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德誓言 作者:亮炯·朗萨-第6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着沃措玛的背影,坚赞犹豫着,矛盾着。仇恨,这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岂能放弃,几十年来为了它而生存着,等待着,他对天地,对神,对菩萨赌咒、发誓无数遍,立下的誓言是不能更改的! 怎么可以放弃? 但是报仇未成却成了囚徒,现在正有一线逃脱牢笼的希望在眼前,他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这惟一的希望诱惑着他,坚赞忙大声地对着黑暗里沃措玛的背影喊道:
“我答应你,沃措玛! ”
沃措玛惊喜地转过身奔了过来,她蹲下身贴着门栏借着幽暗的火把光仔细地看着坚赞,惊喜中带着疑虑问:
“你不会骗我吧? 真的答应我吗? 我多么希望你的眼睛里不再出现这仇恨的火焰。如果这样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
看着美丽清纯的沃措玛这样殷切的话语,坚赞感动备至,心里涌动着无尽的爱恋和甜蜜,他拉住沃措玛的手说:
“沃措玛,你真让我感动,为了你,我努力去做,好吗? ”
“那你要发誓! ”沃措玛执拗地说。
坚赞迟疑了会儿,他笑了说:“你相信我的誓言吗? ”
“他们说你会信守诺言的。”
“他们? ”
“你的朋友。”
“他们为什么要跟你说这? ”
“他们可把你夸得了不得了啦,你发誓吧。”
“好吧,”他不太情愿地说道,“我发誓,为了你,我听你的! ”
沃措玛看着他,用力点点头说:“我就相信你这一回吧,如果你欺骗了我,你再想伤害我父亲,你的结果一样是现在这样,你不可能成功的,这是真的,我坚信。”
是的,她说的没错,经历了事故后的土司会更加警戒、更加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了,坚赞笑着说:“好吧,沃措玛,我就听你的,满意了吗? 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爱我吗? ”
“不,”她说,“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 非得说出那句话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说,“这是注定了没有结果的爱,以后,我会努力地忘掉你。就这样吧,明天你的那几个朋友在外面接应你,这里边的事我来安排……”
“沃玛,跟我一起走,好吗? ”坚赞再次渴望地说。
“不可能! ”她想起活佛说的话,心里难过地说,“你不会给我带来幸福的! ”她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继续道,“跟你一起走,我母亲会伤心死的,我绝不能这样,不能。”她站起来不愿再听坚赞说下去,“别再说这些了,我不会听你的。就这样吧,记住了,明天天黑后,你要小心。我不能久呆在这里啦。”说完她急速地走了。
在黑暗里无法感觉时光的坚赞思绪万千,他不断地揣度着时间,始终无法入眠,喜悦期盼、焦虑和爱恋让他心潮澎湃。复仇的火焰从不曾熄灭过,今天,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就许下了这样的承诺,是因爱的激情即将浇灭仇恨? 是自欺或是欺人? 这突如其来的出狱机会让他失去了理智吗? 他怎么能为了爱情而放弃复仇! 爱和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他却遇上了这理不清的爱与恨! 沃措玛纯洁如仙子,我在欺骗她吗? 佛法僧啊,原谅我的罪过吧! 这爱和仇恨我都无法放弃!
