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驯的灵魂-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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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仿佛经历过很多事。”他随意问起，大概困惑已久。
我身体里的冷气正被太阳悉数晒走，我如同一只金刚不坏的大力神，充一充电，又能启动工作了。
连我都要佩服自己了。
“你刚才的表情，几乎让我有一种错觉，他们并不是你的父母，好像医院搞错了人似的。”他是个细心又聪明的人，洞悉一切。
我已经不怕被揭穿秘密，但也无意向一个陌生人坦白心声。
我慢慢抬起头，再次看向他，我想此时我的眼神一定镇定了许多。
“车祸已经让我认不出他们了，而且那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老实说，我不会为他感到悲伤。 你是觉得我很冷血吗？”我连脸上的泪痕都已晒干，再无痕迹。
这是一个年轻人，所以还有同情心，好奇心，但此刻他心里也许有些发毛，毕竟一个年纪轻轻刚失去了双亲的女生表现的如此冷漠是不正常的。
果然，他也觉得不对劲了，但还是礼貌的说，“我收回之前冒失的言语，也许你更愿意在心里缅怀他们，我想我今天是有些过分了，但请相信，我是出自一片好意。”
我还是能笑的出来，阳光透过树荫洒落在我脸上，我的双眼放着金光，笑容却没有一丝暖意。
“谢谢你。刚才是我人生最低落的时刻，幸好有你在身旁陪伴，你真是一个尽职的好人。”我衷心道谢。
他叹口气，然后道别，“我想你现在心情一定平复了许多，我还有其他工作，先告辞了。”他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自己是个恐怖的人，是个能在太阳底下移动的鬼魂，渐渐没有了感情，只懂的憎恨生活。
我该如何走下去呢？
未来……到底会是怎样？
我只剩下哥哥了。
我唯一的希望。
第 36 章
……》
“嘉文！嘉文！”
还有谁会呼唤这个名字？
我回过头去，却看见大Ｄ一路奔来，跑近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臂，刚好抓到我的伤口，我痛呼出声，她连忙松开手，抱歉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弄痛你了！”
我摸了一下胳臂，再难过也挤出一点笑容来，大Ｄ还是好手劲，和过去一样。
“你还笑的出来？！”大Ｄ跑的面红耳赤，且还在喘，却已经被我吓到。
我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怎么办？
这个惯性苦笑真要人命，太不和时宜了，现在大家一定都在怀疑我是不是打击过大疯掉了。
幸好大Ｄ头脑比较单纯，也不细想，只是看着我，“咦？你怎么好像都没事？新闻报导说事故很严重，两死两伤，说什么一家四口险些共赴黄泉什么的，好可怕！”
鬼才要同那种人共赴黄泉！
我在心里冷笑，但听到第三者谈论起这件事来，我居然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嘉文嘉文！你还好吧？怎么看起来呆呆的？难道是撞出内伤了？找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吧！”大Ｄ见我眼神恍惚不禁担心的问，她虽然爱混，可是也想象不出如果是自己突然失去了双亲会是什么状态，肯定哭的死去活来，手足无措了。所以按照常理来套，我这样的样子，绝对是不正常的！
“我没事，医生已经帮我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大碍，谢谢你。”我说话有条有理，还懂的道谢。
但这让她更不放心了，一定什么地方不对！
“嘉文，你……爸爸妈妈……真的……都……”她结结巴巴的问，却又怕触动我伤心，难得她倒是真的关心我，当我是朋友。
我想应该再挤出一点眼泪来，这样也好合了大家心愿，可是任我如何努力，泪腺也不肯配合，于是我只得尴尬的叹口气。
“好了好了，对不起，我就是少根经，你现在一定不想谈这些事。”她见我叹气连忙拍我后背安慰我。
我感激的看着她，虽然她粗神经，但此刻只要有人和我讲讲话也是好的。
“对了，林星晴没来看你吗？”大Ｄ觉得女朋友出了如此大事，男友就应该２４小时伺候身旁才对。
我愣了一下，星晴？
这个名字仿佛是很久远的事了，我再次笑自己，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前些日子还为他苦恼伤神呢。
