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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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这个高峰期进来的病人有这个特点?”老杨指着一张表格,那是张入院人数调查表,从柱壮图看,确实是隔三年就有个高峰。
“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他们都是一个症状?”老杨又问。
“不是,基本上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狂躁性,一种是抑郁性,就是说前者表现出来的症状就是亢奋,后者相反,但奇怪的是,这个时期进来的病人都没有暴力倾向,一般狂躁性的病人多少都有暴力倾向,抑郁性的呢很多会表现出自虐倾向,他们都没有。”
“具体的表现是什么?”
“前一种的表现就是大笑,奔跑,非常兴奋,甚至要用大剂量的镇定剂才能控制下来,后一种呢就是极度自闭,不说话,没有交流的愿望。”
“那他们发病的原因呢?”
“这个……老实说,精神病如果不是遗传,发病的具体原因恐怕都只有病人自己才清楚,一般外人包括医生都只能说他们是受了巨大的刺激,到底受了刺激那就不太清楚了,尤其是这些病人,家里人都说是莫名其妙发疯的,有的还说,头天都很正常,但是导致精神病发作应该是有个过程,那种受了极度刺激立刻就发疯的很少,一般是受了刺激又得不到宣泄或者安慰慢慢疯的。”
“那说到底还是受了刺激,你们在医治过程中有没发现是受了什么刺激?”
医院迟疑地摇头。
“那死了的那几个病人是怎么一个情况?”余萧终于插了一句,他不太明白老杨问那些病情的目的,一直都在一边安静地听。
“死了的?”医生困惑地看着他,显得有点戒备。
“就是说有三个突然死亡的,就这三个,是你们医院的病人吗?”老杨掏出一张纸。
医生狐疑地接去,想了半天才点头:“是的,送进来过,这三个有两个是在同一年入院的,就是去年初,入院没多久就死了,是心脏病。”
“他们死之前有没有异常的反应?”
“没有。”
“同病房的病人怎么说?”
“病人?”医生笑起来:“他们能说清楚什么?也问过的,有的说有鬼,看见鬼进来抓走的,有的说有妖怪。”
老杨放下本子,给余萧递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余萧追上去问:“就这么走?”
“呵呵,我也犯傻,精神病人能问出个啥名堂来?不过那些数据还是有用的。”
“什么意思?”余萧困惑不解。
“刚才我看了那个统计表,按规律,去年应该是个高峰期,但是只有一个入院的病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三十四
“那你的意思?”
“我是在想,伍医生的死亡地点……”老杨的声音低下去,几乎听不见了。
余萧没听懂他的话,不过也感觉到事关重大,沉默着跟在后面。
伍医生的死亡地点是在离冷桃酒吧不远的地方,会不会是指?
余萧吓了一跳,抬起头,老杨低着头走在前面,似乎也在沉思,他刚想追上去问个明白,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他们已经走到农贸市场外面,早上十点,正是交易高峰期,到处都塞满了车和人,耳朵里也满是吆喝声,余萧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有人往他衣兜里塞了东西,他吃惊地回头,只看见人来人往,都是不相干的路人。
余萧发呆,迟疑了片刻,低头去摸口袋,一侧身,看见旁边水果摊前站了个干瘦的老头,背对着他,身形佝偻。
是江永刚!余萧本能地想过去招呼,挪了一下脚,又站住了,再转头看老杨,已经走开十多米远,他想了想,扭头看了一下那个干瘦的背影,还是快步离开了。
衣兜凭空的就多了分量,他伸手摸了一下,是张小小的硬纸片,有锯齿,应该是张照片。余萧觉得好笑,这个老头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招,总是有照片拿出来,这次不知道会给他什么人的照片?
“怎么了?”
