵脚,「狂童之狂也且!」
好个郑风褰裳的名句,这真是愈发有趣了。李商至此是刻意地敛了敛过於放肆的眸子,语调一转,而为同情似地哀兵调。「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
「……你!」自觉被可笑地怜悯了一番,范谨一声气结,早没了同他吟诗的雅兴!如此还会毁了诗经诗句的美!凭这个奸人也配吟贤士忧时之作?实在是污辱!
「范卿……」终於停了口头交战了?也该是要收战旗,打道回府了才是啊。永贞这下也才找到了空隙来个见缝插针,「还望别和李公公一番见识,平时少有人同他尽此种雅兴,这下敢情是有些过了火了。」
「就是说啊,范大人还请海涵,莫同奴才当真啊。」李商先行将身一倾,至范谨於不回礼便非君子之境,著实使范谨气忿地直咬牙。
「不敢当。」只见皇上都出来当和事佬了,哪还有不休战之理?范谨拱手作揖,以示君子之礼。
「这就好,这就好……!」
永贞在安在心中,殊不知二人眸光交会之时,流窜著什麽挑衅之色。
『来日若是不回敬你三分,我就不姓范!』
5
新官上任至今一段时日,范谨对於公事上已显得驾轻就熟,且看的出来,还投注了不少热忱在其中,都督院中常常可见他埋首於众档案卷轴之中挑灯夜战的身影。都察院的给事中与御史们从一开始的讶异转而为见怪不怪,还反倒担心起那没日没夜工作的身子是否受的住了。
「范大人,整天在忙著,还没忙完?」全宇靖从外头走进灯火通明的都察院中,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夜里只是点点火把点亮的宫中,这灯火最亮的都察院反倒是几尺外都得已见得的光点,要不注意都不行。
范谨先是一面收拾著案桌上的卷轴一面回礼笑道,「原来是全大人,全大人不也还没回去歇著?」只是才方抬起头来一望,却见全宇靖面上泛著平日所无的红,连神色都半露了点不易觉察的慌张之色,甚至,官袍还露了个扣子没结上。「全大人不舒服吗?脸色……」
全宇靖闻言,当下抚了下脸,「……怎麽了?」
「全大人别紧张,只是见全大人面色微红,担心是给风寒到,发烧了呢。要不请大夫来看看?」范谨没料到竟会见到向来总是一脸临危不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全宇靖会露出此种神情,著实令他担心了一会儿,像是发生了什麽事似的。
打从进都察院以来,范谨就不自觉地以这理想相合的同僚为榜样地在追随著,不论是断案的果决与魄力都令他是为之折服;虽总是正色端正著脸,但却也健谈而易亲近,同他是亦师亦友般地君子之交……而现下所见,那略带慌乱与起伏的神色自是引起他的疑问。
「范大人……不用麻烦了,只是方才跑了一段路,才会面红气喘的。」全宇靖自知敢情是慌过了头,才会给人一眼就看了出来,真糟糕。
不著痕迹地整整给抓皱的官袍,一脸无事人地穿过范谨,走至自己的案桌前,当作是整整案头上的线装书也好。只是他能佯装著平静,内心的波滔汹涌可不是说正就能不动如山、平静无波的,毕竟他可不是圣人……脑海闪进一个身影,全宇靖又是一阵的面红,只得用低著的头与背对的身子当作是遮掩。
索性范谨没一会儿地便又再次投入了这些日子以来忙碌之事,与全宇靖也只是随口间的聊,倒没目光尾随了。「全大人这几天直往刑部和大理寺走,想必是案子多了点吧?」
「嗯,会审的事多了些,不久後皇上便要亲自来查案子的进度,不加紧脚步可不行。」全宇靖言语表情中是不需目视便知泛了丝苦笑,「范大人呢?忙些什麽?瞧你如此专注,连其他大人都不打同你说上一句话,就怕打扰了。」
「不扰不扰,说说话也算调剂调剂,毕竟这是个大工程。」范谨的话成功地使全宇靖回头一望,只见范谨抽了几本书翻了翻,而後胸有成竹地在纸上挥,「要弹劾像李商那般左右朝政的奸宦,怎可能不多费点心力?」
全宇靖顿了顿,没想到范谨竟是为此而忙。犹记才方上任的同时,范谨便因著於太和殿之上,在皇帝面前公然其跟前大红人李商言语交锋,而在一时间没人不知范谨这个言语犀厉的给事中,於是乎,倒也没人因著他是个荫官而看轻了他。最後,虽说李商显然是占了上风,但皇上若是没干预其中,不到最後关头还真不知鹿死谁手。
他不明白两人是否於宫外时便有过节,但不管怎麽说,以李商那性子,对百官乃至於手下内侍与宫女,总只是喜爱在掌间把玩把玩,对朝政向来兴趣缺缺,若要说奸,倒也奸於此尔尔,不过仅只如此,竟然需要大动职权进行弹劾?怎令人不惊的?