第二天,沃措玛并没有出现在地牢,来给坚赞打开门锁和铁镣锁的是阿崩老汉,他还带来了一包沃措玛为他准备的乔装改扮用的衣帽,一切都进展得顺利,坚赞出了地牢,阿崩就紧张地抱起土司家特有的酒壶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他必须佯装着大醉不休的样子,她付给了他许多的银子,虽然一切是跟沃措玛商量好了的,但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地等待着明天可怕时光的到来。
在夜幕里,大院沉静下来后,一个穿着还算讲究、头戴高高锦缎帽的德格贵族装扮的男人从牢狱的方向走来直向大门走去,躲在马棚转角处的沃措玛忙向那人走去,那人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自己朝前走去,守门的差人听候沃措玛的吩咐,把离大门不远的高大的藏獒洛洛挡住,抚摩着,它只发出两声粗犷的叫声,就不再叫了。门被打开,沃措玛终于送出了坚赞。她该为坚赞准备的都准备了,门外的一切就是坚赞和他朋友自己去做了。她知道离官楼不远的黑暗里他们正等着坚赞。
当大门关上,沃措玛似乎是把所有的烦恼都关在了门外,心里只有紧张,站在黑暗里,她听了听四周,一切静悄悄的,只有守门的藏獒哼哼了几声和守门人的咳嗽声响了一阵,大院里就归于平静。她这一生从来都是那么乖巧、雅致和矜持,这样越轨的事一做就如此出格,如此有胆量,想着明天将要因她而发生的热闹,她的心狂跳起来,紧张的她不断默颂着她知道的所有的真言咒语,快步走进内院,轻手轻脚地摸索着上了楼去。
“起来! 沃措玛,起来! ”
沃措玛被一阵的叫喊声惊醒,睡意蒙咙中,感到身上的被子也被人掀开了,听起来好像是萨都措的声音,她还困得想再睡,“啪”的一声,腿上火辣辣的疼了一下,她一下弹起,见萨都措正怒气冲冲地站在身旁,她清醒了,要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她马上佯装还很想睡的样子,嗔怪地瞪了阿姐一眼:
“我还想睡。又惹你什么了? 你打得好痛啊。”她坐起挽起淡蓝色丝绸灯笼裤,一道红色的鞭痕出现在腿上,夸张地唏嘘着表示很痛的样子,然后又哎哟哎哟地躺下,想掩饰心里的紧张和不安。
“你装什么? 真是看不出呀,我的妹妹,一向都那么斯文秀气、稳重、胆小如獐子的沃措玛,有这么大的举动,哈哈! ”萨都措寒气逼人,冷笑着命令道,“给我马上穿好衣服到父亲那儿去说清楚! ”
“我……我怎么啦? 有什么说的? 我做错了什么吗? 疯子似的,现在总爱拿这皮鞭……”
她被萨都措用力拉下了床,衣袍也被阿姐扔了过来。
“你有什么脸面这样问? 没想到我有一个比荡妇还下贱的妹妹! ”
“你怎么乱骂人呀? ”沃措玛穿好衣袍就想走开,“我饿啦,我要喝茶去。”
“不行,你马上、立刻到阿爸那儿去! ”
她想拖延即将面对父亲的时间,就恳请地对拉着袖口的姐姐说:“阿姐,我吃点东西可以吗? 再说我还得洗脸梳头呀。”
“我看没必要啦,现在全宅院里的人都知道你干的好事,只有阿爸阿妈不知道,是因为我认为应该由你自己去解释! ”
“说了半天,发生什么事了? ”
“真有你的,还装! 你别再装得那么纯洁无瑕的样子,你是存心要气死阿爸! ”萨都措不容分说猛力地推着沃措玛向外走,心虚的沃措玛无可奈何地只好走走停停让姐姐推着拉着向父亲的卧室走去。
不可一世的翁扎·多吉旺登甲波经过一场虚惊,腰肋间和肚腹上的伤势虽然在恢复了,但他的元气似乎也在这次劫难中损折了很多,那次在阴气很重的刑房里审问拷打那个犯人,深秋的寒气使他染上了重感冒,加上心里的疑虑和不可言说的苦闷都很重,身体久久不能康复。活佛的医术在康藏地区还算有名,这次甲波的病却痊愈得如此缓慢,他一再叮嘱土司千万要静心静养,力避风、寒和心气凝闷、躁怒,这样,甲波爷就很少下楼,天气好时,就在阳光室晒晒太阳或被人扶着在楼顶视察视察他的山川草原。自从这个在押的刺客到来,把他记忆深处几乎要忘掉的旧事一件件掀现出来,他感到了一种惶恐,年轻时那么不在乎的事,到了老年却沉重起来,这沉重不是愧疚,而是惊惶和不安,有时突然听到响动,都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起来。虽然萨措告诉了他这个马帮娃只是个替别人刺杀他的人。那个“别人”难道就是死在他手里的那个人的儿子吗? 但他无法确信,总觉得这个青年是有来头的,他的侧面轮廓怎么就有些像那个死去的人呢?可是,他的亲信都说确实亲眼所见他们是摔进了万丈深渊,难道还会生还吗? 不可能! 是自己疑心太重? 是神在惩罚他过去犯下的罪业吗? 那么什么人跟他还有如此大的仇恨? 在温泉被刺杀时,他分明感觉到那个凶手是以非常深刻的仇恨在他身上扎的几刀……他经常都这样翻来覆去地思量着比较着。
