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金刀亭-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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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但清醒之时,却是心细如发,谋略运筹有武候之风。”
杜天林听得心中暗暗好笑,这和尚定是俗家姓杨,便自称杨大师,出家之人讲究一尘不
染,那名姓便如白云苍驹,毫无留恋,这和尚疯疯颠颠,这方面倒是澈悟真谛了。
那醉和尚抱着酒坛如长鲸吸水,一会儿便喝完了一坛烈酒,拍拍肚皮,又抱起一坛,杜
天林瞧着他数十斤酒下肚,目光倒清澈起来,他肚子本就大得惊人,急灌下去,一大坛酒,
并看不出丝毫涨起。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这些人来自各地,彼此之间矛盾甚多,只片刻功夫,便发生两件
争端,但这宁老大却能将他们都请来,而且同仇敌忾对付红香帮主,此人手段定是极端高
明。”
他见宁老大适才调解争执,手法干净俐落之至,对于此人更是留意。
又过了一刻,众人已露不耐之色,常道长对宁老大沉声道:“红香帮主原来是无胆鼠
辈,看来今夜多半不敢前来赴约了。
宁老大阴阴道:“汤武欺师灭祖,已动了武林公愤,便是他今日龟缩不来,咱们难道就
不会杀上门去?”
他话才说完,忽然林中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谁说老夫不敢来!”
宁老大一听那声音,心中一震,只见林中人影连闪,走出一老两少三个人来。
那老者双目一扫众人,冷冷地道:“西南武林差不多都到齐了,真是盛会,真是盛
会。”
宁老大缓缓的道:“汤武,你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当着这武林群英面前,好好清算清算
老帐。”
那老者道:“姓宁的,你处心积虑多年。便是要老夫自投罗网,费话少说,你有何厉害
的招式,只管施出来便是。”
宁老大道:“汤武,你行为善年,今日在下要让各位武林前辈好朋友认清你这狼心狗
肺,你姗姗来迟,想是布置拼杀,你那红香帮中八大总舵,何不请出来一见?”
老者淡淡地道;“老夫生平锄奸去恶,都是独断独行岂能在你这贼子面前破了例,这两
个人吵着要瞧热闹,老夫这才带来。对了,你问老夫为何来迟,老夫因途遇一位朋友,谈了
几句话。老夫替他带来一件礼物倒几乎忘了。”
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却是甚是自持,似乎并未将宁老大请来之人众放在眼内,众人中脾
气急躁的已是按耐不住,纷纷鼓噪起来。
那老者正是红香帮主汤武,杜天林不久前在乱葬场会闻他师徒父女对答,那老者语气消
极。此时听他语锋尖锐,态度竟是大大改变。
红香帮主汤武伸手怀中取出一张素笺,左手食指中指挟住一弹,那素笺平平稳稳飞到宁
老大手中,便若双手奉上一般,这时夜风甚大,素笺又轻又软,众人见他露了这手上乘内
功,心中都不由有点佩服。
宁老大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奉上沿途八暗卡守哨人尸体十六具,敬希笑纳,知名不
具。”
宁老大脸色一变,心中暗暗忖道:“汤武突然而来毫无警讯,原来那十多个混蛋吃人做
了,那出手的人是谁?手脚如此干净狠辣?”