但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哥哥又昏迷不醒，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去考虑这些感情问题。
“哎，所以人家说学校里的感情经不起考验呢！”大Ｄ见我沉默就知道他根本没来，替我不值的说，“昨天去学校对高考答案，听老师说林星晴要出国留学了，出国归出国，现在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说也该来看看你啊！”
出国？
他终究是听从了母亲的劝告要走了……
呵，是该走的，换了是我，我也立马走人。
女友同人不清不楚，给了你解释的机会，你又错过。到最后，傻瓜才会为你抛弃大好前途留下来。
我抬起头，天空高而远，人真是渺小，连带人的感情也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啊，你胳臂流血了！一定是我刚才拍的！快快，找医生包一下！”大Ｄ大呼小叫的拖着我走。
我低下头，看见手臂上蜿蜒爬行着的血液，连这个都不是我的呢……
大Ｄ找来的护士帮我处理伤口，并叮嘱我说，“虽然伤口不大，可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要小心对待，别沾水，也别再用力，谨防小伤变大伤。”
不知为何，这句叮咛此刻听来，仿佛是别有意境的。
心受了伤，不知是否也能随着时间的迁移而慢慢恢复？
大Ｄ非常认同的大力点着头说，“小心点好，小心点好。”呵，天知道，刚才是谁大力扯我的胳臂的，我觉得挺好笑的。
这时，大Ｄ的电话响了，只听她不耐烦的回答道，“我在医院看嘉文呢，没有在外面晃，是是，回家吃晚饭的，马上就回来，行了？真的在医院，不信我让她接电话？还是让护士接电话？！好了好了，就这样！”
我抬起头看她，她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我妈现在真啰嗦，２４小时监控着，每天要回家吃饭报道，夜里不许出门，ＢＩ似的！”
我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这种不耐烦的神情真令人艳羡，我喜欢，我也想对着家人不耐烦的撒娇，肆无忌惮的抱怨，抱怨自由不够，抱怨零花不够，抱怨一切能抱怨的细节。
她看见我的表情，愣了一下，再迟钝居然也懂了。
“对不起，我忘记了……嘉文，你以后……一个人……要怎么办呢？”大Ｄ是真心的在担心我，我从她的眼神中能看出来，她还年轻，家庭是她一切的支柱，平日再如何讨厌，关键时刻也还是由家里人支持着她。
但我是不同的，我的上一小段人生就是个孤儿，外婆去世后我已经体验过一次无亲无故的生活，那时，我能咬牙挺过，现在，也是一样。
我相信自己，只要人活着，总是有办法的。
“放心吧，我还有哥哥呢，他会照顾我的。”这句话是说给大Ｄ和我自己听的。
大Ｄ听了果然放心一些，“有个人商量那就好，放心，以后有事只管找我，虽然我这个人笨又没用，不过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和我别客气。”她很有一分义气。
我点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和你客气的，你该回家吃晚饭了，晚了你妈妈又要催的。”
她翻个白眼，“哎，她今天是不了解你的情况，回去我同她说了，看她还催不催，真是的！那好，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吧。”
我拍拍她后背催她去，她这才走了。
四周又安静下来。
天色渐暗，窗外一片暮色，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我坐到白色的小床中间，医院的冷气很足，虽然是夏天，可我光着的脚丫却冰冷无比。
我蜷缩着身体坐着，抱住自己的膝盖，想给自己一点温暖。
双脚的冰冷让我想起哥哥，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健健康康的，他包裹住我双脚时的温度令人怀念，虽然还没有到２４个小时，但我已怀念到死。
我将脸埋进双膝，好冷，觉得血液都快冰冻到无力游动了。
哥哥。
我需要你。
我好希望他能立刻来到我身旁，抱紧我，像过去一样，对我说，“一切有我。”
身体好冷，眼眶却好热。
上帝，如果可以，请将我的灵魂收走吧，放过哥哥的灵魂，让他回来。
求求你……
我不在乎……
第 37 章
……》
“馨姐，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但直觉却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自膝头缓缓抬起头来，空气中游荡着一丝不安的气息，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但最后只能回头看向门口。
