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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西北偏北男人带刀-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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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酒醒后的羞愧里,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鱼缸里怎么会养着一条带鱼?正思忖间,领导夫人的电话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把我家养的一条大银龙生生给放到高压锅里活煮了!还抱着鱼缸吐!你太过分了!”的确,那天晚上,他们下酒的菜里有许多海鲜,雷子将它们还给了鱼缸。而这一场酒就摧毁了雷子给领导留下的全部好印象。 
  酒,就是这样,更快,更直接,更充分地将一个人的本相和心迹显露出来。也就分出了三六九等。那样的场面你我并不陌生吧? 
  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哪 
  “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哪,修他妈的那个铁桥是做啥呢?早知道尕妹妹的心要变哪,谈他妈的那个恋爱又是做啥呀呢?”——这是出自兰州野孩子乐队唱的一首歌,却刚好击中了中山铁桥下正在哭泣的小韩的心。 
  年轻人哭泣,大多是因为爱情。这正是最变动不羁的年纪,爱与不爱,狂喜与痛苦,破碎与完整,都在人的内心里像核变一样释放出可怕的能量。你瞧,这世界上为情所困的人,比那满河滩的石头还要多。小韩,就是这石头里最不起眼的一颗,很难让人一眼挑出来。可是,再不起眼的石头,都强硬得要命,都完完全全地不想听老天的安排。这个城市里的年轻人,大多和这石头一样:率性,天真,顽劣,固执,并且有种不顾一切的蛮横。生命在这里一般只有两条出路:或者落花流水,或者激情横溢。 
  简单地说,小韩哭泣,是因为他爱着的那个姑娘变了心。爱了三年,笑过哭过醉过梦过,原来到尽头猛醒过来却是一场空。那姑娘心高气傲,加上父辈是当年从上海支援大西北来的知青,家里早有归根之意,一心要逃离这座尘土大面积降临的城市,眼睛望着大海的方向。而小韩土生土长,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方言、饭食、风俗以及人情和银行里一份看起来不赖的工作。两人最大的分歧在于是留还是走。小韩觉得,这个不紧不慢的城市里竞争不激烈,生活悠闲,凭两人的能力足以过得上中上等的生活,何必非要走不可?而姑娘则以为世界之大,精彩万状,为什么一定要坐以待毙?有那么多年轻人,义无反顾地从这座波澜不惊的城市里逃离,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一个个精彩的例子就在眼前,姑娘早就铁了心。 
  姑娘家里人使尽浑身解数,为她在上海找到了工作。本来,按两人说好的,事已至此,小韩也要抓紧时间随后赶到。但改变一个人的观念谈何容易?小韩在铁路上奔波过几次之后,越发对那座浮华和奢靡之城充满了厌倦。他发现那座城市里的人际关系,精确到几枚硬币都要算算清楚,更是痛苦不堪,一心要让女友归来。两人在一来二去的拉锯战中消耗了整整一年的光阴,等到小韩终于抵挡不住爱情的呼唤要动身东去的时候,姑娘的感情却暗地里发生了变化。那边有个人,一直向她示爱,送了整整一年的花,天天不落,全是西洋电影里的花样。一般的女孩子,哪里招架得住这样的温情攻势?于是,她说分手。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韩在这猛烈的打击下发了狂,他在铁桥下站了整整一夜,脑子里野马乱撞般响着野孩子的那首歌。他把手机打到发烫,大声地反复唱着那首歌,直到姑娘无奈地关了机。等到清冷的黎明到来,他纵身跃入了黄河。他失踪后几天,家人接到那个绰号“黄河水鬼”的捞尸人电话,说是在下游回水湾捞到了。他随身的皮夹子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死于心碎。那么多的人都在没心没肺地生活,只有我在暗处受罪。 
  进入冬天的时候,野孩子乐队主唱小索死于胃癌。他那只患了病的胃,在黑暗的身体中反复折腾,像是暗示着某些人身上与生俱来的疼痛。广场南口那家名叫“我的天堂”的酒吧,一个月里,一直放着野孩子的悲伤的歌,很多人就在这歌声里浮言调笑滥饮买醉,他们都不关心别人的命运。这,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事。 
  浙江扁头 
  浙江人在兰州人数之巨,一时无法统计。但有两件事可见出一斑:一是有次过年浙江人包了两架飞机回家;二是兰州有家《鑫报》专门开设了每周八个版的“浙江人专刊”。在兰州,从西到东的主要商业区域都已经被浙江人攻占。兰州人的吃穿用住,不可避免地与浙江人发生了密切关系。 
  兰州是狭长的河谷地带,南北两山夹着一条奔流向前的黄河,北山高而南山低。有看风水的人说这是“旺客抑主”,就是外地人都如鱼得水,而本地人却有力使不出——“捏住闸了死蹬”。不过,话说回来,在兰州这样一个移民城市,大多数人口其实都是外地人,原生的土著并不很多。浙江人算是兰州的新移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得了一个绰号叫“扁头”。叫此绰号,也并非因为头形果真如此,而是浙江人商业意识浓厚,脑中所想总灵动无比的缘故罢。初时“扁头”似乎还略有贬义,后来也就变得中性起来。当浙江人又开起某一大型商场或小商品批发市场时,总有声音会说:“这些个扁头们确实厉害!” 
