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燃情·阿里轶迹-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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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放开马缰绳,奔驰在草原上。远山传来细细的牧歌声。他们放慢了速度,信马由缰。临高纵目,逍遥徜徉。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帐篷,包围着几栋简易的房屋,这便是决算点的在地,恰茶卡公社二队。
谢大军指定的工作组负责人章春茂与卓尕,正在带领各队会计、保管员等在一间大房子里核对各种帐目,已经忙得不亦乐乎。
章春茂告诉卓尕让大家休息一下。便又扼要地向李刚义他们汇报决算正在进行的情况。
在十天的时间里,已经让各队会计返回本队两次,核对订正收支、盘存、工分帐目等各项数据,对已经查出的不实之处,均做了认真的纠正。
经初步统计,整个公社五个生产队,共清理出以开会、外出检查工作等各种名目,虚报劳动日近一千八百多个。各队(除二队)隐瞒畜产品有酥油,奶渣、青稞等若干斤。现各种数据都记录在案,等候领导指示,做最后处理。
李刚义听完决算组章春茂与卓尕的汇报后,深感谢大军指挥调度有方,用人得当,决算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心情十分兴奋!他叫大家喝茶、休息。
年青的社、队会计们,巴不得多休息一阵,多玩一会。他们都凑在一起闲聊,似乎在对李刚义、谢大军评头品足地议论着什么。
李刚义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些本地土生土长的会计们。他们很少有人进过学校,都是汉族干部们,一个一个把手教,亲自带出来的。他们有的人居然也能把算盘珠拨拉的叭叭响,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据说他们当中,有个叫旺堆的会计身手不凡,曾经在县上举办的会计计算比赛中获第一名,威信颇高。
李刚义有时不自觉地和会计们的目光碰到一起。会计们有的伸出舌头,表示回敬。
只见一个高个子身材的会计站起来,端着一把红黑发亮的大算盘,向坐在李刚义身旁的谢大军走来。他站在谢大军面前,用右手拨动算盘珠子,在算盘两端摆出999与999两个数字。笑着对谢大军说了几句藏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谢大军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为了确认明白,他看看坐在身边的翻译次仁多吉。
次仁多吉有点不好意思,沉了一下对谢大军笑着说:
“他是公社的会计,由于公社还没有核算业务,现主管一队的会计工作。他叫旺堆。他说,想请教您,这两个数字乘起来是多少?”
还未等谢大军回答,李刚义先笑道:“他是想考考你这位大学生,看你会不会珠算。”谢大军只是未加可否地笑笑。
李刚义便转脸对会计旺堆说:“他没当过会计,也不常用算盘。这个你叫章春茂他们给你算!
翻译次仁多吉,正欲张口把李刚义的话,翻给会计旺堆听,谢大军抬手制止了他。
谢大军一伸手从那会计手中接过算盘只一抖,那珠子都整齐地归位了。算盘放在面前的卡垫上,一挥右手便打开了……
九九八十一,~……悬珠去二下余一,逢十须进一……去悬逢十再进一……
九九八十一,悬珠去二下余一,……逢十须进一……去悬逢十再进一
谢大军口里唸着珠算口决,手下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李刚义喝完两口茶的工夫,便打出来了。大家看到停在算盘上的数是998001。
数字一出来,李刚义副主任用惊奇地眼光看着谢大军,又抬头审视着会计旺堆的神情。只见那会计旺堆的眼神刹那间亮了起来,冲着谢大军又伸舌头,又点头,大家明白,谢大军算对了!
会计旺堆停了一会,还不死心。又把那算盘再向谢大军面前推推,并在算盘的右侧再指指那个999与998001。
谢大军笑道:
“你还想看看除法,好!我就给你还原回去……”谢大军一边念着归除法的口决一边又打起算盘来——
见九无除作九九,悬十去一走,……九九除去八十一,去悬加二下余一……
九八下加入,悬十去二加。八九除去七十二,去悬加三下除二……逢九进一十,一九隔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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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算盘上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数字,细看左是999,右边亦999
这一次旺堆那顽皮的脸上,终于现出了那心悦诚服的笑容。他一个劲地向谢大军点头,而且竖起大拇指,又转向众人指点着。
谢大军征服了会计们的头头,也便征服了全体会计。他本来没这个意思,是会计们要考察他们的领导,不容不回答的。
会计们笑了,工作组的领导也笑了,干部们全都笑了!
