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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宜昌鬼事-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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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修起了,肯定被淹。可是就算不修大坝,这里也没什么人了。房子都空在那里。茶场的工人也都走了,就留了我一个,每年要摘茶叶的时候,来看几天。”

“可是我们刚才听到坳里有广播的声音?”我问道。

“我也听见过,我还专门到那个广播室看了看的,里面的设备都搬完了……不晓得为什么有广播的声音。”老头子接着说道:“你们今天听到啦?我怎么没听到……是不是老了,耳朵聋了。”

李夷站起身来,家润把躺在地上休息的田昌年摇晃几下。田昌年刚才睡了会子,猛的被弄醒,酒劲一冲,哇哇的吐起来。吐了一会,看见了我手上的水杯,急急地抢过去喝了,刚含到口里,扑的吐出,看着他嘴边茶水流淌,真如鲜血一般。不知道,茶水在他口里,到底是什么味道,让他一下就吐出来。

我们已经歇好了,向老头子告谢,出门走去。

老头子在门口追着说道:“要不是有病人这么着急,我肯定不让你们走的……”

我们离开这排平房,向山下走去。为了运输茶叶方便,这里的路平整多了。不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坑坑洼洼。

走到山底了,进了马蹄坳。现在是一段平地,以前应该是河滩。右侧就是一个溪流,看来马蹄坳的地形奇特,别处的水都不往这里流淌,今天下了这么大的暴雨,河水并没有暴涨。也许是刚才山洪已经过了也说不定。

另一侧,就是茂密的树林。我们前行的路,就通往树林深处。往更远处看去,隐约有些建筑的影子在树林的那一头,那里应该就是马蹄坳被人遗弃前的原址吧。

第136节

2010…7…2915:34:00

我们顺着路,走进树林。

月光被树林的茂密枝叶给挡住,能见度降低,我只能,根据大家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判断他们的方位。李夷和田家润他们还在前面,李夷还不时问一下田伯伯的病情。向华应该在我后面,可我听不到向华走路的声响。

没想到,树林长得如此茂密,一丝光线都没有,现在都只能靠着电筒的光线来看路。我看着前方几个光柱,在黑夜里晃动。再看自己手上的电筒所照之处,光柱里里面氲霭旋绕,我忽然就好奇,看的呆住了。忽然明白,原来树林里没有光线,并不仅仅是因为树林挡住了月光,而是树林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雾瘴。

我好像看到电筒光照到了一个脸孔,灰白颜色,表情扭曲。我吓得一动不动,愣神看着,那脸孔原来只是雾气在光线下照射变换出的形象,被我主观的看成了人脸而已。

我心里刚才猛的被提了一下,现在精神平复,继续慢慢行走。可心脏仍旧在胸腔里咚咚跳的厉害,我听得清清楚楚。太清晰了。我猛地意识到,身边太安静了,安静的过分。连虫豸的叫鸣都没有一声。这湿润沉厚的雾气是不是把一切都给隔开。

我连前方李夷他们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李夷……向华……向华”我在黑暗中喊着。手电筒乱晃,希望能看到他们中的某个人。没人答应我。我呆呆的站着。手足无措。

我知道,我走丢了。

我现在就一个人孤单的站在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甚至连方位都分辨不出来。黑暗中充斥着浓雾,而我,不知道在浓雾的某个地方。

我又高声喊了李夷和向华的名字。可是没有用,他们肯定已经走远了。我刚才楞神的片刻,走错了路。

虽然刚才在山脊上听到诡异广播的声音的时候,我很害怕,但毕竟知道大家都在身边,心里总是有点依靠。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恐惧感在孤独的情绪催化下,猛的滋长,瞬间把我的心灵攫住。我觉得我身体的四周,到处都是未知莫名的恐怖事物,在这个黑夜的浓雾里面,我是个瞎子,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却仔仔细细的正把我给打量着。

我无端的想到了那句“磨牙吮血(自《蜀道难》)”,心里的惊惧到了极点,窦疤子今晚回魂,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杀人如麻”。

我心里自己骂道,别背这个诗句,别背……“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别背……别再背了,我用手打自己的脑袋。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对,这个词好,继续想下去。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我对着自己大骂,别再背这个啦。

