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德誓言 作者:亮炯·朗萨-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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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担心被挖掉眼珠的当差者惊惶地跪下乞求着。土司说:
“你们是一个不漏地问的吗?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好,这回就挖去你们一只眼睛,另一只就留着下次吧!”说着他把小刀扔在那两个跪着的人面前,“你们自己动手吧,今天我不想脏了我的新衣。”
那两个人低着头,谁都不愿先去捡那把小刀。土司气冲冲地说:
“还不快动手,等什么?是不是要我叫人来……”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两个女儿手牵着手,笑盈盈地穿过人群,向这边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步履稳健、气宇轩昂的青年。沃措玛跑向父亲说:
“阿爸,你看,萨都措找到补箭手了。”
“不可能,怎么是你们去找的?谁让你们去啦?你们可是有身份的贵族小姐!”土司不太相信,又不悦地说。
“那只是姐姐偶然碰上的,不信,你问那青年!”沃措玛本以为父亲会非常高兴的,于是她就撅起小嘴不理父亲转身走到贵宾席里,坐在阿婆和阿爷身边,高兴地向母亲讲起姐姐告诉她的关于那个年轻人的事。
土司回到座位上,摆出严肃的样子,又对那两个跪着的人说:“滚吧,算你们走运,下次不卖力给我做事,就饶不了你们的狗命啦!”
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萨都措和那个青年,忽然他奇怪地想眼前这对年轻人多像一对神男仙女,这个外表英俊、气度独特的小伙,还真配得上我的女儿,这青年不就是桑佩罗布的人吗?他发现女儿眼里充满了喜悦,美丽的面庞笼罩着羞赧的红晕,他对女儿的表现不太高兴,还没等萨都措开口就对她说:
“我来问他,你到你母亲身边去休息吧。”
萨都措高兴应着,温顺地走过去了。从眼前这个青年的气度、沉稳、冷峻看,他还真的像该帮我来补射的人,土司暗暗高兴,也许是神的指点,让我女儿碰见了,这样想着,心里便涌起一阵激动,但他掩饰着兴奋,严肃地问:
“今年多大?”
“虚岁二十二,”坚赞挽起一只袍袖搭在肩上说。
“你不会是谎称的吧?”
“怎敢?如果我谎称了,对我会有什么好处?弄不好,坏了甲波爷的事,我怎么担当得起?”
“那谁又能证明你是属土马的呢?”土司极不信任地说。
“我向佛祖起誓!”
“就没有人能证明吗?”
这青年的出现,真让坐在贵宾席里的桑佩罗布大吃一惊,他觉得在他记忆里怎么从未听说过坚赞是属土马的,正当他吃惊未消地注视着他的侄子,听见土司的问话,很快就镇静下来了。他起身走上前来,走到青年身边,用深意的目光注视了下沉着冷静的侄子,转身对土司行着礼说:
“甲波爷,我能证明!”他给土司行了礼说。
土司奇怪地看着聪本的出现,他问:“你证明?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侄子。”
“是吗?那你怎么不早说?”土司生气了,但他略微控制着自己的不满,对聪本还是尽量客气地责备道,“我说聪本,你这样难免让人生疑,说你是居心不良!我这么慷慨地让你们这些外乡人在我的天下做生意买卖,你们不为我效点力,现在你身边就有属马的,看我满世界地找,都不开腔,一直欺瞒着我,这是应该治罪的!”
聪本忙解释道:“我深知甲波爷的恩德是我们马帮人感激不尽的,我绝不会对甲波爷有所欺瞒,我们常年走南闯北的,对自己的年龄、生辰都不在意。虽然我是他叔叔,但我们相互之间都不记得对方属什么,只大概记得年龄,属什么真的是不在意; 只有自己的母亲最记得儿子属什么,刚才看见他走来,我也是吃了一惊,从他出生的那年算起,还真该是属马的,我保证他绝不会说假话。”
“那你呢?为什么不说出聪本可以证明,而他就是你叔叔?”土司又转向那个年轻人问道。
“天上有千万颗星,最亮的是启明星;地上有人山人海,惟父母情最深,我很小就跟随叔叔聪本,他就像我父亲。孝敬长辈、凡事替长辈着想是年轻人集福德资粮之本。所以我担心的是我如果没有射好箭,甲波您会不会怪罪我叔叔,叔叔真的不知我属什么,即便知道也不愿说出,那也是怕我不能把土司爷的这一箭补好,这就会坏了您甲波爷的大事,也怕甲波爷怪罪于我,甚至杀了我,这些担心是难免的,请老爷一定原谅,我明天一定尽全力射好这箭!”
