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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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第一次指挥炮击金门,也是我第二次指挥炮击胡琏。第一次炮击胡琏是
在淮海战役的双堆集。
胡琏把他王牌中的王牌所谓“老虎团”部署在双堆集东面,工事很坚
固。二野六纵缺少重武器,打了几次没有打下来。野司要我带三野三纵八师
二十三团前去担任主攻,专打“老虎团”。
对胡琏的十八军(整十一师),我们相当熟悉,其特点是狡猾求稳,不
走险招,曾多次交锋,均未达成全歼,这一回,冤家路窄,该是同他彻底算
总账的时候了。
部队到位后,彻夜进行近迫作业,把交通壕延伸到离胡琏“老虎团”
前沿只有几十米的地方。我们又集中了十几辆坦克和数十门105 榴炮,38
式野炮、4。2 英寸重迫击炮,炮弹充足,火力强大。战士们还发明了一种炸
药包抛射筒,电影《大决战》再现了这个玩艺,其原理和“二踢脚”爆竹差
不多,第一响把一个三、五十斤重的炸药包从简中甩出去,飞行一、二百米,
落在敌人阵地上爆炸。缺点是准确性很差,优点是威力比炮弹还大。每个攻
击连队都有十几个这样的土造抛射筒。
攻击令下,我们密集的炮弹、炸药包下雹子一样猛砸过去,“老虎团”
阵地上顿时开锅,我从了望孔看出去,破碎的铁丝网、砖头瓦块夹杂着敌人
残缺的肢体,一会儿飞上去,一会儿落下来,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真称
得上翻地三尺,火烧连营。然后,打信号弹,冲锋!战士们冲上去,突破口
一带根本就没仗打了,如入无人之境,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被
震晕了,炸懵了,端个扫帚,都能逮小鸡似地抓俘虏,多少年都没被吃掉的
敌人吹得天花乱坠的“老虎团”霎时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黄维很快被抓到。
胡琏搞了一辆坦克,乘着天黑人杂,钻个空子跑掉了。算他命大,很可惜。
胡琅仓皇爬上坦克之际,一颗手榴弹在不远处爆炸,他背部负伤,血
肉模糊。
坦克载着他落荒而逃,我军大队人马潮水般涌向战区,竟无人理睬这
辆迎面而来的逆行坦克。还有不少战士“礼貌友好”主动为其让路,胡琏得
以侥幸走脱。辗转被送到上海虹口天主堂医院,由于救治及时,共从背部手
术取出大小弹片三十二粒,有几粒与肺、心“仅一纸之隔”,但终未触及命
脉,胡琏休养数日,举手投足如初,遂以“更加饱满的战志和坚不可摧的信
念,重新投入剿灭匪祸的战场”。
既没有被送往抚顺战犯管理所去苦熬铁窗,又从死神的手心里安然滑
脱,南京城看见胡琏者无不道贺称奇:伯玉兄岂止命大,简直是命硬哩!从
此,“胡老头”更为“蒋老头”所赏识、所倚重。
胡琏向“总统”面献“重整旧部,续为国用”之策。“总统”当即任命
胡琏为第二编练司令部司令,于新到的美援武器中,为其拨足三个军的装备。
胡琏不负倚重,即日起程,前往江西,收拢残部游勇,并独出心裁,提出“一
甲一兵,一县一团,三县成师,九县成军”的特殊征兵构想,仅数月,得新
兵四万。举着在双堆集彻底覆亡的十二兵团的灵幡,又出现在国军的序列之
中。
解放军高级军事机构,很快于敌营垒中重新发现十二兵团番号。战场
上,此类被全歼又再度恢复之敌,即便延用“王牌”标签,一般均不堪一击,
战斗力与其“前身”,不可同日而语。故对敌新组建之十二兵团,未予足够
重视。
悲剧恰恰就发生在这“不够重视”上面。叶飞的三野十兵团在千里入
闽先下福州又向厦门发起猛攻之时,胡琏的新建十二兵团也从江西退至广东
的潮汕一带。胡琏的任务原本是保卫广州,眼看四野攻势犀锐,为保存实力,
乃从汕头悉数登船,其回撤方向无非是海南、台湾、金门三地。十兵团情报
