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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女皇神慧-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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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源谦恭的对何规笑,转脸却严肃的说:“臣以为,太师此言,有文过饰非之嫌。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至此,天下才如新生一样保有活力。太师自身清显,但今日的天下,流弊已经散于四野。变革自然不易,作为臣子,自当为陛下赴汤蹈火。明哲保身,于己有利,于国并不可取。地方官员,基本上都是妻妾成群,珠玉满库,请问。如果不是鱼肉百姓,如何来此巨财?百姓困苦,父母官只有负责。风闻言事,也并非诬告。台谏官会查明原由。陛下拥塞言路,官员横行霸道,那么他们可以安枕无忧,陛下可以吗?”
  何规不言,此时,又有一白发老臣出列说:“蒋源年少,不知轻重。你在陛下面前引喻失意,难道无错?老臣以为,其他法暂可施行,但废除士族特权,却万万不可。士族,国华也。如果采取科举,引用寒人,则国家秩序,将来都会混乱。没有秩序,哪里有太平。”说话的,是我的另一个老师:御史大夫赵逊。他教我弹琴,为人淡泊,从不结党,门无私客。
  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却见张石峻开言。他刚从边境回来,与华鉴容一向也并不相得。他说:“今日朝议,老大人们该就事论事。在陛下面前拿出师尊的面孔。是为臣之节吗?士族子弟,只要会写字,二十岁就可以担任秘书郎之类官职。庶族,只是因为门第,就英俊沉下聊,岂不可惜?何况,士族彼此通婚,实则就是结党。奢侈浮华,也就开始在这里。国家用人,当广开视野。何必拘泥门庭?”
  他话音刚落,华鉴容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起自丹田,面上却有笑论乾坤的傲气:“各位大人。国家有了法制,皇帝才有尊严。法制,难道是和善的吗?臣听说,如今地方官员有四尽之说。即当郡守的人,三年下来,水中龟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农庶尽。各位听说了,还不足以心惊肉跳?国弊民疲,当然只有用法治乱。官员失职,臣主管吏部,自然会以事实为据,不敢欺君惘上。既然说到先帝,先帝在北伐途中曾经召见过臣,当时,大将军宋大人也在场,请问送老将军。先帝在你我面前,如何论及改革?”
  我又是吃惊。父皇北伐途中召见过他,为什么?
  这时,大将军宋舟才说话,他先凝重的碰头在地,而后声如洪钟地说:“先帝说,我朝法,于民严,于权贵宽,非长久之道。”他看了看跪在近旁的两个老同僚,继续说:“先帝乙亥年五月初十,还说过,庶族士族均为朕之子民,何必分而待之?”
  我吸了口气,老将军一直不表态,但此刻说话好重!华鉴容,虽然有才,但毕竟年少,只有宋舟这么两句话,才可定下我的改革大策。我温和的望了每一个人一眼,语气平静:“今天朝会,各位直言不讳。都是忠心。改革大计已定,但肯定也有疏漏,行事中也会相应改动。至于士族,国家的根本。虽然兴起科举,但是,士族子弟仍然优先。诸位大人,其实,朕之所以变革,却不是为了要动哪一方人。朕的意思,有些刚才说到了,有一点,却要声明,是为和北国持久和平下去。这样说,明白了吗?”
  我一句话,就把改革“对内”转为“对外”。中国人的性格,窝里斗得利害,还是不忘“同仇敌忾”。我这么一说,才算平息了议论。我笑着说:“好了,今天是小年,与会的大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消寒吧。”
  侍立在我边上的宦官杨卫辰连忙示意。一队舞女袅袅婷婷的上殿来。但我也知,有的人,自然无心享受了。
  散席了,我稍觉有些头疼。回了寝宫,抱住竹珈逗了一会儿。心里总是烦闷。竹珈也不明白,小手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松开。还不时噘起小嘴亲我的脸。我忍不住痒痒,笑着问阿松:“他见了别人也这么着?小家伙那么多情?”
  阿松说:“不是。殿下就是和陛下亲近。今天早上起来就和奴婢说,我娘上朝去了,回来就会和我一起玩了。奴婢看他半日都没心思,总是往门口看呢。”
  我对竹珈笑逐颜开:“你怎么那么乖,真是好宝贝!”孩子的皮肤很柔嫩,竹珈的美,已经不局限于孩童美,看了叫人高兴。
  他清秀的淡眉毛滑稽的挑着,凤眼里清澈的反出我的脸来。说:“今天过节,竹珈可不可以和娘一起睡?”
