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之暗河-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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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杨敏。她已经泪流满面,花白的头发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祈求。
“别打扰她。。。。就让她安静地睡吧。。。。求求你。。。她受得罪够多了。”
一阵巨大的寒意刹那间贯穿了方木的全身,他突然意识到了冰柜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那是。。。”方木颤抖着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冰柜,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杨敏拼命地点头,身体却彻底瘫软下去,只有一双手还努力拽着方木,阻止他去碰那个冰柜。
“到底怎么回事?”
“8月7号。。下了班,娜娜却没回来。。。。手机也关机。。”杨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半夜,有人敲门。。。。没看到人,却看到一个大纸箱。。。”杨敏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可怖的一幕。“孩子。。。。。。手脚都没了。。。。。乳房都被割掉了。。。。。下身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木感觉整个脑袋都麻木了,似乎有两把重锤在反复敲击太阳穴,过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谁干的?”那低哑、凶狠的声音似乎不属于自己,“谁干的!”
“不知道。。。。。。”不知何时,杨敏已经放开了方木,把额头死命地抵在地上,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一般,“呜呜。。。。。。不知道。。。。”
“为什么不报警?”方木难以置信地大吼,“老邢是警察!我们是警察!”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只让我买了个冰柜把孩子放进去。。。。。呜呜。。。他说他会处理的。。”
“可是。。。为什么要把娜娜放在家里?”
“孩子死得太惨了。。。呜呜。。。她那么爱美。。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我们什么都不能给她。。。只能让她保留最后的尊严了。。。”
方木转头看着那台冰柜。它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站着,对俯卧在地上的母亲的痛哭充耳不闻。方木缓缓地走过去,把手放在柜门上,停了几秒钟后,鼓足全身的勇气拉开了。
这一幕只应该出现于地狱。
女孩静静地躺在满是冰霜的冰柜里,头微微向左侧,头发和脸上都是霜花。然而,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由于严重脱水,女孩的皮肤已经萎缩发黑,再也看不出曾经秀丽的模样。也许是怕她觉得寒冷吧,父母给她穿上了色彩艳丽的羽绒服,然而失去四肢的身体让那些衣物显得干瘪不堪,也让她看上去像一个比例失调,又遭遇恶意损坏的玩具娃娃。
杨敏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方木已经拉开了冰柜,哭得神志不清的她仍然沉浸在梦魇般的回忆中。
“她那时一定很害怕。。。。怕死了。。。。”
这些话方木都听不到,当他轻轻地合上冰柜的时候,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老邢仍将被送会员看守所继续羁押。尽管局里下令暂时封锁消息,老邢曾经意图杀人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他离开C市那天,场面冷清。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没有人愿意跟他扯上哪怕一星半点的关系。
警车驶离市局大院,很快融入城市的车水马龙中。半小时后,警车开出C市,一个小时后,在高速公路上的一个服务区停下了。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刑至森睁开眼睛,随口问道:“到哪儿了?”随行的两名负责亚姐的警察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跳下了车。刑至森微叹口气,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多谢了。”
“嗯,别太久。”
“好的,不会叫你为难。”
老邢心头微微一震,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方木拉开车门跳了上来。他小心地关好车门,又在驾驶室后窗上敲了两下,驾驶员回过头来,方木用两根食指冲他摆出了一个“十”字造型,嘴里无声地说道:“十分钟。”驾驶员点点头,跳下车。
然后,他坐在老邢的对么,先点了一支烟塞进老邢戴着钢铐的手里。老邢满是愧疚,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机械地任方木摆布。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方木微微躬下身子,“我昨天去过你家了。”
那只夹着香烟的手立刻停在了半空,随即就颤抖起来。
方木看着那只不停哆嗦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谁干的?”
“别问了。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不值得。”老邢用力摇摇头,“我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我并不仅仅是为了你。”方木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知道了这些,却什么也不做的话,那就不是我了——你说呢?”
老邢抬起头,恰好遇见方木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同时嘿嘿地笑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的一切。”方木目光炯炯,“一切。”
“那要从今年年初说起了。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跨境拐卖儿童的案件么?最初,我们在外围做了一些工作,但是进展非常缓慢,遭遇的阻力也非常大。后来,我决定采用秘密侦查手段。同时,我也收到了一些恐吓信和恐吓电话。你值得,干我们这一行的,这些玩意儿都是家常便饭,我也没当回事。8月初的时候,宽田区发生了一起绑架小学女生未遂案,那个差点被绑走的女孩,就是邢娜班上的一个学生。。。。。。”
老邢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来回捋着,铮亮的手铐显得分外刺眼。
“。。。。学校要求家长接送学生。8月7号那天,有三个学生没有家长来接,邢娜就挨个送他们回家。可是她自己却再也回不来了。。。”
老邢说不下去了,捋头发的动作变成了死命地撕扯,喉咙里也传来野兽负伤般的“呜呜”声。
方木按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询问那三个家长,也许会有线索?”
“我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肯说,而且都迅速离开了本市。”老邢的脸色惨白,“这摆明了就是对我的警告。”
“所以你就。。。。。。”
“对。我派丁树成去卧底,除了查案,还给他一个任务,就是找出幕后元凶后,让我亲手杀了他。”
“这么说。。。。。”方木慢慢地说道,“你派丁树成去帮你杀人?”
“对。”老邢惨笑一下,“对我很失望,对么?”
“为什么不让法律制裁他?”
