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西归直指-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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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耽酒嗜肉,无非种地狱之深根。眼前图快活一时,身后受苦辛万劫。一旦命根绝处,四大风刀割时,外则脚手牵抽,内则肝肠痛裂。纵使妻孥相惜,无计留君。假饶骨肉满前,有谁替汝?生者枉自悲啼痛切,死者但觉神识奔驰。前途不见光明,举目全无伴侣。过奈何岸,见之无不悲伤。入鬼门关,到者自然凄惨。弃世方经七日,投冥渐历诸司。曹官抱案没人情,狱卒持叉无笑面。平生为善者,送归天道、仙道、人道。在日造恶者,押入汤途、火途、刀途。当初尽道因果荒唐,此际方知语言不谬。孽镜里件件分明,夜台中般般苦楚。刀山剑树,吃不尽万种煎熬。戴角披毛,填不了多生业债。任汝心雄胆泼,免不得向鬼卒而低头。凭他谤道毁僧,挨不过对阎君而屈膝。魂魄虽归阴界,身尸犹卧棺中。或隔三朝五朝,或当六月七月,腐烂则出虫出血,臭秽则熏地熏天。无钱财者,付之一堆野火。有体面者,埋诸万里荒山。昔时俏丽红颜,翻成灰烬。今日荒凉白骨,变作尘埃。从前恩爱,到此成空。自昔英雄,而今何在?青草边漫留碑石,绿杨内空挂纸钱。想到梢头结局,谁人能免如斯?若欲跳出轮回,须是皈心正觉。休向鬼窟里作活计,要知肉团上有真人。是男是女总堪修,若俗若僧皆有分。急求活路,当思身后之身。切莫依回,仍做梦中之梦。若明日更待明日,看看误尽青春。使后人复哀后人,累累增高白骨。弥陀好念,勿虚彼国之金台。阎老无情,莫惹他家之铁棒。舍恶从善,改往修来。对众为大众宣扬,归家为一家解说。使在在齐知觉悟,教人人共免沉沦。佛言不信,何言可信?人道不修,他道难修。各请直下承当,莫使此生空过。
理障更甚于欲
生而盲者不识象,有一国王集群瞽而问之曰:“汝等欲知象之形否?”皆曰愿知。乃命象夫牵象于庭,唤群瞽以手摸之。摸讫,问曰:“汝等已知象形否?”皆曰已知。乃各自揣度。摸其鼻者曰:“象形如琴。”摸其足者曰:“象形如柱。”摸其脊者曰:“象形如屋。”摸其胁者曰:“象形如壁。”摸其耳者曰:“象形如箕。”摸其尾者曰:“象形如帚。”各执一说,争论不已,继以殴击。王笑曰:“汝等皆未知象。琴者,其鼻也;柱者,其足也;屋者,其脊也;壁者,其胁也;箕者,其耳也;帚者,其尾也。”由是群瞽默不敢言。然意中犹谓所摸之不谬,而大恨群说之皆非,于是瞽人终身不识象矣。向使不教以手摸,则象之形状,数语便知,夫何至于争执也。惟其有此一摸,彼遂谓亲验之于手,断无疑惑,是以牢固于中,而不可拔也。不读书人,教以修净土,纵未能皆信,然必不至于诽谤。若一读举业之书,便自以为是,空腹高心,以为此不过佛氏之教。而诚实之语,反为荒唐,甘露之投,视为鸩毒矣。故曰:理之为障更甚于欲。
先要知三世之说
读书人有不信前世后世,因而不信净土者。不知前世后世,即是昨日来朝,合下便有,并非佛家造出。譬如五脏六腑,原在病人自己腹中,奈何因其出诸医人之口,遂视为药笼中物乎?文昌帝君劝士子文,开口便谓:“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是显然有三世矣。士子科名,皆经其掌管,岂其言不足信乎?
