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烟水-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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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枫一愣，“不是凌天擎吗？”
“让你先解决了莫珑烟，”黑衣人不耐道，“一个都不能少。”
程枫从命上前。
昭蓉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所措。往后一看，程家的人马已经赶到，大哥杨昭远箭步如飞，她心下一喜，忽见程枫的长剑以至珑烟咽喉，心下又是一慌。她临敌经验少，此时惊慌之下，竟然不顾黑衣人的缠击，眼中只有珑烟这个与她心气相合的好姐姐，没有理会黑衣人飞来的轻纱，而是反手扬剑，挡开了程枫的长剑。而背后正中黑衣人的轻纱飞拂，她身子一晃，倒在了珑烟身上。
珑烟神智不清，腹内翻江倒海，只感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扑在自己的身上，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起来。昏迷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杨昭蓉焦急无措的面庞，原本总是红扑扑可爱的脸庞煞白毫无血色，唇角边却厉厉殷红如血，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渺然而关切的望着珑烟……
夜静如水，天际飞花。似乎有个声音断断念念的召唤着珑烟，珑烟艰难的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莫瑾灿、莫飞的脸。
“大姐，莫飞，我这是回家了吗？”
莫瑾灿瞪她一眼，数落道，“你个死丫头终于醒了！知道你昏迷了多少天不？”说完心中一酸，搂住了她。
珑烟这才回过神打量四周，依旧是程家堡她住的房间。只是周围除了瑾灿、莫飞，却再无其他人。
“大姐，你不在家照顾孩子，怎么跑到这儿了？”珑烟蹙眉，动一下就感觉浑身酸痛的厉害。
“飞儿，去把药端来，”莫瑾灿指使道，又搂着珑烟不放，说着硕大的眼泪就往外涌，“总算醒了，要不我怎么向爹娘交待？还疼不疼，你又受伤又中毒，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才好啊！”
珑烟摸摸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爹娘现在人在北方有要事在身，我没敢告诉他们你受伤了。你姐夫在慕容山庄守着，我和飞儿都赶过来照顾你，”瑾灿贴在珑烟耳旁说，“相比之下你算好的了，凌天擎伤势严重，到现在也没醒，王爷把太医都请来了也没办法，昭蓉她……”瑾灿默然不语。
经她一说，珑烟立即紧张起来，所有的事都回荡在脑海，仿佛那浴血的一幕便发生在刚刚。她蓦地一个惊悸，“怎么了？昭蓉怎么了？”
她记得最后的印象中，便是昭蓉那张苍白惊虚的脸，嘴角挂着斑斑血丝，却丝毫没有惧怕，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扑到面前，挡住了程枫飞来的那一剑。
瑾灿犹豫着不答，“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什么事都以后再说……”
“大姐！”珑烟浑身冰冷，上气不接下气，“你告诉我，昭蓉呢，我要见她，她救了我，我得当面谢谢她。还有天擎，他该怎么办？”
“珑儿……”瑾灿面目哀伤，“昭蓉为了救你身受重伤，她全身筋脉尽断，三天前已经去了……”
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忽的又全部散尽，“大姐，你知道吗？就凭你这样说，我始终都不能相信。”
“珑儿，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瑾灿叹了口气，“你别多想，先把身体调理好，程家会想办法救凌天擎的，爹娘也一定会为昭蓉报仇。”
珑烟木然的点点头，缩到被子里。身子不住发抖，爹娘一定会为昭蓉报仇，为什么是爹娘，而不是她莫珑烟……想她总是小聪明一世，自认为武功虽然不济，一般人却也伤害不了自己，只是，却没想到伤害了别人……
“二姐，喝药了，”莫飞过来，木讷的挠挠头，想了半天也只是一句，“这不能怪你的，杨大哥也没有怪你，你不要自责了。”
珑烟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点点头喝了药，侧过身睡去。
眼前却不断出现那一幕，黑衣人舞着衣袖向昭蓉飞过来，昭蓉却为了救她挡开了程枫的剑，而对冲着自己而来的袭击全然不顾……