早晨喝过了早茶,他正斜靠在床椅上,让侍从给他换去雪白的丝制睡衣裤,穿上毛呢袍子,头发依然要梳理得那么光亮,即使在病重期间,这种好打扮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头发是每天要梳理,衣袍是每天都要更换,土司爷的威仪和气派在形式上是不能有一点减免和马虎的。涅巴们和管家都敬佩土司爷的毅力,每天他们跟他汇报事情时,他的仪表都是那么堂堂正正,从没有颓萎邋遢过。
他曾经为萨都措焦虑,他和妻子早发现他们的大女儿在恋爱了,事情的发展却那么出人意料,她经受的痛苦会有多重? 在病中他感到欣慰的是萨都措没有被情感所困,管家告诉过他,萨都措还帮父亲去拷打过那个犯人,这说明女儿在为他做事情了。至于沃措玛“勇敢”保护犯人的行为,丹真和萨都措什么也没说,丹真并不知道沃措玛的情感,只认为这个小姐太具有菩萨心肠了,连杀父仇人都要同情,太没用了。雕花着彩的窗户投进几片光柱,洒在豪华的羊毛地毯上,一个女佣正跪在地上用一把雪白的牦牛尾清洁着,这时,萨都措怒气冲冲地推着妹妹进来,身后还跟着管家。
女儿是他心尖的肉,他对女儿的疼爱是无以复加的。两个如花的女儿,在他面前总是像阳光一样,每每看着心里就亮堂起来,见两个宝贝女儿一个愤怒不堪,一个低头畏惧的样子,他笑了:“怎么啦? 女儿们,是什么事使你们这样? ”他欠了欠身子,半躺着,“快告诉阿爸,我来帮你们裁决,来吧,都到我身边坐下。”
她们站在父亲的床榻前停下了,萨都措却又推了妹妹一下,父亲忙说,“萨措,你今天怎么这样对你妹妹? ”
萨都措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她严肃地对父亲说:“让下人们都离开一会儿好吗? 我们必须单独跟你谈。”
“嚯,很神秘吗? 那好吧,”他对房间里的小头人和佣人们挥了下手,半开着玩笑问女儿,“丹真可以留下吗? ”
萨都措点点头,然后指着妹妹说:“你最好是像下人一样跪着跟父亲说! ”
“萨措,你怎么这样对待妹妹,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情都不该这样对她! ”他抬起一只手对小女儿温和地说,“来,坐下说,你们姐妹到底怎么啦? ”
这时母亲也走了进来,她高兴地说着:“今天这么早你们姐妹俩都来看你阿爸啦? 看把你阿爸高兴的,气色真是好多了。”
“正好阿妈也来啦,她们俩正生气呢,我们一起来帮你们解决。”父亲说。
“是吗? ”母亲怜爱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俩小时候亲密得就像草原上的连根草,现在怎么啦? 我看你们总是别别扭扭的。”
沃措玛不敢正视父亲和母亲,她低着头,眼里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她开始后悔起昨天的举动,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对父母说。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 什么事情这样委屈你? ”父亲疼爱地抚摩着她的头发。
“你看你,头不梳脸不洗,还没喝茶吧? 萨都措欺负你了吗? 是你做什么让阿姐生气了吗? ”
“不会吧,沃玛从小就那么乖巧,会做错什么? 一定是萨都措让她伤心了。”
“伤心? 哼! 她才不伤心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别装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求得父亲的原谅?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瞒过? 你是对我们全家、对父亲犯罪! ”萨都措说。
“什么事情这样严重? 那你说吧,萨措,你知道沃措玛一向都很柔弱的,你这样对她,她心里看来很难过,别逼她了,你说吧! ”父亲说。
“我才不替她说呢! ”
“那么丹真知道什么事吗? 我看你也听大小姐的话,准备闭口不言喽? ”
丹真焦躁地看了看萨都措,他很着急的样子说,“事情重大……”萨都措瞪了他一眼,他知道大家都担心土司听了这消息会受不了的,他也打住了话头。
“你们在干什么? 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你说,丹真! ”母亲丝琅说。
萨都措看妹妹不可能自己说了,就默许地看了看丹真。丹真上前微微躬了下身,有些不安地用舌头舔了下嘴唇,观察着土司说了句:
“甲波爷,您别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去追了。”
“追什么? 追牛还是追马? 说的是什么,你们? ”土司皱了下眉头说。
丹真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甲波爷,今天一大早,刑房的扎西跑来告诉我,说阿崩那个老家伙昨晚喝得大醉,在地牢门外过道口睡得像死猪一样。他手里还握着老爷家的酒壶,进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