宁老大知汤武生平从不打诳,那下手的人定不是他了,想着想着,却想不出有何人作
梗,那素笺在他掌中揉成一团,众人见宁老大和汤武相隔数丈,对面而立,两人脸上神色沉
穆一片,那性急的人忍不住发言询问,宁老大一开掌,山风吹过,那素简化为片片碎屑,随
风飘去。
杜天林心中暗自忖道:“这姓宁的内功也是不弱。”
宁老大吸一口气,环顾众人半晌道:“今日兄弟请各位来,是要了结一件公案,各位可
记得二十年前西南大侠宁公青峰么?”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那宁青峰是昔年西南武林一位轰天动地的人物,为人厚道,
胸怀阔达,端的包罗万象,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人物,对他不存感激怀德的人,可说绝无仅
有。此人原是西南擎天巨柱,武学造诣,已达陆地神仙一般化境。
宁老大接着道:“青峰公正是区区先父,今日区区替先父清理一段公案,各位朋友不远
千里前来助阵,先父在天之灵,也必感激诸位。区区在此代先父谨向各位致谢。”
他深深向众人作了一揖,众人纷纷谦逊,只因宁青峰昔日待人至厚,遗惠所及,是以宁
老大发下英雄贴,邀请众人前来和红香帮主对抗,绝大多数赴约的人,只知汤武欺师灭祖,
并不知他实在罪行到底是什么,这便匆匆赶来。众人心中都想,只要宁大侠后人召集之举,
那一定是伸张正义之行了。
宁老大道:“先父昔年突然死去,区区远出未归,闻得讯音赶来家园,那下手的奸贼早
已远遁,而且手法极是严密,区区苦心追寻真凶,穷二十载之力,天网恢恢,终于找到此
獠。”
他说着向汤武望了一眼,众入跟着他目光也朝汤武瞧去,只见红香帮主面色惨白,一言
不发。
宁老大又道:“区区在此还要抖露一件事,这侠行遍西南的汤大帮主,便是家父昔年徒
弟。”
众人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内中只有那点苍五子中老二、那姓常的道人还有几个老前辈
先得知此事,那其余的人忍不住又纷纷往汤武脸上瞧去,只见他脸色激动,仍是一语不发。
宁老大道:“家父对汤武大帮主极是喜爱,武功倾囊相授,终于造就他一身惊世骇俗武
功,想不到……想不到………这……这……贼子狼心狗肺,竟为偷取,偷取一册武功秘笈,
乘家父练功……练功之际,暴……暴下……毒手……”
他声音愈说愈高昂,最后已是凄厉不能成言,众人听得目毗皆裂,武林中讲求师弟一脉
相传,如是手刃亲师,遗真是万死莫赎,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了。
一时之间,吼骂交加,那冲动之人纷纷拔出兵刃,恨不得将汤武乱刀分尸,以泄胸头之
愤,那常道长一挥手止住众人叫骂,对宁老大道:“宁兄息悲,让贫道来问问这敢手刃亲师
的大帮主,有何话说?”
宁老大点点头退下,那红香帮主汤武颓然摇头道:“老夫未曾杀害吾师!”
宁老大蓦然站起对一个七旬左右老者道:“郭老前辈,请你将那先父字谕向诸位示
下。”
那七旬老者是滇池渔隐郭令先,他在武林中辈份极尊,这场中众人算来都是他晚辈,当
下他从怀中取出一纸,声音嘶哑地道:“老夫与宁青峰大侠多年至交,此谕正是大侠亲笔血
书,朱老弟,昔日宁大侠与老弟为忘年文字,交和诗唱赋往来文字极多,老弟能认出这字谕
是青峰大侠真迹么?”
那“点苍五子”中老二朱一凡沉重地点头道:“看来是不会错的了。”
滇池渔隐郭令先念道:“字输青峰门下,杀余者乃逆徒汤武,为师生机已渺,殷勤半
生,为人奔波,竟死逆徒之手,命乎运乎?”
他一字一字念着,众人悚然动容,红香帮主心中只觉一字一剑,心胸都刺得粉碎一般,
呆呆地听郭令先念完,顿时一片茫然。
常道长知时机已至,冷冷地道:“汤帮主,你尚有何言?”
红香帮主茫然应道:“不是老夫杀的,不是老夫杀的。”
宁老大喝道:“不是你还是谁?”
汤武一怔,心中一片浑沌,反覆思量忖道:“那日只有我在身旁,不是我又是谁?”
想着想着不禁糊涂了,他身旁女儿见父亲被人逼辱已至死路,这当儿反倒一言不辩,心
中又急又痛,哭叫道:“爹爹!不是你杀的,你跟女儿说过几千万次,杀师公的不是你!”
汤武点点头道:“对,不是老夫杀的,姓宁的,你再逼老夫也是枉然!”
他抬起头来,只见众人目光都是鄙夷和愤慨的神色,便连那自己昔年出手死命相救的点
苍朱老二也是一般,当下只觉万念俱灰,心中又迷糊了。
他蓦然拔出长剑,飞快往自己颈子抹去,他女儿尖叫一声,便在这一刹那间,杜天林万
万想不到他会如此,欲救不及,只见一个疾绝伦的手法硬生生握住汤武剑刃,劈手将剑夺了
过来。
那手法怪异之极,却又精妙绝伦,杜天林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汤武的徒弟武功怪异
得紧,我也看不出这招是用的什么手法。”
那出手夺剑的人,站在红香帮主身畔,正是汤武的徒儿,他大声叫道:“师父,您干吗
不将那短简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汤武颓然道:“湘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拔剑、自刎、夺剑,三个动作都在一刹那间发生,众人都是一呆,宁老大面色铁青,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冷冷对汤武徒儿道:“好一招‘擒龙手’,汤大帮主调教的好徒弟!”
