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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安宁by 河童-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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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我,我也看到了坐在路边状甚无聊的她,目光甫一相交,她便手舞足蹈大声尖叫道: 



“──安老师!!” 



可爱的小孩,情人的女儿。 



我走过去,她挑著眼睛看我,嘻嘻一笑。 



那笑容看起来天真烂漫,我也不由得微笑: 



“你在等人?” 



“是啊,无聊的要死……”她扁了扁嘴,随即又笑了,“不过也算幸运,居然遇到老师。” 



言语无害却目光狡黠,不愧是李牧的女儿,我还没有忘记她曾说不会放弃我。 



我笑,真是可爱的年纪──无论如何,聪明的小孩总是讨人喜欢的。 



然後想起李牧的诺言,看来她似乎仍一无所知。 



呵呵,有趣。 



於是我看著她那与李牧有几分相似的漂亮脸蛋,说,你可想要一个新妈妈?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定如同诱拐白雪公主的巫婆,表情邪恶,不过李牧,这也是迫不得已,听说要溶入一个家庭必先收买对方子女,你既已向我求婚,我又怎能不有所表示? 



她一楞,莫名其妙──什麽? 



没什麽没什麽没什麽……我笑得不动声色。 



看吧,李牧,不是我不接受你,而是现实的障碍使然──这是天意,真是让人无奈。 



她茫然的看著我,似乎很是不满。 



然後她目光一转,忽然跳起来向我身後招手。 



“──爸,妈妈,这边啦!” 



我回头,只看见李牧与一女子相携而来,看起来亲密无间画面赏心悦目。 



那女子似乎听见了叫声,露出微笑加快脚步向这边走过来。李牧却脸色一白,几乎僵在原地。 



呵呵,这城市实在太小。 



我恶质的欣赏他慌乱的神情,心中冷笑。 



这岂非是天赐良机? 



於是我立刻收拾微笑沈下脸来,露出哀怨神色,而後满意的看见他的脸色由白转青。 



“这位是……?” 



女子走近,才发现我这个陌生人,於是礼貌的询问身旁的女儿。 



“──你好,在下曾是令媛的家庭教师,敝姓安。” 



她微笑颚首,温柔而优雅,说,原来是安先生,幸会,小女平常承蒙你的照顾。既然今天这麽巧遇到,安先生可愿赏面与我们共进晚餐? 



完美的客套,真是上流人士。 



於是我道,实在抱歉,安宁晚上已有约会,恐怕要辜负夫人美意。 



她也适时的露出惋惜的表情,说,真是遗憾,希望下次有机会与安先生一叙。 



下次…… 



若是我接受你先生的厚爱,只怕下次见面,你已恨不得杀了我。 



目光转向遥遥处的李牧,做出一脸哀怨,只见他脸色越发阴沈,恐怕今天的家庭晚餐也不会愉快。 



我叹气。 



李牧,你实在不够聪明,有了美丽夫人可爱女儿温馨家庭还不满足,竟还奢望爱情,你实在太过贪心。 



──你有实力拥有一切,安宁却无,我只求事事平安。 



我站在原地,看著李牧偕同妻儿驾车离去。 



冷笑。 



* * * * * * * * * * * * * * * * 



在街上游荡数小时,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泡一杯咖啡,拿一片面包,然後坐下来,打开电话留言。 



意料之中的李牧的声音,意料之中,他的声音有些慌乱不似平常优雅,他说,安宁,你应该会明白,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骗你,只是今天本就是休息日,她要求我陪她购物没有理由拒绝,安宁,我说离婚并非信口开河,现在我只是在等你的回答…… 



我漫不经心的听著,慢慢啜饮咖啡。 



接下来的几个留言都是千篇一律,他拼命解释,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在意。 



厌倦,正要关掉,却忽然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安宁,是我…… 



是你?呵呵,你是谁?我心情一沈。 



──对不起,安宁,那天是我太过激动,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可以,我们需要一次真正平静的交谈,而非逃避……我等你,安宁,你需要时间冷静。 



逃避?冷静? 



欧阳,欧阳!! 



我非常的冷静,从来都是,从来。我一个人,走了这麽久,也从未逃避过!若非你拼命追赶我又怎会逃避?!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几乎握碎手中的杯子,呼吸困难烦躁欲死。 



为什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而当我只渴望平静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肯放过?你们从未问过我的感受,现在我已经不想要施舍的爱情难道你们不懂?你们说爱我,说得如此真实动人,却只会一再的给我负担,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真是可笑。 



厌倦。 



这个城市让人厌倦。 



我到底为了什麽到达这里?治病?赚钱? 



现在这些都将结束,我也无须留下。 



结束, 



这是一个契机。 



 



 



 



 



第16章 




银行帐户上的金额是117万。 



真是让人安心是数字。 



没有後顾之优。 



然後第二天上班李牧大人召见我并责问我昨夜为何不接电话时,我说,小的昨天眼见你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中伤痛借酒浇愁於是醉得人事不醒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这个理由应该十分充分并且可以大大满足他大人的自尊心。 



不想他一脸严肃的看著我,说,不要开玩笑,安宁,你不是这种人。 



啧啧,真了解我,我叹气。 



不如相信,谎话总比现实动听些。 



不过李牧显然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因此他将话题重新切回实际,咄咄逼人,安宁,回答我,你考虑得如何?我是真心的想要好好爱你,我希望你也认真对我。 



考虑? 