  浙江人季某,只身闯荡西北多年,经营有方,深信做生意和拉网打鱼没什么两样,搞起来一家西服公司,一时间风生水起。用句他们常说的话——“生意不要太好哦!”季某为人处世甚是特立独行,若有地方领导们前来视察工作,他只跟大领导嘈嘈切切,绝不跟二领导眉眼来去。他的脾气弄得领导们很恼火,内部先起了矛盾,彼此都颇有些腹诽,以后的视察真索性全把他避过。他的产品也不请什么形象代言人,所有自家广告全由自己和娇妻担纲出演。我们走在路上,总是不经意间就与广告牌上他那遥远的眼光所对视,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作小鸟依人状。这种穿衣服的高尚生活方式就这样被他自己在街头巷尾推广开来。儿子出世后,季某在报纸上打出一则通栏广告,宣称“盛世华龙·季”(他给儿子起的名字)已经来到人世,让市民们一下就记住了他未来事业的接班人。 
  季某在兰州很多年了,几乎成了本地人。很多出走外地的朋友们回来,把酒言欢时,也会随便问上一句:“那个扁头的西装还卖着呢么?兰州也没有啥变化呀!”你看,人们看惯了太多的风云变幻,对一家西服公司的停滞不变都产生了这般感情。我们,似乎都是穿过那个牌子的便宜西装的吧? 
  浙江人,在整个中国,都已经成了生意人的化身。很多人没什么文化,但凭着一分一厘日积月累起来的金钱,也成为了人们平庸生活中的传奇化身。 
  中国最高爱情方式 
  上学时,他读过这首诗,说的是两个人相爱,他爱了她六十年,她也爱了他六十年,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出那个爱字。一直等了六十年,等到那些曾经相爱的人都已不再相爱,等到那些本来相爱的人开始互相伤害,等到时光摧毁了他们的面容,他和她都已经老态龙钟,老得都快要走不动路了,他才去敲响她的门。大雪落了下来,那是六十年的苍茫大雪…… 
  诗里说,这就是中国最高爱情方式。爱一旦说出,便会失去。诗人告诉大家,心里即使有爱,也先忍着,忍到六十年以后再说,爱还会新鲜如初。在他看来,这全都是些鬼话。新时代里的各种声音都在跳着脚喊:爱要说爱要做爱就要直截了当。爱就爱了做就做了,还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且顾眼前就是了。他眼下三十啷当岁,离四十岁还差着几年,虽然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但心态上还年轻。他想,这一辈子若是只爱过一个女人那也是相当苍白单薄的一生。他是画家,是以追求美为己任的艺术家,当然要喜新厌旧。于是,他以一个勾引者的身份出现,向每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大献殷勤,施展各种手段,玩着自己的爱情游戏。每次激情过后,他总感到一阵空虚,质问自己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爱情。渐渐地,他已分不清爱与非爱的界限,只是凭着一种惯性前行。 
  他这种在女人之间东奔西突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疾病中断了。偶然的一次感冒发烧住院,竟被诊断出是胰腺上长了恶性肿瘤,是癌症,是呈菜花状生长蔓延之势不可阻挡的癌症。死亡头一次结结实实地砸在他面前,他有些发蒙。从确诊的那天起,他一直恍恍惚惚,忽然对以前曾经全力追求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开始做化疗以后,他的身体情况变得很糟,头发没几天就落光了,脸色青黑,一副鬼样。疾病开始折磨他,让他甚至都不能回想起从前的欢爱时光。 
  直到有一天,她,一个他从前的女学生,出现在他的病床前。她的全部神情、话语、气息、泪水、举止甚至因为完全顾不得而生的头皮屑,都表明他的死活对她很重要。她,爱着他,一直都爱,也一直都因他的浮浪之爱而退却。是死亡将她带到了他的床前。她一直都是一个暗恋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罪。这一次,她却不惜一切地将自己大白于天下,将自己的心思袒露给一向胡作非为无所顾忌的他。时间像鞭子在后面抽打,再不现身出来,什么都来不及了。在病床前,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起居,甚至不顾他妻子的恶言相向。看起来,只要能让她和他在一起,哪怕只要几天,她就可以承受人世间的一切。 