土司被坚赞的话说得轻松起来,他抹了几下唇须,终于露出了愉悦的欢欣笑容说:
“好,真是会说,看得出你是个不简单的年轻人,对长辈敬重又孝道!”他爽快地击了一下腿,又对聪本说,“我相信你啦,以后给我聊聊你们叔侄的经历吧。聪本,今晚就让你侄儿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就看他的了。”土司终于起身,走到坚赞面前,把坚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一番,然后用力拍了下坚赞坚实的肩,满意地点点头,愉快地笑了几声,向侍从挥了挥手就走了,随从们马上就跟了去,所有的贵族都纷纷起身走出赛场,赛马会第一天的赛事就在土司的笑声中结束了。
第二天,人们的新鲜和激动兴奋不亚于第一天的赛马比赛。翁扎土司家族的神箭本来就充满了神秘,补射的由来又是如此的传奇,使射神箭一事更加玄奥。
在寺庙的鼓乐声中进行了一阵仪轨,天边雪山顶上抹上了金黄的阳光,草原的人们就激动兴奋地聚集在了赛场,人们都想一睹为快,争着挤着往前站,维护会场秩序的侍卫把人群赶退了几次,可还是又围近了,僧俗侍卫就不得不用叉子枪和木棒横着把人群推到界限以外。太阳还没从东山顶露出面容,远处的座座山峦、郁郁葱葱的森林已渐渐披上金黄的朝阳光芒,低沉的莽号和厉亮的唢呐声、鼓钹声再次响起,预示着这神圣的一箭就要开始射了。坚赞已沉稳地拿起巨大的弓,今天他穿着火红的绸衫,腰扎白色细绒氆氇袍,肩披一袭白色立领毪子的长披风,威武如神子。鼓乐声一停,比赛司仪官看着主席台上的活佛和土司爷,这时土司和活佛相视了下,土司双手平伸抬起,司仪官便高声道:
“太阳将出,射手做好准备!”
坚赞的目光始终凝视着镶有九道金银箍和刻有六字真言里第一个字母的巨弓把柄处,司仪官递上系着雪白绸绫结的箭时,坚赞的手竟有些战栗,这一微妙的举动还是被人丛里的塔森,还有土司和聪本看在了眼里,土司转过头看聪本,他们俩的目光对视了下,土司担心的是坚赞紧张胆怯射不好这一箭;聪本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他和塔森的手心里已捏出了一把汗,他们知道坚赞的箭法和力量,不担心坚赞能否射中靶子,而是担心他这一箭会不会在他冲动的状态里改变方向,把事情弄糟了。司仪官迈着等距的步子,引领着坚赞向牛皮箭靶走了五十步远便站住,坚赞转过身时,他首先看了看左前方的主席台,这里距主席台根本就是在射程之外,他又看了看正前方的牛皮靶,然后举起巨弓把金箭镞搭在了弦上,司仪官双手举着黄绿两面旗,头昂着谨慎庄严地看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山峰,人们屏息静待着,当金光灿灿的太阳从山顶跃出,耀眼的光芒像天神降临人间一样,人们都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轻声惊呼起来:
“升起来了!”
主席台旁的巨鼓“嘭”的一响,人们鸦雀无声了。
司仪官挥了下旗子,高喊一声:
“射击!”
坚赞矫健颀长的双腿稳健地踏在草地上,有力的臂膀已经拉开弓,他聚精会神瞄准靶心,屏住呼吸沉稳静候,司仪官声音刚落,箭镞就从拉满的弓弦上“飕”的一声飞出,人们的头好像被这只箭系着,都向同一个方向转去,双眼钉在箭上,双耳仿佛都听见闪着金光、纯金做成的箭镞瞬间穿过阳光,穿过早晨清新的空气的咝咝声响,一声清脆的“剥”的声响,那支系着白绫结的金簇箭穿过牛皮上画着圆的三色中心孔,箭尾稳稳当当地插在圆孔上,那团洁白的绸绫结像花朵一样稳稳地盛开在牛皮靶心。所有观众悬着的心都回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喝彩声、呼哨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草原上空:
“神胜利了!”
“吉祥啦!”
