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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欢情 (欢情薄 的旧版)-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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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一取了出来,站在里院门口喊小安,想要进去却又踌躇,在门边徘徊了三四回,肚里饿得难受,却又不放心小安,也无心去吃,只是说:“小安,你可是身子不好?你出来我替你诊一诊。”一时又说:“饭菜皆凉了,吃下去要肚疼的,你快出来吃啊。”这般说得口舌干燥,也不见个回音,正不得主意,却听得身后有人冷冷地道:“你自己不会去吃?难道要我喂不成?” 

  转过身子却是白小安站在身后,眼睛略有些红,面上神色冷清,李堤自见他以来便见他嬉皮笑脸没一刻正经,此时神色冷若冰霜,却透出一股端庄劲儿来,更觉得姿容明丽,李堤侧过了目有些不敢正视,轻声道:“大毒日头下,你跑去拿了饭菜来,自己肚内还空着,我又怎能独食?” 

  白小安怔了怔,这话竟是从没人跟他说过,从来那些人,都是欺负他孤儿母子,拿些轻薄言语来调笑,更甚的便是刘一水这般,硬逼着要做,他虽聪明年纪却小,家里又没个可依靠的,母亲操持家务里外忙碌,又怎敢拿这些委屈跟她说,他听了李堤这些话,忍了又忍,将一泡眼泪咽回肚里,默默坐在桌旁,将那早不辩滋味的饭菜一口口拨下肚去。 

  看李堤想是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地吃着,不时挟一筷菜在小安碗里,虽没什么言语,小安心里明明塌了的一角却像是慢慢补了起来。 


  朱老儿果然是个极热心的人,第二天一早便又过来,领了李堤上木器行看桌椅,正逢着那木器行替颖王府的私学做桌椅,王府里原来的便饶了几个钱与了他们,李堤见那虽是旧桌椅,却做得精细,木料也好,朱老儿便与木器行老板商量了,打了个对折都卖与他。又在院门上贴了告示,言明应试举子在此兴学,果不然,两三天内便招了几个蒙童,李堤尽心教授,不几日,便人人知道清波门来了个好先生,不到半月,竟收了有十来个学童在这里。每日上课,白家院里书声琅琅,日子倒也一天天打发过来。 

  李堤得空便用心教授小安。小安原本是认得字的,也曾上过几天学,后来年纪渐长,越发出落得招人,他母亲怕惹出事来,本想送他去绸缎铺里学徒的,又疼他年纪尚小,绸缎庄上朝打暮骂,与掌柜的作小伏低,他母亲倒底有几分舍不得。因此一直留他在家里。 

  李堤看他字认得不少,便找了些诗词歌赋来,检浅的教他。后来看他着实聪明,便也教他些经史子集的东西,一面自己也算是温习功课。 

  住了月余,看宅子周围总有些不三不四地人过来,来时便要找小安,遇着李堤授课时在门扯着嗓子叫喊,引得一干蒙童去看,小安有时出去应一声,有时却抵死地不作声,任门外的人喊破嗓子也不理。李堤便见那些小孩子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议论,也听了在心里。 

  这一日用过晚饭,看外头一轮殘阳挂在西窗外,将半溪碧水映得通红,便信步出了院门,沿着溪边走了一程,直看到那落日坠入西山,想起千里赴京,求取功名,竟然羁绊在异乡,心里好一阵惆怅,在溪边站到明月初升才慢慢回转院中。 

  这日正是三娘往王府去,晚间请人传话说是王府里留下不得回来,要小安自己同了先生早些安歇。李堤出门时却不见小安,不知哪里去了,这时看天色都已经黑了,想是已经回来了,果见院门虚掩着,却不知有人没人。 

  他闪身入内,脚步甚轻,便听得里院有人说话,一个声音粗糙,另一个却清亮正是小安的声音,不知是在和谁说话,只听小安道:“你当真要和我好?” 

  “是啊,好兄弟,我日里夜里都想着你呢,你叫我亲一亲。” 

  李堤吃了一惊,万没料到小安竟然与人做这种事,那里院门虚开着,露着一手把宽的缝,只见月亮底下两个人在院子里搂着,小安背对着自己,被人抱着,李堤看得真切,他背在后面的左手里被月亮光一晃,闪了一道极细的光,李堤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正要踢开门进去,却听小安笑嘻嘻地道:“如此,那你搂紧点儿。” 

  那人果然听话又搂紧些,两个身子几乎贴在一起,李堤只看见小安的手突然抬了起来,紧接着便是敖地一声大叫,那人怒道:“你拿什么刺我?” 