没办法,我无法驱赶内心的恐惧,我无论多么尽力都没有用。我身上觉得湿漉漉的,雾瘴是不是在慢慢浸润我的衣服,然后我的身体……

我惊慌的用手电在四周快速的照着,希望能找到我的来路。地上应该有脚印的,地上是湿润的泥土路,肯定有我脚印。

可我的方法没用,因为电筒的光线,根本就无法穿透浓雾,照不到地下。我只能勉强看到自己小腿高度的地方。我蹲下腰,把电筒往地下照去,不看还罢了,我看到地上的场面,胃里一阵翻动。

地上全是肥胖的蚯蚓和千足虫,蠕蠕的爬动。这些本该在地下的昆虫,在大雨之后,都钻出了地面。

我心里正在恶心。突然觉得头顶上方有了响动。

我连忙站起身来,用手电上下左右地晃着,嘴里在喊:“李夷、向华,是你们吗。”

没人答应我,我惊慌起来,用手电到处照,找到了一个横在路上的树枝,那树枝上挂着一连串的瓠子。我正在想,这些瓠子怎么会长在树枝上呢。

这种问题是不能想的,怎么能在这种场景想这个问题呢。我汗流浃背。

连忙把电筒的光芒朝下,不敢仔细去看那些瓠子。

我害怕之甚,到了不敢去看那树枝上到底挂的是瓠子,还是类似瓠子的物体,比如:

——人头。

第137节

2010…7…301:14:00

我本能的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脚后跟一绊,坐在了一个土堆上。手支撑在身边的土包上,着手处感觉柔软湿润,应该是滑顺的物体,手指感觉挺舒适。

“风风,你在不在……”我听到李夷在前方叫我的声音。

我连忙喊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李夷和向华的电筒光柱,划破浓雾,向我照过来,他们站在我面前。李夷还在埋怨向华:“你怎么不跟着他走,他没走过山路,你怎么不紧跟着他……”

向华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不见了。”

他们把手电在我身上向下晃动,“你坐在坟堆上干嘛?”

我低头望身下看去,果然是个坟堆,在看见我支撑在坟包上的那只手,差点没叫出来。我的手现在正按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上,动物尸体已经腐烂大半,我所触到的滑腻柔软的东西,原来是一堆腐败的肠子,我看见无数蛆虫,已经爬上我的手背。我把手一摆,手上的蛆虫却还是继续巴在上面,我把手往旁边的灌木上糙着,心里无比恶心。

反而对刚才坐在坟堆上不太在意。

“马蹄坳是没有坟的。”向华说道,“怎么这里有坟包子呢。”

“窦疤子被砍头之前,难道这里就埋过人吗?”李夷大声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李夷肯定窦疤子的往事。李夷坚强的外表,是不是也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呢。

李夷和向华带着我走去,我还专门又往刚才看见的那个树枝上,用电筒照了照,什么都没有。

我们走出树林,我看见田家润的一家三口正在树林边等着我们。看来是李夷走出树林,发现我不在了,又折返回去找的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很过意不去。

马蹄坳从前应该是个很繁华的集镇,虽然它一直是个村的建制,不过到现在,马蹄坳连村的建制都撤销。只有一个茶场还在这里,一年也没几个工人进来。

我们进了马蹄坳的破败原址。心里想着原本繁华的集市,如今却被人抛弃。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进了村内,其实里面的房子都是解放前的老式建筑,木质的两层古楼占了多数。我特意看见一个吊脚楼的结构,那是一个货栈,挂着一个招牌。我看不清招牌的字样,只是看见招牌在夜风里被吹的左右摇摆。

多年前这里该是个多么热闹繁华的地方,如今却是这么一番场景。

我们一行人在路上走着,看着街道两旁的落破建筑,心里生出一股悲凉的感觉。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让马蹄坳变得如此模样。

我正想到此处,忽然听见田家润说了一句话:“爸爸,我们家的红宝书带了没有啊?”