我已经考虑充分,所以一心一意的在做举家逃逸的准备。 



只是我很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我要逃,必然要做得滴水不漏,我知道失败的下场,李牧绝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现在他爱我,所以包容我。但我没有忘记他是一个多麽成功的商人,狡猾,狠辣,我一旦背叛,他绝不会手软。 



这是奸商的生存手段,切莫忘记。 



於是我微笑,说,现在安宁十分混乱,无法思考,我母亲即将手术,你给我一段时间,等手术结束後再给你答复,好麽? 



他不再言语,目光焦虑──或许他是真的爱我。 



真是可怜。 



或许我应该正式的拒绝他。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同他纠缠,既然决定离开,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即使有人会受伤。 



离开,这是唯一的契机。 



* * * * * * * * * * * * * * * * 



她进入无菌室的第五天。 



一切正常。 



父亲日夜在医院陪她,所以满目血丝精神委顿。 



真是奇迹,只剩一副空壳的她居然没有像以前那般无理哭闹,实在让我惊讶。 



她最近没有再提安然,而且见到我时居然也会微笑,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我只能将这诡异的情形想象成父亲的魔法,除此以外毫无解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这般说,也像是祈祷。 



然後我憎恨的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想象,无法停止。 



离开。 



重新开始。 



他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想起柔和恬淡的光线,有些恍惚。 



以前,似乎也曾有过快乐的,只是早已忘记。 



重新开始? 



那将有多麽轻松。 



* * * * * * * * * * * * * * * * 



第六天。 



我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眩目的灯光。 



特殊的体质,麻醉对我没有效力,於是体验了真正的椎心刺骨之痛。 



然後我看见我暗红色的骨髓, 



脱离。 



* * * * * * * * * * * * * * * * 



第七天。 



她被推进手术室,似乎十分平静。 



十个小时之後,有人对我说,恭喜,手术很成功,只要没有感染,她一个月内便可康复。 



父亲长吁一声老泪纵横,他似乎一下子站不住,扶著我号啕大哭。 



我微笑。 



三十万元的生命。 



我们重新开始的契机。 



* * * * * * * * * * * * * * * * 



我开始做逃逸的准备。 



现在窝居的地方属於一位年过四十如虎狼般的女子,我对她说,我只租到这个月底时,她很是不满,唠叨不休。 



辞职信早已写好,此月下旬李牧将要离开三天同外商谈判,我只需将它交给人事部经理即可。 



行李少得可怜,无需操心。 



呵呵,第一次发现我适合做小人,因为我居然十分开心。 



其间我接到那可爱小女孩的电话,她说,她已有一个母亲,不再需要新的做候补。不过,若是她老爸需要一个新老婆,她倒是不会介意。 



然後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声若银铃。 



我也笑──真是个聪明得让人心惊的小孩。 



可惜她的好意我只能心领,箭在铉上,不得不发。 



我的离开,已成定局。 



* * * * * * * * * * * * * * * * 



我记得,那天是4月27日,星期四,阴。 



早晨起床时,四壁空荡。 



我发了几秒的呆,然後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急噪了些,现在居然连果腹的食物也颗粒无存的被我打包空运。十几平米的房间只剩被褥和台电话,实在有些可怜。事实上我几乎连电话也打算变卖,然而这绝非明智之举,李牧或欧阳若打电话寻我,岂非露出马脚? 



上午7点25分。 



我到医院看她──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意识似乎十分清醒,我告诉她,等她恢复,我们便回家时,她看著我,眼角隐隐有一丝泪光,她说,阿宁,对不起对不起…… 



我记不得她有何原因要对我说这三个字,然而她含泪的样子如此美丽,於是我淡淡一笑,说,没关系,一切都已过去。 



微笑。 



她微微的笑了,温柔而甜蜜。 



──让人无法忘记。 



离开医院时,天上下起微雨。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车窗一片模糊,外面恍如幻境。 



8:03分。 



我抵达公司,已然迟到。 



那时一切如常。 



和欧阳企业的合作项目预计在一个星期内结束,我毕竟做贼心虚,於是投入大量心血完成这个项目,以期逃脱李牧未来的制裁──这当然只是妄想,不过求得良心安宁。 



直至下午两点三十四分,一切都在预定的轨道上运行。 



那时我以为所有都在掌握之中,只到两点三十五分电话响起为止。 



我记得那声音陌生遥远而虚假,甚至在我听到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声音说,安先生,实在遗憾的通知您,您的母亲刚刚在医院逝世…… 



 



 



 



 



第17章 




以为可以逃离,以为无论如何总有一线生机。 



然而我错了。 



我竟忘了所谓命运──不相信,却不得不服从。 



於是我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於是我现在站在她面前时,竟平静无比。 



──这是命运,母亲,我们终究无法回去。 



耳边有人喋喋不休──是,我已知道,不是你们的过失,只是不幸的那千分之一的感染机率导致突发性休克死亡──我知道我知道我已没有精力追究所谓责任你们不必一再重复──我已经厌倦。 



空气中漂浮的隐隐的消毒水味道。 



让人想吐。 



父亲跪在床边,似乎已没有力气站立,蜷做一团。 



我走近他身旁,看见他颤抖的背部,如此苍老。他没有抬头,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的,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 



他如同被诅咒般反反复复的叫著我的名字,一刻不停,似乎这样便可以让他得到救孰。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著静静躺在床在床上仿佛安睡的人,如此苍白却惊人的美丽──让人憎恨。 



然後我淡淡的笑了。 



母亲。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一个人。 



* * * * * * * * * * * * * * * * 



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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