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洗剑录-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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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像天空射下的一枝枝无情的羽箭,插进地里,溅起一片片的泥水、血水,打在皇甫云脸上,遮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红乎乎的一个身影在黑夜中迅速地消失,倏忽间便不见了,他向前努力伸出手要撑起来,却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了……
暗得如一块黑铁的天空中又是一道亮如匹连的白光划过,西门飞花一翻剑身,把他的六尺长剑插在了背后,展开身形向前窜去,瞬间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一件火红的斗篷在暴雨中依然翻飞。他每向前迈出一步,像是事先量好似的,不多不少刚好一尺半!迈步虽不大,却行走如飞,当真如鬼似魅。
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口气奔驰了三四里路,他仍然口不喘心不跳,直到踏上一片大草地,他才收住奔势,盘膝坐在草地上,把长剑往面前软泥上一插,双手握住剑柄,便即一动不动了,就如一尊雕刻的石像一般。
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刀剑一般射在他身上。暗夜、荒野、暴雨……这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极苦之境,然而,西门飞花的脸上丝毫无一点痛苦之色,反倒有一种精神舒愉的快感!
常人以此恶境为苦,可是谁又知道,大地空旷、草泽清新、泥土芬芳,还有那凝天地之精华,润万物之滋长的雨水一遍遍地洗涤人的灵魂……诸此种种,于学武之人实在再无比此更好的练习内功之佳境了。
然而,此时沉沉的黑夜之中,却有一个少女张慌失措地从漫天雨幕中奔来,喘息甫定,便脱下湿得皱在一起的一身红外衣。她把外衣一端绕在西门飞花的头上打了个结,自己扯住衣服的另一端,把头往展开的衣服下面一缩,便算是个简陋的避雨的地方了。
她本就衣衫单薄,一脱下外面的衣服就冷得直打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冷雨泼来,更是禁不住地全身发颤。使她奇怪的是背后这棵“树桩”竟然似会散发热量一般,只觉得背越往“树桩”上靠去,越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后背绵绵传来,如此凄风冷雨的旷野之夜,她也不假思索,紧紧的贴“树桩”而靠,过不多时,居然沉沉睡去了。
黎明的时候,天边现出了曙色。大雨已住,草地上青草茵茵,野花点缀,更添景致。天空如洗,绵绵的白云在头顶轻轻地流着。微风轻拂,天地间飘散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泥土气息。
少女此时已睁开了眼睛,她又大又圆的黑眼睛在眼眶中滴溜溜一转,暗自感叹,昨晚上要无这块“树桩”帮她遮雨,如此暴雨荒野之夜,自己不被冻死,被雨点打也打死了,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被她靠了一夜的“树桩”,道:“多……”哪个“谢”字还未出口,整个人已跳了起来,向后连退几步,也不敢去解仍绑着的外衣,花容失色道:“你……你……是谁?”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树桩”竟是个人!
西门飞花伸伸懒腰从地上站起来,他坐着和站着腰杆都是标枪一般笔挺,抓下头上的红裙衫,揉成一团抛到少女脚边,淡淡道:“姑娘,还你衣服。”慢慢地转过脸来,两人都惊得呆了,原来昨晚挨在西门飞花背上靠了一夜的少女竟然便是十三妹。
十三妹羞得脸都红了,心口怦怦乱跳,也不知是惊是喜,背过身子赶紧穿上了衣服,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便抽噎起来。
原来西门飞花每晚都必须静坐练功,呼吸吐纳,风雨无阻。而练功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不然会使真气倒流,筋脉受损,甚至还会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对十三妹的靠在自己背上避雨的举动无动于衷。
西门飞花走到十三妹的面前,道:“姑娘,你为什么哭?”
十三妹听他竟然关心自己,心下颇喜,却是装成哭得更响,娇小的后背抽动着,身手抹了抹眼泪。
西门飞花道:“姑娘曾经救过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清的,姑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尽管说,我决不想欠别人的情。”
十三妹听此一言,差点背过气去,本以为西门飞花关心她,没想到他是为了还清人情,“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咬着牙,泪眼茫茫地看着西门飞花,突然眼前一黑,脚下站立不稳,就此昏倒在地上。待得悠悠转转地醒来,西门飞花就坐在她身边。十三妹别过脸去:“你为什么要救醒我?”