休息过后,决算组负责人章春茂让大家归座安静,请工作组领导李刚义暨谢大军作指示。
李刚义喝过两口酥油茶缓慢地说道:“关于决算工作,前边章春茂与卓尕同志已经扼要地汇报过了。决算中从帐面及库存实物以及工分登记上,查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看起来大家工作做得细,问题抓得准,抓得好!对这些问题的处理,后边我们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现在,我想再问问各队的会计们,除上边所说的问题外,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不管是人为的,或者因为制度上不合理引起的错误做法,只要是问题,都可以说!我们是结合决算深入整顿公社吗!大家有什么话尽管说,对错都没关系!”
话音一落,大家尊称为大翻译的洛桑,接口便流利地翻成藏语了。
会计们听说李刚义副主任,要听取他们对公社决算分配上的意见,大家立刻在下边小声地议论起来。
高原牧区社队干部们的习惯与内地社队的是不同的。他们个人喜欢说话,提意见。如果上级领导在场,请他们出来说话,那无异于是一种当面的表扬与鼓励。
在下面经过一翻嘀咕后,很快便有人说话了。大家一看还是那位公社会计旺堆。他习惯地伸伸舌头笑笑,然后便用藏语叽里呱啦地说开了。
大翻译落桑笑着把旺堆的意见开始翻出来,并示意次仁多吉与他合作交替进行。
旺堆说:
目前查出来的帐目上的各种问题虽多,但纠正起来容易。因为那些问题毕竟大都发生在社队干部及他们的亲朋好友身上。只要领导下一道命令,便能够让他们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
众会计们也都点头嘻笑着表示同意旺堆的说法。
我现在要说的是另一种问题,即制度上存在的,分配不公平的问题。那些老实的社员,放羊、挤奶,打酥油,精心地管理集体的羊群、接羔育幼成活率很高,他们为生产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他们同所有的人一样,按人头与工分分到自己的一份。这些人是受之无愧的!
问题是出在另一部分人身上。他们男人不放羊,叫女人放羊,这个也就罢了。可是有的男、女都不放羊,叫孩子去放羊。未成年的孩子,无论如何也难以和成人相比。总之,他们有的是出工不出力,有的是以儿童出工,记成人的工分。大人自己在家做私活。给别人制靴子、缝皮袄,挣工钱。
更有甚者,有的人连工都不出以有病,身体不好等理由,把羊群交出去。反正到决算分配时,按“人七劳三”的定制,按人头均分的部分,一点都少不了!这种人自己不劳动,靠人家养活着,这是新的剥削!好些人,在旧西藏本身就是奴隶,老老实实地给领主放羊,还要经常挨打受骂,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翻身了,成了社队的主人,却要偷懒耍滑,自己不劳动,靠集体活着,实在可恨!上级领导要在这次整社中,堵住这个老鼠洞!
会计们边笑边鼓掌……
下边有个别会计发言说:“社会主义是按劳取酬吗,‘人七劳三’的分配制度不合理,全部按工分分配最公平!‘人七劳三’是不是应该取消掉!”会计们又哄笑起来了。
李刚义和谢大军交换意见后,让大家作短暂的休息。
工作组内部坐在一起进行了一翻认真研究。
章春茂首先发言说:
现在广播里还时常提到张春桥限制资产阶级法权的文章,造舆论要取消八级工资制,趋向正是按人头来分配!这些人的意见,倒要取消“人七劳三”,做法上正好相反的!牵涉到分配制度问题,是原则问题,领导上要慎重一点,才稳妥些……
大翻译洛桑对此则有不同的看法:
制度是人定的。在执行过程中发现问题,也可以改!如果取消了工分制,按张春桥的办法,全按人头来分配,试想谁还愿意放羊、挤奶、打酥油,活没人干了,生产上不去,人们吃什么?喝什么?社会岂不全乱套了!老章,张春桥那平均主义的一套,永远是行不通的!
