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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阴阳师-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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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这样的时刻,爬到紫宸殿顶上,在那里自言自语。
  那高度并不是轻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间,成亲的身体不由得战栗起来。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里,匆匆报告了这件事,众人随即决定:“好啊,我们就到紫宸殿看看。”
  然而,虽然这次人多势众,但来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时,众人却止步不前了。
  因为众人听说可能是鬼,都害怕起来,脚下不敢挪动了。
  众人停在渡殿,成亲从檐下举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见屋顶最高处有个朦胧的影子。
  “就是它吧。”成亲说。
  “在哪里?”。 “啊,真的有啊。”
  “会是谁呢,在那屋顶上?”
  正当此时,半边明月闪出云端,那个月光映衬下的影子似是一个人影。
  似乎有人爬到屋顶最高的地方,蹲在那里不动。
  “人怎么会爬到那种地方……”
  “所以才说那是鬼嘛!”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有人“啊”地叫了起来。
  原来那个黑影动起来了。
  黑影沿着屋顶的斜面“嗖”地滑下来。 当影子滑到屋檐处时,又随着惯性“呼”地弹向空中。
  “哇!”
  见者无不惊呼。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声却不曾响起。
  那影子就此消失无踪。
  从那天晚上起,在宫中听见怪声的人越来越多。
  “遍寻不获啊……”
  “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唉……”
  “实在没有办法。”
  据说听到的是这样的声音。
  又传,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宫殿上空悠然飞舞。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继让人预备了弓箭,弯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红色的东西,它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咦!”
  众人赶过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樱袭红衣。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内的北面,巡夜的人发现了一个跳着走的人影。这人影“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是谁?!”
  当值夜人喝问时,那人影并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树上,攀着枝干,消失在树上。
  “别让它逃啦!”
  值夜人唤醒众人,围住那棵松树。
  附近无树无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围住,树上的人下树逃走应无可能。
  虽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隐没在浓云里,树上一片漆黑,甚至无法分辨出树枝、树叶与人影。
  就在此时,有石头从上面丢了下来。
  一块、两块、三块……
  不知何故,松树上的人把带在身上的石头扔了过来。
  “敢来这一手!”
  众人弯弓搭箭,估摸着往树上射去,尽管有箭插在树枝上的声音,但没有命中目标的感觉。
  “不要着急。”
  照这样一直包围到早上,等天亮了,树上是什么东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于是众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树上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人爬到树上去看,只见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树干上。
  树是被十来个人团团围住的,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结果,大家得出结论:那不是人,应该是鬼吧。按理来说,人是不可能蹦起七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则是这么回事——有入夜访兼家,来者是藤原友则。
  友则来告:女儿的病情越发沉重了。
  三天前,兼家和友则在宫中碰过头。
  当时谈到了友则女儿的事。友则的女儿名叫赖子,今年十七岁。
  “前不久,赖子就患了疝气。”
  据说情况不妙。
  “不吃东西,一按肚子周围就很痛苦的样子。”
  “那是因为疝气的虫子进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从典药寮取了药让她服下,但完全不见效。”
  “噢,我倒是有好药。”
  说着,兼家把随身带着的药给了友则。
  三天后的晚上,友则来到了兼家的家里。
  “怎么样?赖子姑娘的情况有好转吗?”
  “唉,她的病情还是完全没有……”
  “让她服药了吗?”
  “让她服了,但不见好转。”
  “没有好转?”
  “啊,疝气虫子倒是治住了,但这回又得了别的病。”
  “别的什么病?”
  “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药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了体,变得喜欢往高的地方爬。”
  “哦?”
  “本来光喜欢爬高也不要紧,但赖子却还要从高处往下跳。”
  “跳?”
  “是的。她从庭院的石头、外廊往下跳时还行,可后来就要从树上往下跳了…
  …“
  “啊!”
  “我们制止她她还不干。今天嘛,趁我们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竟然会……”
  “落下来时摔着头,昏过去了。”
  友则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手说:“得到这个报告,我急忙赶过去。说实话,现在赖子还躺着不能动。”
  他不满的目光望着兼家。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给的药造成的?”