西门飞花道:“姑娘曾经……”一句话还没说完,十三妹喉咙一甜,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西门飞花惊道:“姑娘吐血乃是急火攻心,我劝姑娘不可动怒,心平气和于姑娘最好,否则病由心生,我也无法为姑娘医治。”
十三妹本来一张粉红的俏脸这时候白得像纸,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毫无血色,吃力地道:“你……还是……让我死了……的好……”
西门飞花道:“不行,姑娘救了我一命,我说什么也要还你这份人情。只要姑娘要我做什么,我都……”
十三妹在糊涂酒家外的荒野中被“西门飞花”拒绝,万念俱灰,仿佛天地间的一切从此结束了,但她还存着最后一丝指望,以为只是“西门飞花”真的有很多事要做,这才不要她。几乎所有女孩子对自己的心上人不喜欢她都会开出千条百条理由,然而偏偏感情有时候又不需要理由。
十三妹睁开眼睛,冷冷道:“你不是不认识我吗?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睬我?”
西门飞花道:“我认得姑娘的,姑娘曾救过我的命,我永远都记得。我更加不会讨厌姑娘。”
十三妹道:“你不是有很多大事要做吗?你应付都应付不过来了,怎么还有空在这里陪我说话,我一个女人不是会让你碍手碍脚吗?”
十三妹说的都是当日“西门飞花”在荒野外对她说的话,西门飞花虽有些不明白,可也不愿多加思考,他的脑子从来就不用来思考与“练剑”和“报仇”无关的东西。当下淡淡道:“我确实有很多事要做,但我欠你的情我也一定要还。”
十三妹沉下脸道:“好!那么你现在就还给我。”
西门飞花道:“是,怎么还?”
十三妹想到当日一句话不小心掉入“西门飞花”的计中,道:“刚才你说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真的吗?”
西门飞花似乎被她怀疑的眼光激怒了:“难道姑娘还不相信我的话吗?”突然抽出背上的剑,“嗖!”地插进跟前的泥地上,道:“姑娘要我去杀什么人自管吩咐,我马上替姑娘去办!”
十三妹摇摇头,怔怔地看着他:“难道你真的就只知道杀人杀人,别的什么都不懂。”
西门飞花愕然地看着她,十三妹道:“我不要你替我去杀什么人,我只要你让我陪伴在你身边,天涯海角,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西门飞花迟疑道:“这个,这又是为何”迷惑地看着十三妹,喃喃道:“我实在有些不明白。”
十三妹道:“你不是说不论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西门飞花咬一咬牙,再也不去想十三妹这样做的用意了,道:“好吧。”
十三妹惊喜道:“真的吗?西门哥哥。”
西门飞花道:“我说过的话是从不会改变的。”
十三妹脸上笑容绽放,大叫一声:“万岁!”,先前的虚弱完全不见了。西门飞花惊疑地道:“你身上的病好得这么快,真是有点奇怪,要治好你的伤本来非消耗我体内三成内力不可……”
他正说着,十三妹惊奇地指着远方,道:“看!那人是不是有些笨得可以?有马不骑却牵着跑。”西门飞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大汉正牵着一匹马迎面飞奔而来。即至奔到跟前,十三妹有心要戏耍他,伸脚往那大汉脚下就是一勾,那大汉奔得正急,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满脸怒容道:“你这姑娘恁也顽皮,俺急着要赶去与大哥相会,你却无缘无故来绊我一跤,耽误了我送礼可不是玩儿的。”
十三妹一见这个大汉,当真吓了一大跳,这汉子有如一座铁塔一般高大,确是“腰大十围,背阔三停”,上身精赤,下身也只稀里糊涂地套件粗布裤子,说是“套”,其实是因他的腿太粗大了,那十三妹整个人跳进去还嫌宽松的一个裤管,穿在他身上竟蹦得紧紧的,似乎还要挤裂开来。满身的肌肉块块绽出,黑黝黝的,便如铁打的一般。满头蓬乱的长发直垂到肩,肚皮上一片毛茸茸的黑毛。十三妹往他身边一站,便如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父亲身边一般。
大汉又抬起头来看了十三妹一眼,道:“姑娘,我见过你的。”
十三妹道:“哦,在什么地方,怎么我没印象?”