走廊已经亮了灯，一片光明，但病房内没有开灯，所以开口说话的人站在光明同黑暗的一线间，身后刺眼的光亮，脸庞却黑暗的看不清楚。
但我却感觉到，这个人在微笑。
那笑容让我很不舒服。
那人站在门口，身形看起来有些丰满，是个女生，我努力想看清楚她的脸，可始终不能如愿。
“是谁？”我慢慢坐到床沿，双脚垂到地面，去找拖鞋。
“不用下来了，身体要紧。”她终于走了进来，语气平缓，“我就是来看看你。”
那声音还是熟悉的要命，但我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看不见吗？怎么不开灯呢？”她抬起手臂去摸电灯开关。
我深吸一口气，日光灯闪烁着亮起，当我看清楚那张脸时，我还是透不过气来，显然准备不足。
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呢。
原来，是我自己的。
那张脸因为输入过多营养液而胖的有些变型了，身体也发福了，但那还是我的脸和身体。
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站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展开微笑。
我的嘴唇在颤抖，说不出话来。
我真傻，一开始就该猜到的，谁会冲着何嘉文叫我的名字呢？除了何嘉文，还会有谁知道这一切真像呢？！
果然，像我过去猜测的那样，何嘉文的灵魂从来没有远离过，她一直在附近，观望，等待，直到她想出现。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有这种自主权？！
想怎样就怎样？！
为什么我不可以？！
不公平！
一切都不公平！
“馨姐，你知道吗？”她将身后的门轻轻带上，然后看着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离开了那副身体，我还是能感应到你的想法，此刻也是。”
我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如同盯着一个可怕的鬼魅。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她一脸奇怪的说，“我们现在是最亲密的人了，世界上再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我是不会害你的，就像……我不会害自己那样。”
但我还是觉得很恐惧。
要过一会儿，我才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脸开口说话，“之前，你一直在自己的身体里？从没离开过？”
“现在是解开疑问的时间吗？呵，既然你有兴趣，我就为你一一解答吧。”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遥望远处说，“一开始，我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体里，我很迷惘，到处游荡，渐渐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开心，我终于摆脱了毒瘾的控制和继父的摆布，以及对母亲的愧疚。后来日子有些无聊，我回到了你身边，开始观察你每日的生活，我很钦佩你的坚强，也感谢你，你关心我的过去，善意的对待我的身体，对抗继父，甚至帮我念书，希望考到大学文凭让我重新开始，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感激你。”
果然如此，那段时间她确实在我身边。
“但我不想再回到这个躯体里，这里有太多不开心的记忆。”她语气黯然了一些。
我对她的过去还是有些同情的，故此渐渐平静下来，“我们的车祸，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她歉意的看着我说，“很抱歉，那并不是一场意外，我该去撞墙或者坠河的，不该用车祸来结束生命，结果害了无辜的你。对不起。”
我抚摸额头，此刻心情五味杂陈，对她始终是恨不起来的，我知道她太多的秘密。
“为什么这么傻？你都能想到用死亡来结束一切了，不如去报警，将他的恶行公诸于世，也好过让他逍遥法外，你死了，他完全没了责任。”我还是觉得她太幼稚。
她突然看着我，那眼神是痛苦的，她轻声的说，“知道吗？这场悲剧最惨的地方并不是我沾染了毒瘾无可自拔，也不是对母亲的愧疚与无奈，这些都不是最惨的……”她欲言又止。
我不明白的看着她，还有什么？
“最惨的是……呵。”她难以启齿却还是决定坦白一切，“我爱上了他。”
谁？！
我瞪大眼珠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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