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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道陵尸经-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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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老鬼悠悠道:“既然你说他是口好棺材,那我就不吝送给你好了。”
  活眼神算笑了笑。他笑时真不好看,不露齿,不动唇,只是微微皱了皱脸皮。但那确实是笑,虽然不好看,却也比不笑的好。只有死人不懂得笑,活眼神算虽然是个瞎子,却还不是死人,所以在不知不觉中笑那么几回,也是可以理解的,就算笑得不如张大胆那也不是什么过错。
  张大胆是个非常喜欢笑的人,他笑得也比活眼神算好看,但也多表达不了什么?只是声音大了些,笑容烂了些,动作也更夸张了些。他张开双臂直了个懒腰,脚架到屁股下的棺材上,显得一付很悠闲的样子。
  他道:“神算不是来喝酒的吗?那为何还不坐下。”
  活眼神算道:“我看你们喝得也差不多了,我等你们醉倒后再坐也不迟。”
  张大胆道:“我们喝的是竹叶青,不是三杯倒。”
  活眼神算道:“我比较有耐性,不怕等。”
  张大胆道:“为何不一起挤挤。”
  活眼神算道:“我也想,可是我知道那样就会有麻烦。”
  画师初现
  “既然有酒吃,又何来怕麻烦。”门外又走来一人,众人目光都沙沙瞧了过去。只见此人一身青衫长袍,颧骨高突,双目深邃,手上拿了一纸画扇,看上去很有仙风道骨之气。他道:“瞎子耐性好,我可就等不了了。”
  他抬起屁股在小人棺上坐定,喊道:“老鬼,来坛上好的竹叶青。”
  活眼神算淡淡道:“张老弟,别说哥哥不提醒你,今日此酒可不是随便能喝的。”
  张画师盯着眼前的酒坛子,道:“莫非今日酒中有毒?”
  活眼神算道:“酒是无毒,但请酒的人却藏着毒。”
  张画师道:“这我就放心了。我只吃酒又不吃人。”
  活眼神算道:“可瞎子现在却很不放心。”
  张画师不解道:“我吃我的酒,你有何不放心的。”
  活眼神算道:“瞎子担心是否可以撑到你也与他们一起醉倒。”
  张画师倒酒在碗中,喝上一口,忍不住赞道:“好酒。”
  他接着又续满了碗中的酒,起身端给活眼神算道:“瞎子,这碗我请你。”
  活眼神算道:“你已经喝了他们的酒,所以现在你也是有毒之人。”
  张画师抬了抬眼皮,道:“不吃拉倒。”一口饮去碗中的酒,再也不去理会旁人,自故自饮起来。
  酒老鬼道:“瞎子,福祸在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你又何必这般执著。”
  活眼神算沉默片刻,最后长叹一口气道:“明日午时,凤凰落见。”
  说完,去酒架抱起两坛三杯倒,朝屋外走去。行至门口,忽然停下来,冷冷道:“我不喜欢竹叶青。”
  张大胆和木头目瞪口呆瞧着活眼神算消失不见。
  张大胆自言道:“神算真是个怪人。”
  酒老鬼道:“瞎子就这样,嘴硬心软,没什好奇怪的。”
  张大胆道:“神算说明日去凤凰落,去那鬼地方作什?”他看向曾老头。
  曾老头只顾喝酒,懒得作答。
  张大胆又问:“我和木头也要去吗?”
  酒老鬼道:“当然。”
  张大胆胆寒道:“可是听说那地方……”
  酒老鬼道:“怕了可以不去。”
  张大胆苦笑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想明日去时该准备些什么?”