忽的，珑烟身子轻轻一颤，手指冰冷。如此熟悉，那个舞着衣袖的身影，她曾经见过！
九孤门门主！
可是，大哥怎么会跟九孤门扯在一块？从这次来临安，在天香楼一遇，就发觉程枫越变越不正常。跟王苡彤，跟二姨娘殷殷搅在一起，还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个袁功……
天香楼……九孤门……大金国……
珑烟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布置下的网，居然长达六年之久！
“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完颜亮唇角一勾，阴厉的笑。
“他已经受了重伤，能不能治得好还不一定！”程枫垂首站在一侧。
“其实，本来能够杀了他的对不对，”完颜亮拉长了声调，更显的恐怖，“偷袭都不能成功，程公子的威名何在？”
程枫苍白的脸蓦地通红。
“还是程公子你……故意放手，顾念着旧情，所以留他活口！”完颜亮厉声喝道，“我一向讨厌变节之人，偏巧你程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你就可以弃你的全部所有，归顺我大金朝，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反间之计，实则是程家堡派你来刺探虚实。”
程枫扑通跪地，“小人不敢。程家待我不薄，可是，我这二十几年来一直要看人脸色生活，我受够了！”
“你认为你现在逃离了这种生活吗？”完颜亮冷笑，“在我身边，你连狗都不如，”他走到他身边，狠狠拍拍他的脸，“你这条狗，一样要看我的脸色知道吗？”
程枫咬唇不语，眼角轻瞥站在另一角的女子。
完颜亮轻哼一声，抬起头来笑道，“彤彤啊，你还真是狠心，就这么折磨程公子，不如就从了他如何？”
王苡彤傲然道，“他配吗？”
完颜亮仰天大笑，踱步到王苡彤身边，手背摩挲着她的面颊，又向下探向她的雪白的脖颈香肩胸口，不住抚摸，轻轻贴上前，在她唇边缠绵一吻，气息焦灼，“那我呢？”
任程枫跪在一旁，浑身惊悸颤抖，又气又怒，王苡彤却连瞄都不瞄他一眼，缓缓开口，忧伤顺从的真切，“能侍候王爷是我的福气。”
完颜亮满意的点点头，不住微笑。忽的一把钳住王苡彤的脖颈，狠狠收紧，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觉、得、你、配、吗？”
王苡彤被他掐的满脸胀红，舌头一点一点也吐了出来，却没有反抗。
“王爷饶命，你说过你会把彤彤赐给我的。”程枫爬到完颜亮的裤脚下。
完颜亮一脚踹开他，不觉又加大了力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伤害莫珑烟！你是怎么做的？是故意要杀了她吗？”
他忽的松开手指，放开王苡彤，轻瞥一眼程枫，“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杨家那个傻丫头，恐怕珑烟早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王苡彤面如金纸，瘫倒在墙角，程枫忙不迭的过去扶，却被她一把甩开。
过了很久，完颜亮才又开口，“杭州玩过了，近日我要回京。凌天擎你们自己想办法除掉。他身为大宋皇室后裔，尽得风隐吕一凡真传，又生活在燕京十八年，我只怕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王苡彤跪在地面，“我一定会解决掉凌天擎的。”
“这是你说的，你给我记得牢牢的，如果凌天擎不死，你知道由谁来偿命！”完颜亮轻哼一声，狠辣一笑，忽的眼色一变，暴戾霸道的笑道，“还有，你最好别忘了是‘一定解决掉凌天擎’，而不是莫珑烟！”他走近王苡彤，掐住她的下巴，“你记好了，莫珑烟那小子是我的人。她就是死，也要由我来杀！”
第四卷：三秋桂子七里香 四十四、蛛丝马迹
初冬天气微寒，雨露还未蒸发开，便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珑烟伸手捏住一片狭长的竹叶，轻轻按捻。冰露融化，竹叶也脆裂成几半。她雪白的指尖染上了几分翠绿，看在眼中，却殷红如血。
“珑烟，你身体刚好，不宜在外久留，会着凉。”王爷驾到。
“你怎么会来？”
赵靖玄轻哼一声，“你一个人跑出来，就不怕再遇到什么人来偷袭吗？”
珑烟默然，“我倒希望他们再来！”
“自寻死路吗？”
“又没有交手，你怎知我一定输？”珑烟不服气，又黯然的低下头，“如果那个人不是大哥，大家都会有防备，天擎不会那么轻易受伤，我也不会受伤，昭蓉更不会……”她摇摇头，“都怪我太大意了。”
“这件事不能怪你，如果这样说，我也有责任，我同样没有察觉到程枫的变化。”赵靖玄低声安慰。
“没有你的责任，都是我不好。”珑烟打断他，倔强的抬起头，眼中晶莹点点，勉强一笑向回走去。