余萧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快抵着老杨的背了,急忙说:“没什么,人太多了。”
老杨也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别胡思乱想,心不在焉的只会给自己添麻烦,我去找一下小王,你赶时间的话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余萧点头,揣着那张沉甸甸的照片独自回王翔家里收拾东西。
关上门,确定屋子里没人,余萧才松了口气,他拿出口袋里的纸片,果然是张照片,黑白的老照片,上面是个小丫头,头上两只翘天小辨,手里拿着个拨浪鼓,笑得非常甜。
余萧皱起眉,这应该是那个龙教授丢失的孩子。照片上的女孩子也就三岁左右,苹果脸,圆鼓鼓的胳膊小腿,是夏天拍摄的,只穿了个肚兜,眉目如画,是个漂亮的丫头。问题是,这跟余萧有什么关系?
余萧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照片后面没有字,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永刚要给偷偷给他这张照片?还有,这么巧,难道他一直把照片带在身上?
这不可能,按照常理,一个老人不会把别人家的孩子的照片一直带着,而且这孩子三十多年前就已经丢失了。余萧打了个寒战,江永刚一直在跟踪他?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非要找余萧呢?如果江永刚反感老杨这个外人插手,那他干吗不去找王翔?王翔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是箐箐的表弟,比余萧更亲近,说不好听点,箐箐失踪,客观地说,余萧跟她已经什么关系了,江永刚也不认识他,怎么会见一面就这么信任他?
余萧第一次觉得很愚钝,尽管以前他也不认为自己很聪明,可是到了h县,他就成了傻子一个。表面上看,每次来h县都有很多信息,可是信息越多,他越糊涂,到底这些所谓的线索之间有什么联系,跟箐箐的失踪有没有因果关系,他实在是看不出来,也理不出头绪,给他带来的唯一感觉就是,线索纷纶却意味着箐箐离他越来越远了。
就像那个噩梦,分明看见箐箐就在面前,也分明看见箐箐需要他帮助,可是他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余萧怅怅地叹息一声,把那张照片放在王翔的写字台上,和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放在一起,想了想,打算给老杨留张纸条。桌子上没有纸,他顺手把笔记本的空白页撕了一张下来,找了支快没墨水的钢笔,把照片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下,又附带一笔:“这孩子很可能是当年走丢的那个。”
写完,他觉得自己画蛇添足,老杨和王翔都是干这行的,不用提醒就应该想到,余萧提起笔想划掉那句话,目光落到“丢失”两个字上。
江永刚给他这张照片是在暗示他什么?
在余萧的心里,三十多年前走丢的孩子等于已经死亡,那江永刚干吗还特意塞给他这张照片?难道……这个孩子没死?难道江永刚知道孩子的下落?会不会在暗示他,这个孩子知道当年发生的真相,又会不会,要他去找这个孩子?找到孩子就会知道箐箐的下落?
余萧的心脏砰砰乱跳,太有可能了!他很清楚地记得他去江永刚的时候只说了想找到箐箐,而江永刚却给了他这个孩子的照片,两者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余萧几乎忍不住跳起来,这么久以来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但是兴奋的感觉只维持了两分钟,他很快就沮丧地低下了头,他连这个小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也应该三十五六了,还会是照片中的模样吗?
余萧再次拿起照片,凑近了仔细看。黑白的绒面相纸,表面已经斑驳,孩子的左胸接近腋窝的地方都已经有斑点了,这张照片泛黄的厉害,应该是放在相框里常年挂在墙上的结果,余萧父母家就有这样的相框,里面的黑白照片都差不多是这个颜色。
余萧更加确定江永刚是特意拿出这张照片,特意跟着他找机会给他的,那么这张照片应该很重要。余萧用指甲轻轻刮着照片表面,希望去掉上面的污垢看清楚一点,照片看起来已经很干净了,除了腋窝处那个白色的小斑点,那应该是冲洗中造成的。
看了足足有十分钟他也没看出这个孩子有什么特征,除了长的讨人喜欢,隔了三十多年,谁会记得这样一个女孩子呢?
余萧还是决定去找江永刚,他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厕所,放水冲掉后出了门,之所以这么做,他感觉江永刚可能是不想惹麻烦,想想也是,这样一个岁数,卷进一连串的事故中,换了谁也想尽量撇清。
江永刚家的大门紧琐,余萧敲了半天门,隔壁的小院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才嘀咕道:“江师傅走丢了,家里人找去了,没人。”
“丢了?”余萧目瞪口呆,难道他也失踪了?