大汉道:“姑娘当然没印象了,因为姑娘当时正围在一大群人中间,拿着他的画像,”看向西门飞花续道,“在向周围的人问……”十三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嗔道:“住口,胡说八道什么,谁拿着谁的画像在找谁了?”十三妹为了找到小时候的那个“臭小贼”,画了一幅他长大后的画像在江湖上四处探听,现在这个“小贼”就在眼前,她一个女孩儿家纵是大胆,也不能让这种事情给他知道,好教他看轻了自己。
大汉不懂十三妹如何一听说自己说出她画像找人的事情便要生气成这个样子,道:“姑娘明明……”
十三妹截住他口道:“我们有事,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
西门飞花本已举步欲行,听到此却问道:“你大哥可是‘雷震吼’庄鱼?”
那大汉道:“正是,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三妹十分骄傲地道:“天底下哪有我大哥不知道的事?要知道我大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大汉连连摆摆手道:“不对!不对!”
十三妹皱眉道:“怎么不对?”
大汉道:“因为我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上午我在店铺里要了六个包子,我饿得不行,一口气吃了五个,却还不怎么饱,等我把第六个包子吞进肚里,我才感到饱了,我付帐时对那老板说:”早知道这样,我只吃那第六个包子就行了,省钱又省事‘。那老板一个劲地夸我:“你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小娃娃,你不要不相信,他说这句话时,酒店里很多人都听见了!”他说得斩钉截铁,一张黑脸涨得赤红,惟恐十三妹不相信。
十三妹点头道:“我信,你果然是天下最聪明的,不然还会有谁不骑马而牵着马跑的?”
大汉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道:“小娃娃不要夸大叔,不然大叔可要说出大哥教我的‘承蒙夸奖,愧不敢当’了。我也是吃完包子正要骑马上路才想起,马四条腿,比我们人两条腿可快多了,如果我不骑在马上,牵着它走,六条腿岂不是比四条腿跑得快吗?”说完摆出一副十分谦虚的神色。
十三妹道:“那么到底六条腿有没有比四条腿快呢?”
大汉搔了搔脑袋,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道:“我也正琢磨不透呢,不过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那是不会错的”
西门飞花道:“你大哥在哪?快带我去。”
十三妹道:“咱们要跟他去找他大哥?”西门飞花“嗯。”了一声。大汉踌躇道:“就是不知道大哥同不同意?”十三妹道:“我大哥有事与你大哥相商,你带了他去,不定你大哥还夸你呢。”
大汉道:“说得也是,那就走吧!”走了一程,大汉突然拱起双手对十三妹道:“不敢请问小姐的芳名?”十三妹道:“既然不敢请问,为什么还要问我?”大汉搔搔脑袋道:“这个……我也不知啊,这句话是我大哥教我的,他说跟陌生的小姑娘打招呼就该这样说。”
十三妹道:“哦,是吗?那么不敢请问你的大名?”
大汉立刻变得十分谦逊,道:“不敢当,在下人唤‘大柱’的便是。”
十三妹道:“大柱?”眼见大汉长得奇高无比,像一根擎天大柱一般,心想必是因此别人叫他“大柱”了。大柱以为十三妹听不懂,赶紧道:“我的名字很好记的,‘大柱’就是我和姑娘每天都要‘大便’的‘大’……”十三妹脸上一红,怒道:“你才每天都大便呢。”
大柱道:“原来姑娘并不每天都大便。”十三妹斜着眼道:“是。”大柱口中嘟嘟囔囔道:“想必姑娘是几个时辰大便一次了。”十三妹气得俏脸生晕,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又怕他再说下去连那些女孩儿家难以启齿的话也说出来了,道:“这也是你大哥教你的吗?”大柱道:“这倒不是,这是我怕姑娘不懂自己想的。”说完眼望十三妹,脸上大有自得之色。
十三妹道:“你果然聪明得很,那么‘大柱’的‘柱’是哪个‘柱’呢?”大柱道:“‘柱’就是‘大柱’的‘柱’啊。”他这句话讲了等于没讲,要在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