  酒老鬼道:“不需要。你二人只要带上棺材便够。”
  提及棺材,张大胆还是忍不住瞟了眼张画师。他还是那么小心小口饮着酒,殊不知在屁股下还埋藏着一个秘密,或者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但可以相信,这个秘密过了明日也许就将不会留在人间了,就像历家七十八口人一样,死后就有他该去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凤凰落。
  白日。正午。肃杀。
  二十几年前,凤凰落盘踞着一伙专打家劫舍的通天大匪。很少有人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听说匪首自封啸阴天王,人称紫衣人,手下有上千匪之众,但在江湖上名头贯耳响亮的共计却只十八个人,当年江湖上还流传着这样一副对子,名曰:‘紫木金铁。’
  上联:‘五行青花白面刀。’下联则是:‘病鬼冷血三剑魂。’一副联对,一字一人,十八个人,各占联中一席。
  江湖黑道胆寒的称他们十八个人,百步十八蛇。
  十八个人,十八种手段,当然也有十八样的死法,当年盛传,谁惹上了他们,好比就让百步蛇缠上了一般可怕,谁也别想安心能活过百日。此话虽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几十年来,百步十八蛇作下大小案件上百起,中间从未失过手,响头一度盖过湘西黑道中最狠最毒的阴阳双尸。在百步十八蛇作下的上百起案子里,其中最轰动江湖的,当然要数他们当年劫了南明永历皇帝朱由榔的女儿南阳公主一案。
  观阳绝顶
  永历十三年(公元1659年),清兵三路追逼,永历帝无奈,于12月逃入缅甸境内。永历十四年,(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八月,在平西王吴三桂的请求下,清廷决定出兵缅甸,迫使交出明永历皇帝。永历帝得到清军进入缅境的消息后,给吴三桂写了一封寻求乞生之信。为了表达自己对吴三桂之前叛逆倒清早已不计心胸,永历帝还打算把年幼才14岁的南阳公主一同随嫁给吴三桂之长子为妾。可惜,南阳公主的队伍在行进了几日后,信还未送到平西王手中,队伍却在凤凰落脚下被山上的一伙强盗,劫了个正着,南阳公主也摔死在凤凰落主峰观阳顶的断崖下。
  之后,缅甸王变节,把永历皇帝朱由榔交给了吴三桂。吴三桂押赴永历帝至云南的昆明,绞死在篦子坡。但过去不久,永历帝的尸体却无缘无故不知无踪,有人猜测是让某些反清志士秘密给劫走安葬了。不过,这些俱是后话,不曾亲眼见到,终都无人相信。
  再说观阳顶,东西南三面竟是万丈不见底的深渊,北面更是山道崎岖,怪石嶙峋,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前朝官府多次带兵围剿,都只能望崖兴叹。但奇怪的是,这等险峻易守的山崖,百步十八蛇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却在三二十年前的一夜之间皆化为乌有。山上强盗竟相都死在了观阳绝顶。
  张大胆和木头抬着口棺材,举步蹒跚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棺材本身并不很重,压肩的是躺在棺材里的人,但就算这样,两人也不该抬得如此吃力。除非,他们要去的地方很特别,因为只有上观阳顶的山道才会走得这么艰难。
  张大胆悻悻道:“木头兄弟,你说老头子干嘛费这么大劲,要把棺木抬向这种鬼地方。”张大胆嘴中说的老头子指的是活眼神算,以前张大胆都很客气地称他叫神算,而现在却直接呼唤老头子,想来他心里一定是恼怒到了极点了。
  木头没好气地说:“老头子是怪脾气,他是何想法,我们哪看得透。”
  张大胆擦擦汗道:“看来这些老家伙真把咱兄弟当牛使了,起先真不该找上他们,相信没有他们,咱也照样可以摆平的。”
  木头道:“到这份上,咱们也只能照他们说的办了,具体老家伙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了不就知道了。”
  张大胆道:“兄弟说的是。我们再加快些脚步吧!省得让他们等久,又该说话了。”
  说着,两人停下互置了个肩头,加速着脚步往山顶赶去。
  不多时,前方山上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大屋。屋舍宽广百米,气宇轩昂,可惜整体已有些破旧,想必是有好久没有人打理了。屋子的门前有十几块花青石浇筑的台阶,一个干净且满脸严肃的老人站在台阶上,眼睛不停地往山道这边瞧来。
  张大胆刚露出半张脸,就听见有人喊道:“张兄弟,你们可总算是来了。快,赶紧往这边抬来。”
  张大胆喘着粗气道:“曾兄,怎么就你一人?”