  小安道:“什么刺你,人家好好地要亲嘴儿,哪有什么在刺你?” 

  那人推开捂着脖子道:“这才怪事,明明有什么刺了我一下,这里好痛。” 

  小安道:“哪里有什么刺你,你这般冤枉我,原来和我说的话都是哄我,你走吧,我不见你了!” 

  说着便推开那人要进屋去,那人一把扯住:“好兄弟是我不是,想是什么虫子咬了一口也是,怪不得你。”说着便搂住了亲嘴,小安却别过头去:“今儿我累了,给你一搅提不起兴致,你若真个爱我,明儿再来。” 

  李堤见他拿乔作势,捉弄那人,心头不以为然,正想要推门进去教训他一番。却听他说道:“你去吧,我娘如今请了先生来管我,他若回来了,定要请我吃板子,你回去我明日再来找你。” 

  那人哪里肯去,道:“你头回闪我一次,今儿我可不信你了。” 

  小安道:“你信不过我还怎么叫爱我,先生真是要回来了,你难道要他撞破咱们的事?你听我说。。。。。。。。”说着附在那人耳边几几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半晌听那人笑道:“你说真的?不哄我?” 

  小安微微笑了一笑,月色撩人,这笑便魅惑难言,李堤看了心中不自禁地一荡。果见那人悄悄四周看了看,李堤便隐身在花丛中,看那人匆匆地去了。 

  李堤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心下踌躇得很。 


  却听得白小安在后说道:“先生,你回来了?”李堤回身见他正站身后,一张粹玉般的脸竟没半分赧颜,不由得摇头道:“小安,你做这等事,好生不妥。” 

  小安拔了一株蒿草在手道:“不然怎么办,我孤儿寡母,便只有如此。这些人成日来扰你也看见的,赶又赶不走,又得罪不起,他家里开着绣庄,我娘的活全是他行里看承,我只有暂且与他敷衍,还能怎样?” 

  李堤是个书生,家里几亩薄地,也够他生活,从不知日子如何过的。听小安这样说里动了怜惜心,便道:“你放心,有我在这一日,便须让这些人近不得你身边。” 

  小安鼻子里笑了一声道:“你一个异乡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势力不成?” 

  李堤但笑不语。 


  原来那日李堤往街上买纸笔里遇着一个同乡,这人却是与他十分交好的,这次高中了,在街上遇着却也不生分,拉着手说了半日的话,只说明年不误考期李堤是必中的,后来又说现授了个司吏郎,就在离清波门外不远的衙门里,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 

  李堤隔天便找了这个同乡,这人道些须小事,无足挂齿,不到两三日,那些素日来扰的浪荡子弟竟都没有踪影,原来那司吏派人放出话找到里正说是白家原是他远亲,让清波门的里正好生看待,里正把这话一传,那些子弟料不到白小安居然是官亲,便一个个地收敛了。 

  小安清静了些日子好生奇怪,便来问李堤,李堤却不肯多说,只道:“你用心读些书,不说博取功名的话,多明白做人的道理也好。” 

  那小安本是个闲散子弟,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甚是疼他,惯出些惫懒性子,实际天性不坏,李堤无事便尽心教他,除此外便是日夜用功,盼着考期早至。 


三 
  转眼便是秋天,那颖王的生辰庆典便要到了。这一日三娘起床时便觉得头重脚轻,这些日子昼夜做活,身子着实累了。小安心疼母亲,便替他母亲送活到颖王府去。 

  这颖王府小安也曾去过,捧了盒子一路往王府里来,到了门首,却见好大一坐门楼,他是来过的,便从偏门进,那守门的问他,他道是送绣活过来,那门子正要放他进去,却听里面有人跑了出来道:“老王,警觉些,王爷此刻要出门去。” 

  那老王便拉住小安道:“孩子你等一等再进去,等王爷走过再说。” 

  小安也不言语,就站在他身后,过不一会,只听得脚步声响,一大群人前呼后涌地出门来,为首的身穿金线缂丝锦袍,足蹬着青面粉底的靴子,长眉斜挑入鬓,一双凤目秀美夺人,整张脸艳极丽极,竟是个绝世容色。年纪尚轻十七八岁模样,面上却神色倨傲,带着点儿不可一世的霸气,气昂昂地走出门来。 

  那老王便躬身问安,王爷转过头来,只因老王曾服侍过他些日子,如今年调到这门上来当班,王爷倒也记着他,但凡他当值便总要问他两句,正说着话,突然见老王身边立着个俊俏少年,便扫过一眼去,心里倒奇怪,哪里来这样一个标致小厮? 