“经常走丢啊,他是老年性痴呆,出去了就找不到路回家的。”
“那……他们也让他单独出去?”余萧忐忑不安地问。
“没办法啊,他就一个儿子,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再说江师傅有时糊涂有时清醒的,这个小县城谁都认识他,走哪了都会找回来的。”邻居不以为然地说,又看他几眼,问:“你是找江师傅?”
“啊。”余萧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希望的余灰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从邻居的话里,余萧开始怀疑江永刚真的是痴呆了,装傻的话如何能骗过身边的亲人?再说也没必要用装傻来给唯一的儿子添麻烦,很可能他只是想念那个自己带过的孩子才揣着照片四处走的。
一直到坐上了回城的长途车,余萧心里也还像是塞上了铅块,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天又阴了,一大团的乌云罩在头上,风从玻璃窗的缝隙扑进来,直逼面孔,让他鼻尖冷的生疼,虽然立春已经快一月,可是冬天似乎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余萧捂着鼻子,把大衣领竖起来,还是冷,旁边坐了个胖子,挤得余萧缩成了一团,他叹口气,蜷起腿抵在前面的椅背上开始睡觉。
已经很久没有踏实睡过觉了,汽车一开动,伴着马达的声音和有节奏的摇晃,他迷糊起来。
又看见桃花,漫山遍野,灿烂得让人温暖眩晕。
花树下有很多人,是的,很多很多的游人,还有他自己,熙熙攘攘从他身边走过,对他视而不见,他在找箐箐,他记得上次在花树下见过她,可是他转了又转,还是没能看到熟悉的面孔还是没能看到久违的笑容。余萧有点急了,想喊,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身,看见冷桃,是冷桃,站在一棵桃树下,如花的笑容,他想过去,脚下却生了根,做梦都在挣扎,该不该走近她?犹豫间,看见树上缓慢地垂下一张白色的网,余萧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喉咙,伸手乱抓,那张网眼看就要碰触到冷桃的头,她还在笑,没有觉察,余萧拼命地挣扎,扭头间,花不见了,人也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
车“吱”一声停下,余萧往前一扑,撞着膝盖,他醒了。
抹一把冷汗,余萧看看周围,身边的胖子也睡着了,正在打呼噜,头歪到他肩上。余萧小心地坐直,把胖子的头推到一边,双腿已经发麻,心脏兀自乱跳,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不知道冷桃有没牵挂他?
箐箐呢?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想起他?会不会期待他?
老杨和王翔都认为箐箐的失踪是个案件,可是余萧心里却希望是箐箐自己的选择,她准备的太充分,一定是有足够的理由要离开他,她一声不响地消失,是要遗忘他,遗忘他不愿意丢掉的回忆。
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终点,余萧却不愿意下车。行走在路上他会觉得前方还有值得他期待的东西,真的到了终点,他却不得不去接受孤独的现实。
三十五
车上的人都走完了,余萧还坐着不动。封闭而拥挤的车厢让余萧感觉温暖,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排排坐椅,他仍然不愿意离开,并且想保留那种温暖的感觉,他把大衣裹的更紧了,大衣的袖子上还留着那个胖子的体温。
有工人上来打扫卫生,余萧才终于下了车,冷风一扑,顿时让他冷的直哆嗦。回去了也还是冷,余萧很清楚,熟悉的家也许会更冷。
余萧钻进一辆出租车还在瑟瑟发抖,怎么也控制不住,司机连问了他三遍去哪,他才哆嗦着回答:“上游路……”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他咬住嘴唇,半晌才肯定地说:“上游路幻影酒吧。”
说完这个地址,他松了口气,空调口吹出的暖风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城市,他能找到的熟人也就只有冷桃了,关键是,他现在能想起的就只有她。
余萧再次看到那个衬了蓝色小灯的招牌时,竟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仰着头仔细地看那个牌子,牌子上还是有几个小字:你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