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洗剑录-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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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妹道:“你果然聪明得很,那么‘大柱’的‘柱’是哪个‘柱’呢?”大柱道:“‘柱’就是‘大柱’的‘柱’啊。”他这句话讲了等于没讲,要在平时,十三妹听了心里一定没好气,但此时她反而笑着道:“说得有理。”大柱道:“姑娘记住了吗?”十三妹看他一脸憨厚,浑不似故意作伪的样子,道:“我会永远记住的。”
十三妹问大柱道:“你刚才说给你大哥送礼,但你却两手空空的,哼,原来你是在骗人。”她独自骑在大柱牵着的马上,十分舒适而且惬意。
大柱道:“谁说两手空空,你屁股之下这匹马就是我送的礼。”他说话毫不拘礼。十三妹虽在江湖中玩荡惯了,颇染上了粗豪之气,但终究是女孩儿家,听他讲自己的屁股,脸也不禁红了,当下气鼓鼓地道:“这匹破马,跑又不快,算什么礼?”
大柱哈哈大笑道:“这个姑娘就不知道了,这听说是什么大宛的……”十三妹接口道:“汗血宝马!”大柱道:“正是,这下该不会说是破马了吧?一个他妈的大官正牵着它向别人炫耀,我挤进去抢了就跑,他们在后面大喊大叫地追,嘿,可是又有谁追得上我……”
十三妹俯身观看跨下之马,这才发现这匹马马腹之毛油光鲜亮,隐隐有血红色泛动,似乎伸手一抹,便可抹下一手鲜血般的马汗来。汉血宝马实为稀世之宝马。据汉史记载,当年汉武帝曾为求得大宛宝马,于太初元年令李广利出兵十八万,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物力,始得汗血马。
三人路上在一家酒店打尖。大柱问道:“小娃……十三妹姑娘,我们吃什么?”十三妹道:“自然是吃‘第六个包子’了,省钱又省事。”
大柱一拍大腿道:“对!就吃‘第六个包子’,老板,来三个‘第六个包子’。”
老板伸长了脖子,睁大眼睛道:“什么?”
大柱一拍桌子,怒喝道:“三个‘第六个包子’,难道没听见吗?”
老板看他一身的蛮肉,早吓得腿都软了,听此一喝,战战惊惊道:“小……小店没有‘第六个包子’……”大柱一脚往身边的椅子踢去,“卡嚓!”一声,那张椅子立刻断成两截,散在地上,道:“看见了吗?现在有没有?”
老板哪还敢逗留,吞吞吐吐道:“有……有……”低头赶紧去了。十三妹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傻大个还有一身蛮劲,只是脑袋笨得实在可以。少顷,老板捧上来三盘包子,每盘六个,大柱一把揪住他胸口衣襟,压低头抵在老板仰着的脸上,道:“这是‘第六个包子’吗?”
十三妹道:“大柱,过来,给你‘第六个包子’。”大柱放了老板,老板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站住。大柱欢天喜地地接过十三妹递过的一个包子,道:“多谢,还是十三妹姑娘好心,这老板蠢驴一头,什么都不知道。”十三妹把大柱盘里的五个包子都推到西门飞花面前道:“大哥,你多吃些吧。”
西门飞花瞧也不瞧,对着大柱道:“你们‘黄河五鬼’很少联手外出上线开拔,十二年前你们为何相约做了一桩大买卖?”
大柱大口地咽着包子,眼睛眨也不眨道:“没有啊。”
西门飞花道:“没有吗?摩天岭顶古松树下那一场……”
大柱一听到“摩天岭顶古松下”六个字,脸霎时泛白如纸,张口大呕起来,刚吃下去的包子都吐在了地上,连声道:“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西门飞花道:“真的不记得了?上任武林盟主一家一夜之间……被屠戳殆尽……”大柱听到这里,脸上已是惊恐异常,仿佛看到了一件极为可怕之事,颤声道:“不只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人……”
西门飞花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很多人,武林中的一二流好手都出动了,唯恐屠之不尽!哈哈!哈哈……”说到最后竟大笑起来,笑声甚是凄清、悲愤。十三妹轻轻地说了一声:“大哥……”
西门飞花笑声顿住,直直地盯着大柱,缓缓道:“我要你说出当时的详情。”大柱可怜巴巴地道:“真的要说吗?”西门飞花道:“真的要说!”