  小安见那小王爷打量自己,并不害怕,挑起双眉,浓黑的眸子便看了过去,小王爷吃了一惊,心想这小厮好生无礼,小安见他吃惊;又觉得有趣;,跟着便笑了一笑。笑容轻佻却荡人魂魄,王爷心中一动,看着小安出神。 

  老王便拉了一把小安道:“还不给王爷请安,只管看什么看!” 

  小安醒过神来,正要行礼,却听那人道:“罢了,倒好个模样儿。”说着领着众人去了,走到阶下上了马,临去时,又转头看向那小厮,突然笑了一笑,这神气小安熟悉之极,那般轻薄无行,他生平不知见过多少次,嘴角不由自主一撇:什么小王爷,一般地轻薄好色之徒。 

  他这一撇却让王爷看了个正着,这小厮着实无礼,什么时候弄来好好教训下。想罢便挥鞭去了。 

  小安见那小王爷轻薄,不由地一撇嘴,心想王公侯爷,也未见得比旁人高贵几分,送了活回来路上,便想自己从小到大,遇到的这些人里头,便只有李堤一个是个赤诚君子,从无半分无礼,虽一脸迂腐气此时想来倒有两分可爱,一路默默想着,还未到家门,远远便见他母亲送了个半老的婆子出门,小安眼尖,认得这是街里有名的张媒婆,不由吃了一惊。 

  他母亲向来立身得住,守着他过了好些年,从没起过再嫁的念头,这张媒婆到家来却是做什么?回到家中,便问他娘:“娘,那死媒婆到我们家来做什么?” 

  三娘笑道:“李相公的运道要来了。” 

  原来李堤在这里住了半年,因教学用心,众学童赞不绝口,其家人也多有赞誉,他为人正直,平里替街坊邻居写个书信纸片儿什么的,随叫随到,再无半分不耐烦,那名声竟是远远地传了出去。 

  附近街上有开调料铺的刘老,家里独养一个女儿,闻得李堤声名,又悄悄来看过人物,果然品貌出众,又是个举子,将来前途无量,虽一时穷些,这刘老家道颇为殷实,却也不放在心上,一心要为女儿求配,这日便央了媒人来说。 

  可巧李堤这日去访一个同乡,却不在馆中,那媒婆便将事与三娘说了,托她先探探李生口风。 

  三娘说了一面笑道:“这可不是李相公的福气,那家子有的是钱,女儿又生得好,结下这门亲事,也好帮衬着他。” 

  小安听了,心里竟如打翻了五味瓶,百味杂陈,闷声不语。三娘道:“你怎么了,敢是在王府里受了气?”见小安垂头不语,坐在石凳上发怔,只当儿子真是在王府受了人气,便道:“王府的规矩大,你小孩子不懂,以后娘不差你去就是了。” 

  小安闷了半日说道:“哼,他家那个女儿,一身的酱醋味儿,薰也薰坏了李相公。”三娘事多,哪里听这小孩子的言语,只笑了笑道:“李相公倒不怕薰,你小孩子家操什么心。” 

  小安却一直在院子里坐到下午,午饭也没吃,眼巴巴盼到日落,却也不见李堤回来。心里更是烦乱,盘算来盘算去便是只想替李堤回了这门亲事。 

  他在院子里坐不住,便走去门外,却见邻院的谢翁正柳树下系船,见他气鼓鼓地坐在门槛上,提了手里的鱼娄子逗他道:“小安,谁欠了你银子钱?坐在这里生气?” 

  这谢翁从小看小安长大,自己没有儿女,向来当小安孙子一般看待,这时见他生气,便来哄他,从娄里掏出一尾鱼来道:“诺,这是燕荡湖里新打出来的白鲢,叫你娘做与你吃。”将那尾鱼塞在他手里,摸了摸他的头便去了。 

  小安满心不高兴,想起李堤爱吃这鱼,便提到厨房交与他母亲做去。自己依旧出来,直坐到天将黑李堤仍是没有回来,三娘出来唤他吃饭,他说不饿,看看月上树梢了,远远地柳烟深处走了个人回来,看了小安坐在门边,远远地便咧嘴笑了,两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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