观礼台上的土司和所有的宾客们掌声不止,这时鼓号声响起,早已准备好的红、黄、蓝、白风马“隆达”被人们用力抛向空中,纷扬的风马像五色的雪花在蓝天下,在阳光里翻飞,纷纷扬扬地落在人们的身上,落在碧翠的草地上。桑佩马帮的小伙们就别提有多高兴、多得意了,他们把坚赞抬了起来,欢呼着,一面把他抛起来,他们为坚赞骄傲,为坚赞自豪。一向严厉的聪本也鼓掌不止,他竟激动得泪光闪动,满面充满无比欣慰的笑容。
在所有为坚赞喝彩鼓掌的人中要数萨都措的心绪是最特别的,她为坚赞的出类拔萃而倾慕不已,为坚赞的气度和神采而倾心,她被来自心灵深处的一种情愫深深感动着……
桑佩坚赞成为这年赛马盛会的英雄,上午的其他赛事一结束,这个焦点人物就荣幸地和聪本、贵族一样被邀请到最豪华的官帐中做客。
土司的官帐有五顶,把守最严的就是最中心的土司就寝官帐,它搭设在一顶可容好几顶帐篷的很大的客厅式巨帐中间,可谓帐中帐。这顶官帐可称得上是盖世无双、绝顶华贵的珍奇艺术品,是罕有的豪帐——虎豹皮帐篷,几面窗叶由金黄色镶红、紫边暗花纹吉祥图的绸缎做成,帐底四周边缘由大红色毛呢和水獭皮镶边,红色毛呢上用翡翠和绿松尔石拼缀出“拥忠”吉祥符,每隔三个吉祥符又缀一个用红艳的珊瑚细珠拼出的栩栩如生的妙莲和胜利幡幢图案。顶部和门帘是豹皮做的,整个帐围都是一张张完整的虎皮做的,看起来是绝顶的豪华富丽!既雅观又高贵,整个帐身是用一百九十九张整块的虎豹皮、三十九张水獭皮规则而艺术地拼结缝织而成的,帐顶四周是用金黄的高级缎料做的荷叶蓬楣,帐里内衬的是金黄的细绸。黑色花纹、橘黄色底、光泽亮洁的美丽虎皮被精致完美而艺术地缝织在一起,从整个的装饰到做工无不让人称奇叫绝。这顶宝帐既是价值无法估量的世间罕见珍宝、珍稀的艺术宝物,也是翁扎家族的传世之宝,到翁扎·多吉旺登时已传了七代,关于这些美丽皮毛的来历和缝制者、设计者的传说有许多种,这些说法到了现在都赋予了神话色彩,使你在惊叹它显示出的金贵和奇思妙想的设计的同时,还会由衷地生发出一股神秘感,它还具有冬暖夏凉的实用特点。土司对它也是格外珍爱,一般在隆重的节日里才拿出来撑起,只有上等贵客才有资格被邀入其内享受,里面可容五六十个人就坐。
在三顶大官帐内设了宴,男女宾客们各用一个,上等贵族男士被请在那顶最华美的虎豹皮帐中。当坚赞和各地土司头人、贵宾们走进这顶珍美的宝帐时,个个赞不绝口,就是帐里的床椅藏毯和器具都是那么的精美高贵。管家指挥着仆人和侍从早已恭候着,几位涅巴招呼着宾客们一一入座,土司刚坐上摆满丰盛食物、美酒的桌几上手位,就那么轻轻抬一抬右手示意,仆人就把嵌金镶珠宝的鼻烟壶递在他手上,他慢悠悠地抖出一些褐色的烟粉在右手拇指盖上,用力一吸,然后舒服地打了两声喷嚏,仆人忙递上细柔的白色氆氇帕,这是土司打完了喷嚏后用来揩鼻涕的。这些举止都是那么从容、悠然,这些细小的动作也表现出了土司的一种高高在上的舒适、惬意和高贵。
这之后他才开始发话了,人们对帐篷的议论之声才停止了。土司端起银制的酒碗,中指轻蘸青稞酒上下弹了几下,敬天敬地又敬神,礼节性地平伸右手,开怀地笑着说:
“各位尊贵的客人,谢谢大家光临布隆德参加我们的盛会,为我们草原增光添彩了,也为我的草原带来了福分和吉祥,来,举起酒碗,请喝酒,请吧!”
众人举银碗,手指蘸酒滴,弹三下后,恭祝翁扎土司吉祥如意,欢宴就此开始了。
从康藏西北部来的高大肥胖的克萨土司声如洪钟地大声说:“翁扎家族的虎豹皮帐篷是闻名天下的,我很早就听说了,今天还能够坐在里边享受美宴,和我们康藏南北东西的贵客相聚,真是无上的荣幸,这是我们最美好的聚宴,翁扎土司邀请我们在如此豪华的帐篷里相聚真是荣幸之至,大家说是不是?来,为翁扎土司的盛情,为我们大家的吉祥如意干了这碗酒!”
大家都点头称是,纷纷说:
“是呀,这样风格独具的赛马盛会,确实是只有在你的草原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