「全大人怎麽一脸惊讶?李商这个宣徽院总管在朝气焰嚣张已久,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若不将他拉下台来,到时哪里知道他不会使个挟天子以令诸候之举?」不知是否现下夜深人静又别无外人,入朝为官以来便直言的范谨这下倒更是语出惊人。
「范大人,此话怎得胡言!」全宇靖一声出口,还别有愠意。快步地朝都察院外头是张望了下後,才又放心地将门给带上。若是隔墙有耳,说出这种话来可怎麽得了?传出去又给人徒生造谣之辞了。
「全大人在朝为官数载之久,对这情况该更清楚才是,下官绝不是空口瞎说!」范谨说到激动处,甚至一个起身,两人间言辞往来是顿生火药味,「全大人碍於职权不在此,可其他给事中显然毫不敢动李商这尊大佛,就交予下官为之,有何不可?」
「这──」全宇靖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解释,只因范谨对李商的成见可是深到非三言两语便得已化开的。
全宇靖的声音停了下来,言谈间生了静默,像是浇了范谨一筒醒脑水,这下可换范谨登时面红耳斥起来,毫无方才之气势;紧接著,连话语都细声到不可闻了。「全大人……下官失礼了……近日为这案子,敢情是太急功近利,人都躁了点,还请全大人见谅才好!」
「无妨,不碍事的。」全靖宇只是摆摆手,看样子是松了口气,可也对范谨意图与李商的正面言语冲突感到惶惶不安了。
「下官资历浅,还不经事,日後还望全大人多多叮咛著点。」范谨倒也能屈能伸,勇於坦承自身短处而更觉其风度与有礼。「全大人,夜深了,也早些歇息吧,下官还想上外头吹吹凉风,除一身的躁气呢。」
范谨拱手退开,步出了都察院。果真,迎面轻风袭来,有如薄纱拂面般舒服。犹记方来宫中之时,还无暇让自己就这麽逗留在美景之前,看来现下便是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点缀在宫中的大小灯火,更是让笼罩於夜中的宫廷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正想再一步步地朝前寻幽访胜之时,拂来的轻风竟渐渐地带了点熟稔的花香气,并非如莲般的淡雅,但却亦非牡丹的浓郁扑鼻,反而是一种介於中间地带的完美融合……这味他此生必定无法忘怀,打从入朝为官的第一天,正是於那有著数十人环抱大的老松之下初见後就已不可能遗忘半分。
是李商!范谨直觉地如此一想。
不待他环顾周围,只因眼前凉亭之中,於夜中份外显明的火光之下所印照出来的,正是李商那张惊为天人的容貌。此时的李商换下来平日的朝服,改而是一袭轻松的居家薄长衫,长发虽只是随意地以几条红色棉丝线扎绑缠绕,顺著发而如杨柳般地垂挂交错著,有著一丝慵懒,却有更多摄魂的本事。不愿承认的是,不论望上几度,范谨仍会为那张面容为之惊,亦数次地因著阉人竟得此等美貌而感到不可思议。
而凉亭中尚有另一人与李商对坐著,两人准是商量著什麽事。范谨迫著自己不去注意李商的摄人美貌,悄悄地又再度朝前一点,想就此将与李商对坐之人望个清楚。只是这麽一望,便不得了了,竟是赫赫有名的武王爷!武王爷老迈,从川蜀之地不辞千里地出现在宫里就够他奇的了,且在宫里没听他有要事面圣,却来见一个宣徽院总管?此岂不怪之?
武王爷在先皇时期立了战功,让先皇破格封予非安姓的外朝臣子为诸候王,可於先皇末年江南案发生之时,被传言武王与此案关系重大,无奈其位高权重又临先皇驾崩,总观满朝文武,对他是无可奈何;而至今数年馀,当今皇上要求大理寺详查之事,甚至不论武王已年迈衰老,若有牵连,必定论罪定处,彻官削爵是不无可能,皇上的魄力可见一斑。
对於有些种背景的武王,竟不知为何地与李商牵上了线,范谨内心那份对李商的成见更是如一滴墨渍在清水中迅速扩散,直觉得两人间必定有些什麽不可告人之内幕。这让范谨心头是结了个大疙瘩,非要探就此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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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清风之中,烛火略微摇曳,唯不知点的是何烛,竟因此而散发几缕的清香而不刺鼻。李商看似逸地沏上了壶茶轻酌了会儿,放下茶杯时还留有半杯茶水,似乎是刻意的,那双魅眼还朝里头瞧了一瞧後才抬眼。
眼前那张老态的脸,垂挂著几寸肉,肉间是就这麽地挤出几条皱纹;胡与眉稍有花白,将那有几层肉的双下巴和眼是轻轻地掩了住;而那显然为避宫中耳目,著了身不合其性情的平民氏布衣,可在李商的眼中,这却是最搭的装份。
这,就是李商眼中那昔日人人畏之的武王爷,可现在呢,给他盯著瞧上几眼,连杯子都拿不稳了。莫说他李商毫无敬老尊贤之心,他毕竟也熟读过圣贤之书,可此人似乎只是老,看不出他哪儿贤,那双老眼飘忽不定的,单看便知心头有鬼。而对於这种人,他是最爱玩上一把了。
「武王爷真是稀客,不知这夜半的找奴才前来有何指教?」李商拱拱手,收回打量的视线,不现下收敛点的话,要是现下就给他这麽抖著抖著地抖出了病来昏死去,岂不没了乐趣?
「李公公怎麽是奴才呢?李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