部门已侦知胡琏正在海上,不排除会驰援金门,但最后判断敌去台湾的可能
性为大。此时,金门岛上只有敌李良荣二十二兵团二万余惊弓之卒,十兵团
遂下决心,挟大破厦门之余威,一鼓作气再攻金门。
胡琏开始确是要回撤台湾的,航至半途,接获台北电令,“去金门与李
良荣换防”,方掉转船头,向金门进发。胡琏船队刚刚驶抵料罗湾,解放军
在古宁头的抢滩登陆也已打响,守方一个未走又来一个、平添数万新锐,而
攻方仍在按原计划实施操作,势大利于守而不利于攻。交战之初,胡琏对胜
负之数并无把握,双堆集的教训太深刻,他不敢再冒空降敌前的风险,坚持
蹲在船上指挥,以防不测。后来,发现解放军船只被焚,后援不继,已成孤
军,才下决心弃船登岸,实施更大规模的反包围反冲击。金岛三天大血战,
胡琏以伤亡几乎相等的代价,吞咽了解放军登陆部队三个加强团近万人。无
可否认,这是国民党军于三年内战中被整师、整军、整兵团地消灭了八百万
人马之后,唯一一次歼灭性的胜仗,古宁头名副其实地“大捷”了,“大捷”
于蒋氏政权风雨飘摇危如垒卵之际。胡琏,很像一个在最后一分钟乘乱破门
的球员,使败方未被剃光头,为惨败挽回了一点面子。
胡琏终于“凯旋”,他的“胜利”,使台湾旷日持久地为之陶醉、为之
倾倒。
据说,也有一些一直大败与“胜利”二字无缘的将领如汤恩伯胡宗南
辈,出于眼热不服的心态于背后窃议:古宁头不过打赢了一场遭遇战,算什
么“料敌如神”?胡伯玉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小子,就是他妈的命好。
※※※※※命大、命硬、命好的胡琏,无可争议地戴上了“金门王”
的桂冠。“总统”两度委以重任,要他到金门担当戍边大任。前后共八载,
胡琏在金门不辞辛苦持之以恒地干一件事:深挖洞、广积粮、多贮弹。他在
回忆录中写道:每当笔者伫立在太武山顶环顾四野,便觉杀气腾腾,上冲云
霄。“料敌从宽”,古有明训,而且一定要计算到敌必来攻。金门孤悬海上,
并没有盘弓弯马的余地,一场大战,必然是硬碰硬的重量级拳击赛。因此便
想到了一句江湖术语:“能打不如能挨”!小说隋唐演义中裴元庆挨不了李元
霸的三大铁锤,怎能当得上隋唐第三条好汉的头衔。“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早已是高峰的垂训,年来我军对此已有不少成就,但在方法上应再商讨。“马
其诺”、“齐格飞”型的钢筋水泥堆积,终究是软化在希特勒、艾森豪的重磅
炸弹之下。在我们的地区内,石山嶙峋,黄土深厚,穿山甲的故事,土行孙
的神话,触发了我们更多的灵感,于是尽最大的可能,把有关设施,向地下
作广深的掘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夜以继日,便是七百三十多个工,成千
累万的人力加上机械,其效率是惊人的,“有恒为成功之本”,很快就达成了
预期的作为。
胡琏每日开山凿洞不止,终于构筑了完整的环岛防御体系。“金门王”
伫立北太武之颠,俯视全岛,喜上眉梢:环岛纵深防御体系由前沿基本阵地、
中间阵地、核心阵地组成。水际滩头设有绵密的障碍物,如轨道砦、铁丝网、
围墙、阻绝壕、地雷场,水下设三列雷阵。前沿阵地筑建地堡群,防御支撑
点,反空降高堡等。
纵深地域高地上,筑有大型坑道,配置大口径火炮阵地。各式高射兵
器,组成了高、中、低立体三层对空防御火力。以平射、侧射、反射火力构
成了三面三层火墙。基本上达到了“岛屿要塞化”、“驻地战场化”、“战场堡
垒化”及“一人一坑”、“一车一坑”、“一炮一坑”要求。
金门防卫部的核心阵地是由巨大、广阔的“中央坑道”构成。它的南、
北、东三面贯通,汽车可以进出,内有31 条支坑道,126 条屯置弹药、物
资粮食的副坑道,总长7000 米以上。其中的“擎天厅”,平时可容三千人开
会欣赏歌舞表演,战时搬走座椅,即成可容纳三百张病床的地下医院。。山
颠之上的胡琏陡生出万千豪迈,慨叹道:金门的存在,对毛共政权称霸逞雄,
真乃一大讽刺!