又要明因果之理
儒者不信因果,非不信佛也,乃不信儒也。《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夫作善、作不善,因也。降祥、降殃,则果矣。譬之日与太阳,同是一物。故曰:“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人若信乎其说,自然不敢为恶。倘以报应为荒唐,是落得欺人诈人,无所忌惮矣。且如一邑之内,一人信之而作一善,万人即增万善。一人不信而造一恶,万人即增万恶。故曰:人人信因果,大治之道也;人人不信因果,大乱之道也。
三世之理孔子必定说过
三世之说,考之书史,所载甚多。即今世俗见闻,事亦不一。儒者止因孔子未尝言及,所以不敢出诸口。然而孔子岂有不言者乎?若云孔子不知三世,亦不得为圣人矣。一部《论语》中,孔子所言者,不过八千五百零三字,则言之不传于后者必多。若必待见之经书而后信,则《四书》《五经》中,孔子未尝自言其父母,儒者亦当隐讳其所生。未尝自言其昆弟,儒者不当道及其手足。未尝自言其室庐田畴,儒者不应居宫室而业恒产。不宁唯是,文房四宝,经书中未之及也,子之习字差矣。夏葛冬裘之外,未尝说及小衣,得毋今之穿裤者非乎?江南金锡,儒者不当为用。西蜀丹青,儒者不当作彩。何也?以孔子未尝出诸口也。独是经书所传,孔子教人孝友,儒者却不肯孝友。教人忠恕,儒者却不肯忠恕。并未尝劝人赌博,儒者偏好赌博。并未尝教人做某事某事,偏要去做某事某事。则又何也?一言以蔽之曰:弗思耳。
智者勿以短命自待
人身初未尝有死,死之名,乃从肉躯得之。盖肉躯虽有变更,吾性本无变更。譬诸远行,或乘舟坐轿,或驰马驱车。舟车轿马,肉躯也;乘舟车轿马者,真性也。就肉躯论,长者不满百年。若言吾之本来面目,岂止天长地久。静言思之,何等快乐。今之不信后世者,知有肉躯,而不知有真性也,是明明以短命自待也,亦见之谬矣。
有智者不可隘其见闻
农夫心眼中,不知富翁境界。富翁心眼中,不知帝王境界。同在人类中,而大小悬殊矣。况其由人而天,复由天而至于佛国乎?人谓读书之人,见闻必广。岂知越是读书人,见闻越小。由其执著先入之言,牢固不拔耳。盖彼所见闻者,不过此间一国土。而不知世界之多,不可穷尽,日月之多,亦不可穷尽。但知厥初生民,始于盘古。不知劫初,自大平等王开创后,目下已经第九小劫。但知此处,号为中华。不知就阎浮一洲中,其自号为中华者,已有十六大国、五百中国、十万小国。但知人生七十,便号古稀。不知劫初之人,皆从八万四千岁而始。但知此方衣食之源,必由耕织。不知天宫佛土,皆念衣衣来,想食食至。但知金银财宝,此方得之甚难。不知十方佛土,大地皆七宝所成。但见此方文字,止有苍颉所造六书。不知自开辟后,书法已有六十四种。但知《左》、《国》、《史》、《汉》,些微典籍,便称艺苑之宗。不知普光明殿上,秘笈琅函,同于山积。但知人类肉躯,必从男女精血而成。不知质托莲胎,生于上妙香洁之处,可以不由女人之腹。但知娶得一位黄瘦妇女,便爱之惜之,珍之玩之,唯其言之是听。岂知转轮王临御时,除玉女外,尚有二万妙丽夫人。至于忉利天王,其玉女之多,动以万亿计,每一玉女之旁,化一天王,以受娱乐。但知人为万物之灵,谓可赞化育、参天地。不知人类,不过六道中之一道,四生中之一生,十法界中之一法界。但知奉得一位两位圣人,便谓其尊无对。其余一应天神地祇人鬼,皆不足信。一应未曾目击之事,皆谓荒唐。岂知每一国土,即有几位圣人,主持教化。人类之多,阎浮提中,共有六千四百种,不独此间一处有圣人。嗟乎!此种境界,岂声色货利之徒,所能窥其毫末哉?譬如蚯蚓,但知尺土中食泥之乐,不知苍龙跃于大海,突浪冲波。譬如蜣蜋,但知粪壤内转丸之乐,不知大鹏扶摇九万里,风斯在下。是故学佛人,当须大著眼。
藏经不可不读
鸡犬牛羊,能鸣而不能语。较诸能言之人,人之能言者贵矣。一字不识之人,但能以口言语,不能以手言语。而略识几字者,能以笔通信于千里之远,则略识几字者贵矣。略识几字者,虽能以手代口,终不能化一手为百千手,并不能留其手以至百千年。若能博通古今,著书垂后,则能一书刷印百千书,一书留至百千年矣,其人不更贵乎?虽然,此犹世间之书也。若于儒书外,更能博览佛藏,则一应天上天下,前劫后劫,以及龙宫海藏,皆可略知其概,见闻不更广乎?虽然,见闻固广,若不得捷径之方,超出三界,则于菩提种子,犹无分也。倘能博通三藏,复遇净土法门,能笃信而奉行之,斯其福德智慧所由来,非三世五世之事矣。或曰:龙宫海藏之文,虽系如来诚实之语,其如儒者之不信何?曰:尧舜禹汤文武之事,若以告之不识字人,彼亦以为荒唐也。是故佛书,诚不可不读也。
奘师善于启发
世俗或以僧无戒行,故轻之而不信净土,谬也。是以道士不肖,而轻老子;士人不肖,而轻孔子也。智者尚不以人废言,况可以其徒而轻其教乎?昔唐太宗谓玄奘法师曰:“朕欲斋僧,但闻僧多无行,奈何?”奘法师曰:“昆山有玉,混杂泥沙。丽水生金,宁无瓦砾?土木雕成罗汉,敬之则福生。铜铁铸就金容,毁之而有罪。泥龙虽不能行雨,祈雨须祷泥龙。凡僧虽不能降福,修福须敬凡僧。”太宗恍然曰:“朕自今以后,虽见小沙弥,犹如敬佛。”嗟乎!太宗固自有宿福,一拨便醒。奘师亦可谓善于启发矣!