“这件事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大堂内，慕容宁怡肃重道，“枫儿也许是中了别人的毒，也许其内有因，现在妄下定论为时过早。”
珑烟蜷身坐在角落，听到这话蹙了蹙眉。
“唯今之计，我们应该先找到他，再做打算。”慕容宁怡心下烦乱，只能先想法子堵住悠悠之口，“程家堡已经派出弟子到处搜索，王爷也派了人来援助，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沉默无语，没人反驳也没有人赞同。
“那找到了之后呢？”珑烟突然问道，略显尖刻。
慕容宁怡面色不悦，“找到了之后，自然要带到慕容山庄有盟主来定夺。”
莫瑾灿却不能忍耐姨母的高高在上，不屑轻哼，“姨母，这个时侯你还是死顾着程家的面子活受罪。程枫现在身在何方都不一定，光靠你程家堡一人之力要找到他的人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果利用慕容山庄动用全武林，那还有点可信度。”
慕容宁怡面部抽搐，喝道，“待事情有了个定论，我一定会给武林、给杨家一个交代！现在杨公子都没有异议，你这是什么态度！”
莫瑾灿也恼怒起来，她向来不怕这位姨母，站起身来还要说什么，珑烟却一把拉住她，抢着开口，“姨母，不管你怎么想，你也许故念旧情不愿伤害大哥……不对，是程枫。我一定会找到他，”她抬眼直视慕容宁怡，充满了压迫感，语气却宁和如谈心，轻轻道来，“我不会留下活口的。”
慕容宁怡轻颤一下，她的心思被珑烟看了个透。既怕程家堡的名誉受损，又舍不得伤害程枫，虽然不是亲生，可好歹抚养了十余载，也是心头的一块肉。
“你刚刚在大堂上为什么那样说？”赵靖玄跟着珑烟走进凌天擎的房间。
雨竹林一战，再不见杨昭蓉的俏皮笑脸，凌天擎却浑然不觉，依旧睡的天昏地暗。胸口那一剑刺入甚深，若不是京畿所有名医大夫都前来会诊，恐怕他也随昭蓉离开了。
“表姐。”碧翘人瘦了一圈，日夜不离照料天擎。轻瞥一眼珑烟，立刻又转回头，手中紧紧握着天擎的手。
“天擎怎么样了？”
“还没醒。”碧翘简短的回答，神形憔悴。
“碧翘，”珑烟轻轻道，见此状便了然于胸，“你在怪我吗？”
“不错，”碧翘爆发，“大哥失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如果早说，天擎就不会无缘无故受伤，到现在生死未卜。”她冷笑一声，眼中饱含泪与恨，“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头脑厉害的很，就算不这样自作聪明我也明白得很，我这辈子都赶不上你，你想瞒着我的事我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你现在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莫珑烟女侠，让冯青宗俯首称臣的莫珑烟女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一定要拿我们来做你的垫脚石！”
珑烟一怔，被她骂的毫无还口之力。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可偏偏她就是说不话来。
“碧翘！”赵靖玄一声怒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凌天擎受伤我们也始料未及，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担心吗？照你这么说，我算什么？也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吗？”
“王爷，我不想跟你多说，现在是我相公身受重伤，别人难以理解我的心情，你吼我我不怪你。”碧翘收敛的转过头。
珑烟心中一沉，那句‘我相公身受重伤’让她不知为何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她没管程碧翘喷火的眼神，径直走到凌天擎的床边，迅速却仔细的打量他的眉眼，熟悉的身影突然让她感到一阵温暖。她伸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凌天擎，你不会有事的。”转身坚定的离开。
“珑烟，珑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一直跟着我是做什么？”莫珑烟蹙眉。
“因为我不确定你下一步会怎么走？”赵靖玄挑眉，双目散发幽幽冷气，“在大堂上为什么那么说，你是不是发现了程枫的行踪？”
珑烟咬唇，突然微笑，“如果我一定不说，是不是又会被人数落自作聪明？”
“这是场意外，换做谁都是一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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