  曾老头道:“他们都在后头呢!就差你们了。快些,千万别误了时辰。”
  两人紧紧肩上的杠头,跟随曾老头往屋后走去。三人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穿过了一大片茂密遮阳的竹林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处断崖。崖前摆放着一张长型的方桌,桌上搁有木剑,笔砚,朱砂,黄符,火烛,八卦罗盘和一些祭品。
  活眼神算,酒老鬼和张画师都焦急等在桌前。酒老鬼的手上还撑了把锄头,腰间缠绕着大圈的粗麻绳。
  曾老头示意张大胆和木头把棺材歇到祭桌的前面。
  两人放下棺木,退至一旁。
  崖下藏棺
  一切布置妥当。活眼神算从桌上托起八卦罗盘,沿着断崖往前走。他走几步,歇一停,又往前几步,又停下站一会儿。他的脸始终都保持着那种不可侵犯的姿势,很让人捉摸不透的安静。这时,他又停了下来。很快,他开口道:“就这地方了。”
  活眼神算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张画师迅速抄起桃木剑,面对空中奇怪地笔划着。他的嘴中还念念有词道:尘归尘,土归土,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人走人的阳关道,鬼去鬼的独木桥,阴阳有界,各不相安,怨气情仇,生世来生……
  念完一大段难懂的咒语,张画师放下木剑,用毛笔蘸上朱砂在黄符上画出几道奇怪的符咒。他道:“酒鬼,看你了。”
  酒老鬼解下腰间的麻绳,用很奇特的手法给棺材打上几个死结,然后在前后左右各贴上两道张画师画起来的符咒,最后抄起锄头,纵身就跳下了断崖。
  张大胆失声道:“酒老板,你……”他正要跑上崖边查探个究竟时,不料身旁的曾老头却拉住他的手臂道:“葬棺之时,闲人莫近。”
  说着,曾老头走到棺材身旁,单手举起三百多斤的棺木,很轻巧地来到酒老鬼跳下崖的地方,抓住麻绳把棺木往崖下放去。
  其余的人都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曾老头的一举一动。
  木头瞪直了眼睛,羡慕道:“想不到曾老头有这样的一手手力。”
  张大胆感叹道:“何止曾兄,其实他们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想不到在四平街住了这么久,我俩的眼睛却比神算还瞎得厉害。”
  木头道:“神算瞎眼测风水,张画师招魂画符,酒老鬼身轻如燕的身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还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些会算命,画女人,喝酒的老鬼呢!”
  张大胆笑笑道:“如果没有点本领,我想他们也不会来趟这潭浑水了。”
  木头道:“那你呢?”
  张大胆遥望着远方,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是真的出于朋友间的义气,还是有别的原因,他真的没有想过。他本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可这次却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做梦都害怕的凤凰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或许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缠绕了好久的谜团,那就是父亲是如何死的。是真吓死在那只神秘白猫的爪下,还是有别的隐情。他暂且无法知道。但不管是何原因,自从历宅再现一只同样神秘奇怪的白猫后,他就感到很不安,或许这和严胖子的神秘死亡有关。或许,它就是杀死严胖子的凶手。
  日落西山,酒老鬼终于被曾老头从崖下拉了上来。只见他衣衫褴褛尽湿,胸前和手臂都刮了好几道的血口子,脸色看去竟显苍白,四肢还不住地打颤。
  曾老头道:“老鬼需要休息,我看今夜就别下山了。”
  张画师道:“那我们今夜就在凤凰山庄住一宿,待明早天亮了再下山吧!”
  活眼神算叹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山道口的大屋前。张大胆这时才明白,这里就是张画师说的凤凰山庄了。刚进入庄子,曾老头就说道:“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给大伙弄点吃的。”
  张大胆不放心道:“曾兄,我陪你一起去吧!”
  曾老头道:“不用了,你替我照顾酒老板吧!”
  张大胆点点头。他搀着酒老鬼来到了昏暗的凤凰山庄的会客厅中。其他的人也都跟着走了进来,大家都靠在落满灰尘和蛛网的椅子上闭目养起了神。
  待坐下不久,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张画师从身上拿出一道火符点燃了一支蜡烛。顿时,会客厅里一下变得亮堂非常。张大胆好奇地四处看着。他发现强盗的庙门和普通民间的古屋大宅也没太大的特别,唯一令他感兴趣的是正堂挂着的三幅人物画像。中间一幅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左边一幅是大顺帝李自成,还有右边一幅是平西王吴三桂。
  啸阴天王
  张大胆百思不得其解,凤凰山的强盗为何会供着这样三个人。按理说,这三人都是亡明的元凶,血性汉人的仇人。难道这伙强盗和明朝朱家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他们当年劫了南阳公主也并不是什么无意之举。正迷惑思索间,曾老头拎着两只野兔三只山鸡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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