田家润的父亲没有回答女儿,嘴里去喊着:“华子……华子……你过来啊。”

向华连忙走快,到了田伯伯的旁边。

我看见田伯伯低声向向华说了几句什么话,向华开始并不答应。可禁不住田伯伯的哀求,还在应承了。

我们继续前行,走了几十分钟。路边仍旧是那些破败的街道,仍旧是那些被居民抛弃的建筑在身边……

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出村呢。

我向身边的一个建筑看了看,心里揪了起来:还是那个招牌,在左右摇摆。

我们在走回头路。

我向李夷喊道:“这里路是直的吗?”

“是啊,没有拐弯,直穿过去就出坳了。”李夷回答。

“我们……我们……”我颤巍巍的说道:“我们好像在绕圈啊。”

大家听到我说的话,都站立不动,把我看着,目光在询问,我到底发现了什么蹊跷。

我不说话,把旁边的那个有招牌的木楼给指着。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十二大的精神核心在于……坚持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反对全盘西化……”

那个诡异的广播声,恰到好处的在我们上方想起。是个女播音员的声音。

“你怎么解释这个声音?”我走进李夷轻声问道:“这个广播可不是文革时期的新闻播报……”

李夷答不出我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回答我:“难道看着田伯伯病死在山里吗?”

我们耳边又想起了无比熟悉的广播声音:“第四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第三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无比熟悉的音乐,却让我毛骨悚然。

第138节

2010…7…310:27:00

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的听着广播的声音。

我看见田伯伯手紧紧拽着他弟弟的肩膀,衣服都揪得紧绷。不知是开始疼厉害,还是被吓成这样。

广播又咔咔两声,没了声音,磁噪的声音还没有消散,耳朵嗡嗡作响。冷清诡异的街道,连一丝风都没有吹过。静谧……绝对的静谧,除了嗡嗡的磁噪声。大家都很不安,都在扭头到处张望,是的,虽然声音是安静的,但空气中的诡异气氛越来越浓。

“爸爸——爸爸——”向华突然大喊起来。大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向华向路旁的一个小岔路里斜斜跑了进去。

我正愕然。李夷对我说道:“风风,家润,你们在这里别动。等着我……”

李夷也向那个小岔道奔去,“华子,回来,华子——”

我走到田伯伯的身边,看着田伯伯已经被田昌年放到地上坐着,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上方,脑门上的汗,滚滚而落。田家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田昌年,又醉倒在地上,呵呵的坐在在笑。边笑,边拿出一个肮脏的黑褐色的瓶子,往嘴里咕隆一口,那瓶子以前是拿来装农药的,现在倒成了他的酒壶。怪不得我们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了,他还没清醒呢。

田昌年还在笑着,扭头对着他的右侧说着话:“刘家幺妹儿,你怎么还不去喂猪子啊?哦……我忘记哒,你七三年就被窦疤子还魂打死啦……”

可田昌年的右侧什么都没有。他在对着空气说话。

“你莫看着我啊,当年我不是故意用挖锄(宜昌方言:即锄头)挖你的脑壳的……你晓得撒,那是窦疤子搞的……跟我没得关系啊……嘿嘿……嘿嘿……”

我能觉得我的身上在发麻,半边身子都跟针扎一般。我想田家润看去,田家润却不停的追问他的父亲:“爸爸,爸爸,我们的红宝书带出来没有啊?”我看见田家润脸颊上的酒窝显现,印迹越来越深。

“老子绝后啦……幺妹儿,你看着我干嘛,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啊……”田昌年吼吼的哭起来:“老子不是故意用挖锄挖你的……老子绝后啦……”田昌年对着他哥哥说道:“哥哥,你看啊,刘家幺妹儿来找我拉,哈哈……哈哈。向家拐子,你儿子也来啦,你今晚回来搞什么,你不是去远安了吗?”

我不停的张望,可是什么人都看不见。

田伯伯什么都不说,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正疼的厉害。

田家润却越来越不对劲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对着他父亲讲话了,而是看着河滩,嘴里喊着:“光平,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脑壳还疼不疼?你别走撒,青青昨天还问我,你到那里去了,你别走,你回来。”

田家润突然就起身跑起来,往河滩的方向跑去。我没了主意,看着田家润飞快的在往河边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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