大柱稍稍镇定,但一张脸仍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道:“我在二十几岁时候遇上了我大哥,那时我们有六个人,在黄河上游偷盗抢掠,干得当真带劲。”
十三妹“哧!”了一声笑了出来,道:“干那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勾当有什么带劲?”大柱道:“这个十三妹姑娘就不知道了,我们哪里要偷偷摸摸,看到客商经过,六把大刀一起扑上,咔嚓咔嚓,杀光了人,抢了货物就走。也就因为这样,盟主发袭‘盟主令’要捉拿我们六个人……”十三妹又插口道:“什么是盟主令,那武林盟主真有什么神通要每个人都听他的?”
大柱傻傻一笑,道:“我就说了我比你聪明,要知道盟主可是天下最利害的人,要说怎么厉害我也说不大清楚,但我知道每个人都怕他。他的手上有天下各名门正派掌门人的印信,江湖中人本着对上代掌门人的尊敬,都要听他号令。但是就在那年的中秋节,我们获知老二在外做案被盟主的手下抓回正法。我们其余四个吓得无处可躲时,夜里有人飞骑来邀去‘铲奸除恶’,还拿出了一张檄文什么的,总之是请那些狗屁文人做的……”
十三妹好奇地问道:“檄文上都写了些什么?”大柱摸了摸脑袋道:“我是斗大的字也不识一个,但那晚大哥拿起来念,我还记得一些,什么‘自前贤嘱以重任,自恃武林自尊’,什么‘偏听偏信,乱肆杀戮,不辨善恶,刑罚之酷,旷古未有,武林中人,凡我义士,当崛起而除恶,清浑浊而正视听……’一大堆文诌诌的话,我大哥读得很激动,拍案而起地说:”正该如此,二弟无端地被他杀了,不赶他下台难出这口鸟气!‘,我们马上拿了家伙,跟了那人便奔盟主住宅而去,路上又遇到了两三伙人,都是事先约好了似的。大伙儿到齐了,点起火把冲进大宅,便四下杀开了。西门狂狮的手下一个个被砍死,本来大家讲好只要擒住盟主一人的,但打了起来,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我只听得到处是惨叫声,有的被斩成两半,有的被砍去了手足。说起来真是没用,不过当时我跟大哥才几个月,经历的事还少。我见这场面一下子就吓得站在那里连走都走不了了,便在这时,一个人头飞了过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我脚下,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尿了一裤子尿……“
“咯咯咯!”十三妹笑得前仰后合,朱唇轻启,露出两排雪白牙齿,捂着肚子连连道:“笑死我了!”西门飞花在一旁铁青着来年,一直一言不发,这时冷冷道:“有什么好笑的!”竟是十分的恼怒。十三妹心想大柱讲的事情多半与西门飞花有关系,致使她笑倒令他不高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笑。
西门飞花缓缓道:“那个……盟主……被他们杀了吗?”声音发涩,显是心中痛楚无比。
大柱道:“没有,我们杀了他的老婆,女儿、家丁,就是不见他和他儿子。也就在我们把那宅子烧成平地后,一个人骑马来说,盟主在摩天岭顶上,一棵大松树下的一间草屋里……”西门飞花道:“于是你们便转而攻上摩天岭,那个人是谁?你可记得?”
大柱道:“他就是来通知我们的那个人,我不认得他,但他却在忙乱中从腰间掉了一柄剑,让我捡了起来,那是把上好的宝剑,我孝敬给了大哥,大哥很喜欢它,一直带在身边。”
西门飞花暗道:“显是有人利用江湖中人的不满情绪煽风点火,却不知这个暗中指挥的人是谁?”
便在此时,大地突然震撼起来,便似有千军万马正铺天盖地袭卷而来一般。西门飞花暗道一声:“来得好!”沉声道:“你们快走!”两人还不明白,人呼马嘶,酒店外已密密层层围满了人马,个个都是剽悍勇猛的江湖豪客,或骑在马上或不骑在马上,或引箭待发或抽出兵刃欲杀。
西门飞花脸上冷如冰霜,大敌之前他总是这种神色。十三妹却已是花容失色,他虽已在江湖中经历过许多危险,但如此大敌环伺之下却还是第一次。大柱却毫不以为意地道:“来了这么多客人,把这家酒店吃也吃垮了!”
门外一个人鹰鼻隼目,双眉如钩,一脸杀气,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手按配剑,声如雷鸣地吼道:“花影剑,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大柱从椅子上跳起来,欢天喜地地冲出来,大声喊道:“大哥,你来了!”