“呵呵。”老邢笑着摇摇头,“的确,当时我报警了,也许很快会抓到一个或者两个人。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像胡英博这样为了钱甘愿背黑锅的人有很多。及时真的抓住幕后元凶,证据确凿,又能怎么样?死刑?把他绑在执行台上,先注射巴比妥,等他睡着了再注射氯化钾?让他舒舒服服地、像他妈睡着了一样去死?”
老邢突然吼起来:“邢娜的手脚都没了!”
方木默默地看着老邢,忽然很想帮助眼前这个人离开这辆车,然后给他一支枪,让他朝着幕后主使者的脑门上通通快快地放一枪。
他竭力遏制心中澎湃的情感,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问道:“后来呢?”
老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粗重地呼吸着,等那双几乎要暴出眼眶的眼睛疲惫地合上后,才声音粗哑地回应道:“小丁给了我消息,我们约定,在纸条上画上十字,就意味着可以动手了。结果。。。。。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丁树成告诉你幕后元凶的名字了么?”
“没有——这本身就不正常。”老邢垂下眼睛,“仇恨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一看到那十字就什么都忘了。”
方木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就这些?”
“嗯。”老邢抬起头来,语气恳切,“如果我还能求你做事的话,能帮我两个忙么?”
“你说吧。”
“第一,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连累了丁树成,如果是,请务必帮我打听到他的消息。”老邢顿了一下,“第二,如果丁树成已经遭遇不测,那么,你就彻底不要管这件事了。对方的强大也许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自认倒霉,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方木看着老邢那张尽显软弱的脸,这表情让他感觉陌生,也让他不忍再看下去。方木默默地起身,跳下警车,挥手示意负责押解的警员们可以过来了。在这个过程中,方木知道老邢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关上车门的一刹那,他忍不住抬起头来,面对那张骤然苍老的脸认真地说道:“好好活着。”方木眯起眼睛,“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十一章 录像带
几天后,局里正式作出决定:根据韩卫明作出的测谎结论,专家组继续工作,查清案件事实。刑至森故意杀人案(预备)另案处理。
调查的重点依然是刑至森所说的被杀的女子以及她与本案的关系,首要的任务,是找到她的尸体。专案组在外围做了大量工作,一旦在本市及周边几个县市发现无名女尸即前往辨认,但无一符合刑至森所描述的特征。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么做无异于大海捞针。
肖望继续对城湾宾馆这条线展开调查,并随时向方木透露调查进展。据他介绍,城湾宾馆成立于2001年,经理叫金永裕,从税务机关及工商行政管理机关调取的资料显示,该宾馆并无可疑之处及违法乱纪行为。期间,肖望又带技术人员反复勘察了案发现场及周围几个房间,均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方木也在私底下进行调查,首要的目标是丁树成。这个已经失踪很久的人也许就是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方木尽量不去想他可能已经被害或者离开了这个城市,只是发动所有他能够发动的力量,全力追查丁树成的下落。
他无法忘记刑至森家里那个房间,无法忘记那个冰柜,无法忘记蜷缩在冰柜里的邢娜。
方木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甚至不知道是否。
然而做事之前,一定要思考它是否有价值么?
周三下午,调查组第三次例会。
对刑至森的羁押即将超过法定期限,而新闻媒体也始终紧盯着这件案子。如果再不尽快找到刑至森无罪的证据,市局只能以故意杀人罪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而案件一旦到了法院,再为刑至森翻案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调查组面临的压力很大,而案件调查偏偏又毫无进展。所有与会者大多阴沉着脸,空气也非常凝重,似乎随时都会结成硬块,砸在每个人的头上。
正在大家听取肖望的外调情况汇报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大踏步闯进来,直奔长桌一端的局长而去。
是郑霖。
局长皱皱眉头:“郑霖,我们在开会,你先出去。”
“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郑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局长面前,“我们有重大发现。”
询问室的面积不到十平方米,一下子涌进十几个人,立刻显得拥挤不堪。走在前面的局长感到了背后的压力,回身指指方木、肖望和郑霖等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室内显得稍微宽敞一点以后,他转身面向桌前的年轻人,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抬起头来,方木马上和肖望交换了一下目光。
是景旭。
面对这么多警察,景旭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目光也游移不定。郑霖开口了:“他叫景旭,是城湾宾馆的保安员,案发当天就是他值班。”
“哦?”局长转向郑霖,“你说的重大发现是什么?”
“录像带。”郑霖扬扬手里的一个档案袋,“这里清晰地记录了案发当天走廊里的情形。”
方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随即死死盯住郑霖手里的档案袋。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郑霖从城湾宾馆拿走的那些录像带的用途。但是方木还心存一丝侥幸。。。
“录像带?”局长诧异地转过头来,面向景旭,“不是因为监控系统调试,当天没有录像带么?”
景旭看看局长,又看看郑霖,嘴唇嗫嚅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这样,当时有几个摄像头已经调试完毕了。”郑霖替他回答道,“其中就包括六楼南侧的一台——恰好正对着那条走廊。”
局长扫了郑霖一眼,又面向景旭:“当时你为什么不交出来?”
“我。。。。”景旭低下头,“我。。。。。”
“他害怕受到报复,也不想让宾馆受到牵连。”开口的又是郑霖。
局长再次回头看了看郑霖,眉头皱了起来。
方木的心跳骤然加速,之前不祥的预感正一点点变成现实。
局长收回目光,挥挥手,“先看看录像带吧。”
录像带一共一小时四十分。开头的一小时二十分钟毫无特别之处,只是一条空荡荡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