章春茂笑道:
“这家伙,平均主义的帽子扣到我头上来了!我是章春茂,不是张春桥啊!”
大家哄笑了……
卓尕也笑着对章春茂说:“章春茂是张春桥的弟弟吗,所以他拥护张春桥的路线!”章春茂握紧拳头,举到卓尕眼前示威:“再说张春桥的弟弟,定然不饶!”
李刚义也笑了。
最后他想听听谢大军的意见,便客气地说:
“谢局长!谈谈你的看法,咱们倒底怎么办才更合适些。”
谢大军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地说:
如果就事论事来说,会计们的意见应该是对的!但对于“人七劳三”的分配制度要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在民主改革的初期,把三大领主靠剥削奴隶得来的生产资料,收归奴隶,实行集体生产管理,初始按“人七劳三”来分配,对安定人心,稳定社会秩序是有一定好处的。
但是,如今民改已经过去十五、六年了,现在社、队内部再没有了领主与奴隶的生产关系了。社员之间是平等的,所以在人民内部,必须完全坚持“按劳分配”的原则,奖勤罚懒,才能充分动起群众的生产积极性,生产的潜力才能大大地挖掘与发挥!
目前,上级虽然还未明文规定改变旧的分配方式,但是我们可以在实践中摸索着去改进。这样才符合整顿公社的精神。所以,我建议,这次结合整社的决算分配,应该有一定的改进。把“人七劳三”改作“人六劳四”或“人五劳五”来试行。今年算试点,明年看效果,再定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大翻译洛桑第一个站起来叫道:
“这个办法我同意!即稳妥,又有创新。我敢打赌,决算后的出工率很快会大大地提高,多数群众一定是非常欢迎的!懒汉、二流子今后吃不开了……”
李刚义也跟大家一同鼓掌……然后,他让大家安静下来,最后表态说:
首先,我赞同谢局长的意见!他讲的很有道理。即能够历史地看问题,又能从整顿的精神出发,着眼于发展,我认为这很符合当前中央的精神!这次整社中的决算分配,就按“人五劳五”来实行,试点一年,到明年这时候再看,如果群众关系改善了,干劲提高了,生产发展了,咱就成为制度定下来。或者再进一步改为“倒三七”都可以。如果生产没发展,反而倒退了,那么再退到原来的规定,也不迟!
再有一点,就是在这次整社决算中,查出来的一切违返制度,虚报冒领,多吃多占的东西全部都要从决算收益中扣出!在人民内部,绝不允许一部分人不劳而获,非法占有他人劳动果食的行为!
大翻译洛桑;以庄重的语调;铿锵有力的声音;翻译了谢大军前边的发言和李刚义后面的总结。在这个人数不多的小会上,不断响起热烈的掌声……
直接主持决算的工作组成员章春茂,会后还兴高采烈,心悦诚服地说:
“在我参加过的几次决算分配中,咱们这次整社中的决算分配,充满了浓厚的整顿与改进的气氛!是最为成功的一次决算。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按领导的指示,把决算分配彻底地落实好!
李刚义、谢大军一行几个人,在决算点呆了三天,听取汇报,处理完有关原则问题后,放心地离去。
在回公社的路上,大家都非常高兴。一次次放开缰绳,你追我赶地在草原上奔驰。
跟随谢大军的翻译次仁多吉与谢大军跑过几个回合后,已经把李刚义与洛桑他们拉在后面。于是他们放慢速度,边走边谈。次仁多吉颇有感慨地说:
这次公社整顿,与以往大不一样。以前,整社工作组下来,一头扎在公社书记轮珠家里,所谓公社的“问题”都是书记嘴里说出来的。书记的意见,就是整社工作组最终的结论。每次被整的往往都是平时与书记轮珠有分歧的人。公社治保主任扎西,为人正直,对集体的财物从来不沾边。可是每次工作组来都听书记轮珠的意见。批评他。一会说他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