原来马上之人正是“黄河五鬼”中的老大“雷震吼”庄鱼,庄鱼微微地皱了一皱眉头:“柱弟,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大柱很深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话长,留待以后再向大哥好好禀告。大哥,你率这么多人来接我吗?小弟愧不敢当,咱们里面坐,如果坐椅不够,我叫老板再去拿,拿不到叫他去买,买不到叫他去做,做不好咱打断他的双腿。还有他里面的酒和馒头也未必够……”
众人听他一番胡扯乱谈,还以为他故意装傻,只有他的老大庄鱼知道他这个兄弟的愚性。庄鱼淡淡道:“我们是来杀人的。”
大柱吓了一跳:“杀人啊?杀谁?”
庄鱼目中冷光陡然射向酒店内的西门飞花,道:“杀他!”
大柱脸上变色道:“大哥,不能啊。他们是小弟……那个什么水相逢的好朋友,还有啊,那个女的,很聪明的,她虽不知道一些事情,有时候不免要请教我,脑子里却有很多好办法的。大哥,要不要我给你引见引见?”
庄鱼听他越说越不成话,不去理他,大声道:“花影剑,你此番东来,在泰山脚下大开杀戒,欠下了多少人命,沿途又在烟台灭了海沙派掌门狄连通,连他弟子四人也都丧生在你的剑下;在安阳你一夜之间杀了‘分星剑’一家四口……”,他讲到这里,远处有人接口大声道:“昨夜‘黑虎八雄’横尸七具,失踪了一人,料来也是他的所为。”
庄鱼道:“他如此凶狠残暴,在场的兄弟们啊,他是要一个人血洗武林啊,想到我们已经惨遭恶魔屠剑之下的兄弟姐妹们,我真是……”说着竟伸手擦了擦了眼眶,似乎掉了眼泪。众人听得热血上涌,个个悲愤难当,齐声大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十三妹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她芳心暗许的郎哥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转而一想,我既倾心于他,就是他杀父弑母,偷盗掳掠……为众所不齿,我也不在乎了……“想到这,一双小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了西门飞花寒冰一般的手。
西门飞花突然喝道:“店家,拿酒来!”此时店中客人都已偷偷从后门溜走了,酒家老板早吓得瘫成一团了,缩在墙角直打颤。西门飞花唤了一声不听回应,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店家,没听见吗?拿酒来!”
店家筛糠般发抖的身子勉强从地上撑了起来,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双脚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地上,吞吞吐吐道:“是、是、酒、酒……”仍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单是盯着外面的千军万马、胜血刀光,突然“哎哟!”一声惨叫,伸手捂住左耳,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墙壁上“叮!”一声,一根竹筷嗖地飞插而入,却是西门飞花以指弹筷射穿他左耳。店家虽然痛得呲牙咧嘴,脑瓜却还是清醒的,赶紧颤巍巍地去端来了一大坛酒,西门飞花把坛盖一扔,捧起酒坛便喝。
庄鱼不见酒店里有动静,大声道:“盟主英明仁义,已传下盟主令,一见你面,杀无赫!本座念你年纪尚轻,现解你到东海边‘至尊帆’上,还不快快出来受降。”大柱虽笨,却也知道了周围形势,双手拦在店门道:“大哥,你今天决不能杀了他。”
店里西门飞花把一壶酒灌将入肚,把酒壶往地下一摔,哈哈大笑,柱着剑,摇摇晃晃向店门口走去,向后甩出一锭银子,银子稳稳的落在酒桌上,算是这一顿酒钱。十三妹带着哭腔扑上去道:“我不要你去死!我不要你死!”
西门飞花心头一震,他自落魄海外,满腔仇恨只是要艺成归来报仇。十多年来,对武林的仇视让他几乎连血都是冷的了,心头所有感情的火焰都已被熄灭,在他眼中的世界里只有互相欺诈,互相倾轧,笑容的背后隐藏着虚伪;接受逢迎的结局是被无情的背叛出卖……却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还会有人如此关心他。
但这种迟疑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他的脑中马上又浮现起十几年前一家的血光之灾,父亲既为武林盟主,江湖中朋友焉能不多,到最后他却是死在自己的朋友手中,愤火陡炽,猛地一摔十三妹,冷冷道:“谁要你来假仁假义?”拔开门口的大柱,连剑带鞘,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