  我愣住了,他出生至今,按照惯例由乳母照顾。和我真的没有一起睡过一次。我自己和母后,也没有过。因此习以为常。但他却说了。其实,孩子的心里,还是渴望少些繁文缛节的吧。
  我喂他吃着水果。竹珈喜欢吃甜食,和我很像。他吃东西,天生就很文雅。从来不和其他小孩一样会把食物的碎屑沾到嘴巴和下颚。我摸摸他柔软的额发,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可爱。回答说:“当然可以,竹珈今天就和娘一起睡。娘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好啊。”竹珈笑了,他笑起来更是酷似乃父。我看他天真的冲我发笑,完了还不忘对着奶娘阿松甜甜的笑。好像为自己的“得逞”高兴。
  夜晚,琼林玉殿,薰笼紫烟。竹珈依偎着我睡着了,小手还抓着我的丝衣,好像怕我走开。我回想了白日的群臣形态,叹了口气。
  人,迈出每一步,都应该要仔细考虑。因为,后退真的很难。王览当年,就在同一张床上对我说过,世界上最没有退路的,就是我神慧。
  四十九 泪别恩师
  改革兴起,天下人情震动。有人欢喜有人忧。各种上书如雪片飞来。我来不及看,只好堆积于御库。由我的亲信宦官杨卫辰和中书侍郎们阅读并摘录大概。大将军宋舟,亲自前往各地巡视军队代表我对军官们训话赏赐。光这一项,就花去了我的内库七十万两白银。
  第二年的元宵节,宫廷也不再悬挂万灯,以示节俭。那一天晚上,我和鉴容,会同刑部尚书蒋源,下令军队捕杀了十二名贪污证据确凿的地方官。抄没他们的家私,用于朝廷赈灾。而他们的家眷,我则命令,免予流放,由皇室赡养。此外,革职三十一人。查办二十九人。
  民心大快,但豪族骚动。我对于一些大族,召集宗长加以温言宽慰,但对一些怨言重的京官,则采取了“挂到楼上”的做法。我说的挂到楼上,就是加赏于此人,把他的官阶提高。但是同时,又把他调到远离中央的偏远地区,使他不再触及权力中枢。
  华鉴容整顿吏治,奖励农桑,兴修水利,统化军队,忙得不可开交。同时,他以私财在首都开设了许多“宣德堂”,收留流离失所的孤寡儿童。为了帮助他,我写信给为王览守陵的王榕,劝他放弃居于墓下的理想,为了国家做些实务。开春王榕出任了京兆尹。 一批青年军官也很快崭露头角。宋舟的两个孙子,宋鹏任为卫军将军,宋彦为东宫左卫率。宋舟上书坚决推辞,我不准。
  开春的一天,我突然来到了王家。王览家族,世代居于乌衣巷。家族人口多,到如今,人口上百,童仆上千。五个宅门连起。成为建康城最大的士族园林。
  远远望去,白衣老者头戴斗笠,安闲的手持鱼钩,似乎钓着一池碧水。我默默的站在王琪的后面,很久也不前进。他的耐心似乎和每个王家人一样持久。我最近采取的强硬手段,他的反应,只是称病挂官。再无一句多言。
  “阿父,你好悠闲。”我在他耳侧说道。
  “陛下。”他毫不吃惊,温雅行礼。
  我笑道:“阿父继续垂钓好了。在这样的喧哗京都,阿父你能够找到这么个消遣,朕真的很羡慕。”
  他微笑,稳稳的又拿起钓竿。我坐在他的身侧,说:“阿父,虽然这样很有些雅趣,但终究还是慢了些。也许你坐着一天,也不会有鱼上钩。”
  他的双目低垂:“陛下,都讲个火候,臣年老,也就只会这件事。养病嘛重在散心。这么等下去,未必可以钓到鱼。但骑马围猎,终究是少年人的爱好了。”
  我不说话。他叹着气说:“阿览,也喜欢钓鱼。可惜,他……”他两腮抽动,似乎说不下去。
  我心里也有些难受,说:“览虽不在,但太子终究是王家血脉。阿父,你就真的放着侄孙不管?”
  他手里的钓竿纹丝不动,过了很久,慢慢的说:“陛下,其他的臣也不多说了。比如钓鱼,绝对是一人一竿,没有二人同竿的道理。官员任用,生杀大权,抑或军队的统帅,陛下握于自己手,无人敢有怨言。太尉公也是异姓,与太子无直接血缘。陛下在,可能无事,陛下万一不在,他——难道不会是一个司马懿?”