当于肉躯生厌离心
人生在世,八苦交煎,而人不自知苦,反以为乐。宜乎以苦入苦,永无出期也。且以生苦言之,人在母胎,住肝膈之下,大肠之上,由膜而疱,渐渐成形,胞胎裹住,不得自由。母啖热食,如灌镬汤。母饮冷水,若卧寒冰。所居乃不洁之处,所食皆不净之血。其住胎也,不满三百日,其受苦也,同于数十年。迨至弥月,便倒悬其体,头向产门,形质渐大,欲出无由。自毙之道,在此一刻。杀母机关,亦在此一刻。此时蓐母牵之,痛如车裂。所以一出胞胎,无不放声大哭。出胎之后,屎溺狼籍,不知羞愧。所谓大富大贵者,亦如此。所谓大圣大贤者,亦如此。人惟习为固然,所以不知不觉。若能清夜一思,岂不可哀可耻?如来大圣,怜悯世间,教人求生净土,莲华化生,免此患难。奈何耽染沉迷,不生厌离之想?
大孝人不愿入胎
神识投胎,不独自己受苦,即为母者,亦大受其苦。无论在胎十月,度日如年。到出胎之际,为母者痛苦万状,惭惧难言。刻刻与鬼为邻,念念求生不得。幸而难过重生,便爱婴儿若宝,由是推燥就湿,顾复提携,一生精血,暗里消磨者多矣。昔有七岁沙弥,出家得道,自识宿命。因叹曰:“吾之一身,累五母悲恼。为第一世母子时,邻家亦生,吾独短命,母见邻子长成,即生悲恼。为第二母子时,吾复早夭,母若见人乳儿,即生悲恼。为第三母子时,十岁即亡,母见他儿饮食类我,即生悲恼。为第四母子时,未娶而死,母见同辈娶妇,即生悲恼。今当第五世,七岁出家,吾母忆念,复生悲恼。吾念生死轮回,累亲如此,所以精进修道。”今街上摩肩接踵,往来不绝之人,大抵遗累于亲者多。能报亲恩者,曾有几人?夫托胎一世,即累一父母。则托胎百千万世,即遗累百千万世父母矣。若能超然出世,莲华化生,永远不累父母,岂非大孝之大孝乎?乃今之谤佛者,反谓出家不孝。是甘心常住胎中,而累及其亲者也。
大贵人须知自惭
所谓贵人者,非爵尊位显、学富五车之谓也。谓其能去乎贱态也,谓其能去同乎禽兽之贱态也。贱何在?曰贪、曰淫、曰杀、曰盗,是也,此禽兽所同有也。其外尚有可羞可恨者,莫如腹中化粪一事。无论珍馐百味,一入咽喉,便同津唾脑涎,随之而下。胃中即有黄色长虫,屈伸宛转于其内,经一昼夜,钻啮消化,流注大肠,臭不可近。积之既多,遂从大小便,分道涌出,丑恶之状,同于犬豕。此种贱态,偶一为之,已是可羞,何堪日日如此?若有此贱态,不自觉知,不求厌离,便与禽兽无异。故必自怨自艾,刻刻欲去此贱态,方是大贵之人。六天之中,虽食天须陀味,然皆香洁轻清,无纤尘渣滓。身上香云,涌现自在。百千万国,倏忽去来。无有涕泪痰涎、大小便利之秽。故天人一爪甲,价值阎浮提地。然不可称为大贵人者,以犹不免于轮回也。是必超然出世,莲华化生,而后可永绝此贱态也。此非孔孟之力,所能救吾也。
蚕茧喻
蚕之作茧也,左之右之,上之下之,尽吐腹中所有以成之。方谓常住其中,可安然无恙。岂知所以自经自营者,适所以自缠自缚乎。岂知彼方恃其所吐以卫身,人即利其所吐以杀身乎。万万千千痴虫,谁得免于沸汤者?然彼方子复传子,孙复传孙,以入沸汤也,则惨莫惨于此也。世间两片大门内之家蚕,亦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