此刻,他尚不知,若干天后,又是差那么一丁点,他亲手营造的铁壁
金汤,险些成了他自己的莫大讽刺。
又一次死里逃生,胡琏心有余悸对恭贺者们哈哈哈道:你们别总夸我
命大、命好啦,这一回,可是多亏了咱们的“俞大部长”哩。
3
8 月22 日夜,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飞抵金门。
关于中共究竟将先打马祖还是先打金门的问题,俞大维每每同参谋总
部的意见相左,坚决把“宝”押在金门上面。参谋总部执意要派一师海军陆
战队增援马祖,俞大维颇不以为然,对总统直言道:“三星期之内,中共必
打金门!”说得蒋某人满脸狐疑也不知究竟该听哪一方意见才是。俞大维并
不同高级将领们争执,他的做法是偏不去你们派兵增援的那个马祖,要了架
专机直飞金门巡视。无巧不成书,到达翌日,战争的突发便印证了他的预言
大师的才华,也让参谋总部的那帮庸才恨不能在脚下刨个坑把脸埋进去。
俞“部长”一向作风深入体恤下情,用毕早膳,立即乘车至金门水头,
换乘小艇,驶发大担、二担。司令官胡琏等均在码头送行,并和俞大维相约:
“部长辛苦,今晚六时,我们在翠谷水上餐厅为您接风洗尘。”俞大维微笑
承允。
预言大师只能预卜历史运行的大势,而不可能洞悉运行过程中的每一
个细节,事后,俞大维不无几分懊恼地说:我早已料到毛泽东必将首先在金
门发难,要不是还有一些公务要办,22 日白天就会去金门,那样,就好多
了。。※※※※※生于1897 年的俞大维,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数学博士,
也是国际知名的弹道专家。抗战刚结束,俞即入阁,至1964 年辞职为止,
其间,三任国民党政权的“交通部长”,四任“国防部长”。如以一届内阁代
表一个阶段政府的话,俞大维可说是“七朝元老”,被誉为国民党政坛上的
常青树。一般认为,俞大维是蒋氏内阁中最有学问最具国际声望的一位“部
长”。
一介文士,并非出身军校,也未曾领兵东征西讨,更未曾担任军方系
统中的要职,却能于一个政权生死存亡的严重关头,长久担任蒋介石的“国
防部长”,肯定是一个大有嚼头的历史现象。有人认为,个中奥妙在于“部
长”乃“总统”的家乡人,又深得为官之道,事事处处不忘提携“太子”,
讨得了“总统”的欢心之故。
也有人认为,“文人部长”不可能在军中培植私人班底形成派系,对“太
子”的不断擢升直至接班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其实,以上臆测都不尽然,俞
大维这个“国防部长”当得确有超群拔萃不同凡响的地方,许多国民党的“武
夫”实难望其项背。
自称“十年国防部长、十年苦战”的俞大维,有两个战场:一个是向
美方交涉争取军援的谈判桌,他凭着地道流利的美国腔英语、对美国人心态
深刻的理解,以及温文有礼的学者风度和圆熟的谈判技巧,为台湾获取大批
美国军援立下汗马功劳;另一个是和大陆无时无刻不在斗智斗力的台湾海
峡,他的座右铭是:“我自己不能去的地方,我不会派部下去!”有人计算,
他平均每两周必去大、小金门及大、二担岛一次,鼓舞士气、了解情况、解
决问题。据说,台湾“立法院”开会,十有九次,他都做了“逃兵”,立委
们纷纷抱怨,他反问:“外岛前线的情势一天比一天紧急,你们要我当开会
的国防部长,还是当打仗的国防部长?”从此,立委们不再抱怨。
“部长”的工作不仅深入前线,而且深入到“敌占区”。1955 年1 月7
日,俞大维首次穿上飞行服,坐在T-33 喷射教练机的后座上,亲自到大陆
侦察浙江路桥机场敌情。飞机由低空进入大陆,拉升至四千五百英尺高度,
俞大维手持望远镜对路桥机场仔细观察。正看到兴奋处,大陈岛战管部通知,
有中共米格15 机四架起飞拦截,并随时报告米格机已由60 里接近至20 里,
建议驾驶员“马上脱离!”俞大维却指示“再看一看!”两分钟后,战管部通
知:“还有5 里,迅速脱离!”他回过头去,直到看见右后方有两个黑点,才
命令飞行员急速拉起机头,进入云层,在七千英尺高度摆脱返航。从此,俞
大维上了瘾似地一发不可收拾,几年中共飞入大陆实地侦察19 次,获得大
量“第一手材料”。且不论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仅以六十高龄,“国防部长”
之尊,敢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