  我心潮澎湃,愣了愣,岔开了话:“阿父,如今王家还有谁无爵?”
  他答道:“还有七个孩子。”
  我笑着说:“年过十五的,都授予员外郎的官职吧。王家人口太多。览在世,也并未多加恩泽。京城西南的八百亩皇家田,就给我们王家也好。”
  他的手一动,一抬鱼竿,赫然一条鲤鱼在渔钩挣扎。
  我抿嘴一笑:“阿父,这鱼不大,也不小了。”
  第二日华鉴容到东宫来。因开了春天,按例宫里换上了碧绿色的窗纱,云母石的屏风,挡住了外面的景色。要不是竹珈兴冲冲的跑进来,我还真没有留心那柳丝如剪花如染的美丽。淡金色的晚照中,明黄衣服的小竹珈手持着一朵娇艳的牡丹。
  “慢着,慢着。”华鉴容飞速的起身蹲下,一张手臂,小家伙正好倒在他怀里。
  我不禁一笑:“你怎么知道他要摔着?”
  华鉴容含笑不答。搂着竹珈。神情秀澈的孩子对他点头,示意他抱他。华鉴容果然把他抱起来,竹珈用一个手指着另一支手里的花朵说:“牡丹,。给娘。”
  华鉴容温柔的说:“好美。”
  竹珈嗅了一嗅花,小鼻子一皱,几乎要打个喷嚏。然后,笑嘻嘻的在鉴容怀里手舞足蹈。把手臂指向我,说:“娘和牡丹谁好看?”
  华鉴容这才看着我,我却莫名其妙的红了脸。竹珈顺势扑到我肩头,把那朵鲜花插到我的发鬓,说:“还是我娘好。”
  我捏了一下他苹果粉色的腮帮:“小家伙嘴巴甜。”一边不好意思地瞥了华鉴容一眼。华鉴容的晶莹黑眼睛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瞧。
  竹珈水汪汪的眼珠看着我们,居然冒出一句:“少傅对娘看什么?”
  华鉴容的脸突然涨红了,偏着头,讪讪地说:“太子不懂的。”
  竹珈掩着嘴,凑近华鉴容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华鉴容的脸就更红了。我问:“竹珈,你背着娘说什么?”
  竹珈只是笑,攀着华鉴容的衣领子,手胖乎乎的,带着一个个小涡涡。过了一会儿,他顽皮的说:“我说,少傅比花花还漂亮。”
  等到阿松他们把他抱走了,我们两个大人还不好意思。我假意咳嗽,说:“这孩子就是亲近你。”
  “是。”华鉴容回答。他眉头一拧,才说:“我这些日子常想,太子如此聪明,虚龄已经四岁——应该开始读书了。”
  我点头附和:“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他这么玩,也不是办法。只是最近革新的事情一堆。我也不想叫你操心。”
  他叹道:“反正是操心,多一份心思,少一份心思,没有区别。”
  “王琪如今回到尚书省了。”我不露痕迹的说。
  他苦笑:“陛下许给王家也不少。”
  我闭上眼,怎么也不能把鉴容和那位奸雄司马懿联想到一块儿。我问:“是你下令把都城的恶霸们一起斩首,陈尸于西市的?”
  他点头称是。
  我又说:“里面有个人,是荆州刺史李赞的妻弟?”
  他说:“既然要明法纪,这些裙带儿也不好放过。”
  我温言说:“但李家是大族,李赞对我还是很忠心的。前些天他给我上表说要引咎辞职,我没有答应,反而增加了他一倍的俸禄。昨天,他再次上表,推辞这个恩德。我就命令,再加一倍俸禄。我告诉他好好守好荆州,如若推三阻四,我就一倍倍加下去。”
  华鉴容思索着,笑了:“你做的对。我来唱白脸,陛下还是红脸。反正我也没有子弟。孑然一身——行事没有顾虑。”
  我听他说的坦荡,心里一动。华鉴容望着落日的余辉,说:“倒是太子的学业不好耽误。我前天夜里睡不着,草拟了一个启蒙计划。明天和太师商议了,就交给你看。”
  “好。可太师如今见了你大约不会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太师对我们无愧于师德,我们也不该心存芥蒂。是吗?”他问。
  “嗯。”
  我们正说话,陆凯急急进来禀报:“陛下,外头传进来,何太师忽然痰迷。已经快不行了。”
  我和华鉴容相对失色,华鉴容一撩袍子,就走出去。我忙吩咐:“朕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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