汤武蓦然回首注视他徒儿,只见徒儿满脸羞惭地低下头去,支吾地道:“师父,师父,
您是冤枉的,您……您……干吗要自讨苦如此?”
忽然林中一个尖脆的嗓子接口道:“对,我也说汤帮主是受了冤枉。”
话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阵明亮,一道刺目光芒从林中直射出来,唰的一声,跃出一
个全身雪白长衫的姑娘,手执一支明矩,光辉万道。
那白衫姑娘一现身,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这下可真有热闹瞧了。”
那白衫姑娘指着宁老大道:“姓宁的,你不是好人!”
宁老大摸不清这少女身份,但知大凡敢单独出道江湖的少男少女,武学造诣定是非比寻
常,当下冷冷打量了少女一眼,淡然道:“姑娘是甚么人门下?”
那白衫少女道:“这个你可管不着,告诉你,赶快把这劳什子英雄会解散,不然姑娘将
你臭史抖将出来,你老脸可挂不住。”
宁老大道:“姑娘最好少管闲事,你年纪轻轻,你家大入怎么放心你在外面惹是生非,
难道姑娘……姑娘……”
白衫少女知他定有更难听的话说出,大声叱喝打断他之言语,一拢手道:“你们这批人
自许西南侠义道,但知以多胜少,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再说你们这些人一生之中,也不知
做过多少坏事,竟敢老着脸皮在此来充侠义之士,主持正义。哟,我真替你们害羞。”
她口舌犀利,声音又脆又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少女话中带刺,众人全
体都被她骂上了,众人中有个年轻后辈,早就按耐不住,指着那少女骂道:“你这乳臭未干
黄毛丫头,你家大人难道都死光了,任你在外面撒野耍赖,丢人现眼?”
那白衫少女双目一睁,瞪着那年青后生瞧去,那后生被她恶狠狠的瞪着,心中无名火
起,大喝道:“你瞧什么,没有瞧过男人吗?”
他话才一出口,只见众人脸上神色怪异,一道严厉的眼光射了过来,正是师父目中发
出,当下自知出言失了身份,但他自持师父宠他,心中倒并不害怕。
那白衫少女冷冷地道:“你再敢骂姑娘一句?”
那年青后生虽知师父怪他出言粗鲁,但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这个人可丢不起,闻言不加
思索骂道:“你这臭婊子,臭妖女,我怎么不敢骂……哎呀!”
他一句话尚未骂完,突然身子一栽倒在地上,两腿一跷,一动也动不了。
众人之中,除了极少数几个高手外,根本就连那少女施了什么手法也未瞧清,而那年青
后生直挺挺已然倒下,看那光景,八成是活不成的了。
杜天林心中陡然一惊,心中暗暗想道:“这姑娘发暗器手法分明是‘穿扬仙子’所授,
与数次邂逅的那少女手法如出一辙,只是狠辣精到之处,比起那少女更胜数筹。”
那年青后生的师父弯身深了一下脉,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痛,双目渐渐转赤,缓缓站
起身来。只见宁老大走上前来道:“有救么?”
那后生师父摇摇头颤声道:“胸前……五……五脉都中了剧毒梅花针!”
他说完抬起头来,双目充满杀机,寒削凌厉对那少女打量了一番,那少女见他年逾六
旬,双鬓花白,但此时目泛凶光,和那年迈之貌大不相符,被他瞧了片刻,心中不由发毛,
壮胆叫道:“你徒弟自取灭亡,你待怎样?”
那老者哈哈长笑,他中气极足,笑到后来,声音愈来愈是冷削,令人心跳不已,那少女
怒道:“姑娘即敢打你徒儿,便不怕你这做师父的,你不服气只管上来,鬼哭鬼叫的也吓唬
下了人。”
那老者笑声一止,双掌一错,声音冰冷地道:“好一个自取灭亡。姑娘心若毒蝎,老夫
今日不下手除去你,只怕你异日在武林不知会惹起多少腥风血雨。”
少女冷冷地道:“‘大力神君’你少噜嗦。闻得你双掌力能开山,姑娘便接你三掌如
何?”
那老者阴阴一笑道:“好说!好说!姑娘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