  病床内外,其实没有一个人是好受的。他明白了所谓真正的爱,但已无力触摸。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打开了他生活里全部的秘密,只有死才能解脱秘密的重负,才能解脱爱的苦痛,也才能让他的肉体不再那么一直疼下去。于是,某个清晨,他像一件晾晒的旧衣服一样从六楼窗口跌落下去,谁也没办法再把他从地上捡起来了。 
  中山铁桥 
  中山铁桥是“天下黄河第一桥”,来兰州的人总免不了到那儿去留张影。桥栏上有几处被游人磨得光溜溜的地方,是被大众的眼睛安排好的摄影点。 
  黄河上以前只有一座浮桥,二十四艘大船贯连,浮于河面,冬拆夏设。严冬时黄河结冰,车马都可通行。清光绪三十三(1907)年,清政府在兰州道彭英甲建议和甘肃总督升允的赞助下,动用国库白银三十万六千余两,由德商泰来洋行喀佑斯承建,美国人满宝本、德国人德罗做技术指导,建起了黄河上第一座铁桥。 
  老魏的故事离不开中山铁桥的背景。老魏曾经在工厂里做工会干事,业余时间迷上了摄影,还在单位楼梯下的三角间里特地开辟出了暗房。因为照片在一本摄影杂志上发表过,老魏在单位里也算是个文化名人。他为人随和,谁要有个什么事需要拍照,他二话不说背上包就走。摄影的人么,总要跑来跑去的,老不沾家。妻子与他总为此争吵,老魏好脾气,笑笑,认个错,然后一切依旧。在旁人眼里,老魏能干,对家里人也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是个好同志兼好丈夫。 
  退休以后,他花白着头发,整日里背着那个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尼康相机,手里捏着几张作为样品的相片,在铁桥周围兜揽他的生意。这是他新的职业,就是专为那些到此一游的人拍照留念,然后再把照片按照游客留下的地址给寄出去。老魏的照片拍得中规中矩,虽然在行家眼里算不得水平有多高,但总是能把铁桥相当完整地摄入镜头,让游客咧着嘴笑着和铁桥站在一起。老魏是那些“游击摄影师”里有文化的人,拍照间隙,顺便还介绍一下铁桥历史兼兰州风物。他苍老的面容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童叟无欺,拍照生意一来二去的还挺红火。 
  常在河边走,老魏曾经挽救过几个轻生者的生命。其中一个是这样的:有个面容悲戚的年轻女人在桥边徘徊了一整天,总是看着滚滚而逝的黄河浊水发呆。老魏觉出有些不对头,就上前搭话。那女人对他所有的问题都摇头不作答,只是不停地往河边走。情急之下,老魏操起手里的相机对着她咔咔连拍,最近处甚至差点把镜头杵到了女人鼻尖。那女人起初竭力躲着镜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竟发起火来,破口大骂。骂老魏是花痴,是神经病,是疯子,是流氓。那一刻,老魏反倒呵呵笑了起来。他说:“姑娘,你发火了就不会再想着往河里跳了吧?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事情,人活着都挺累的,可谁还能比这铁桥更累呢——每天都要有那么多的人和车从它身上过去呢。别想不开,好好活吧!”说着他把相机里的胶卷抽出来扔到了黄河里。据他解释,姑娘家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发愁难看的样子,拍照当时只不过是个劝解的手段罢了,就是为了激一下她。人一生了气就顾不上想死的事了。果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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