  “我没有那么说。”
  “不过,疝气的虫子是治住了……我的药,和赖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两回事啊……”
  “一来那是服了您的药之后的事,二来想请您想个法子——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是无能为力了。这样吧,去找药师或阴阳师谈谈吧。”
  二人谈到这里,友则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从外廊木地板往寝室走时,不想遭遇了怪事。
  据说他正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悬吊在屋檐下。
  一个成人大小的东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内侧。
  “咦……”
  兼家一喊出声,那个影子便在屋檐内侧走动起来。
  它倒立着,轻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旧向空中迈出步子,仿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无踪了。
  到这个地步,兼家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宫中议论纷纷的怪物了。
  “天啊!”
  他大叫一声。
  “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赶过来。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赶来的众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顶上面,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三
  “哎,博雅,你说是为妖怪的事而来,究竟要我办什么事呢?”晴明问。
  “难道是兼家大人要我过去吗?”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博雅刚想接着开口,被晴明拦住了话头:“是藤原友则大人吧。”
  “正是友则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说的时候,我已猜出个大概。再说关于友则大人的女儿,我还要做点事情。”
  “做什么事?”
  “这事稍后再说吧。先听你说。”
  “明白了。”
  博雅点点头,看着晴明:“其实,晴明啊,藤原友则大人是为赖子姑娘的事。
  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
  “除了你刚才所说的事,还有其他事吧?”
  “对。也都是跟那妖怪有关系的……”
  “哦。”
  “据说,他也听见动静了。”
  “说话声?”
  “是的。”
  于是,博雅又开始叙述起来。
  四
  昨夜,藤原友则守在屏风后,不眠不休地看视着赖子的情况。
  赖子睡眠中的呼吸声传到坐在屏风后的友则耳朵里。
  直到刚才,赖子还一直闹个不休。
  疲乏终于让她坠入深度睡眠之中。
  这几天,赖子的病情出现了变化。
  她不但爱从高处跃下,还不住地诉说身体好痒。
  “有虫子啊。”
  赖子第一次提及虫子,是三天前的事。
  “有虫子爬过我的身体!”
  她边说边抓挠着身体。
  “好痒。”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肤。
  怎么挠都止不了痒,指甲划得沙沙响,都要抠进肉里去了。
  “好痒好痒。”
  她不是抓某个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挠遍了整个身体,而且是像抠皮挖肉似的挠。
  手臂、胸脯、腿、脚、面颊、头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挠。
  “虫子好痒!”
  赖子疯狂地抓挠。
  皮肤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脱了皮,在脱皮处再挠,结果便是皮开血出。
  “好痛啊。”
  刚叫疼,紧接着又去挠同一个地方,边挠边喊:“好痒啊!”
  赖子整个身体红肿起来,好几处还化脓了。但是,即便化脓了,也不能停手不挠。
  终于抓挠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迹斑斑。
  她还要伺机从高处往下跳。
  从高处往下跳和搔痒——跟这两件无关之事,赖子提都不提。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天之后,疲惫不堪的赖子终于沉沉睡去。
  在她醒着的时候,家里人一直悬着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后,家里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但是,因为不知何时她会突然醒来,要去爬高搔痒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着的时候,也得有人陪在身边。
  那天晚上,友则一直陪着赖子。
  深夜,正当友则开始打瞌睡时,赖子突然喊一声“好痒”,一骨碌爬了起来。
  友则惊醒,连忙绕过屏风,按住赖子的身体。
  他不想再眼看着赖子虐待自己的身体。
  “干什么?放开我!” 赖子暴怒起来。
  她力气大得难以置信,实在按压不住。
  “赖子,你要挺住呀。赖子……”
  就在友则跟自己拼命挣扎的女儿纠缠不休的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友则大人……”
  那声音唤道。
  “友则大人……”
  友则好不容易控制住赖子的身体,把头转过去。
  然而,看不见发出声音的任何东西。
  “赖子姑娘的病,靠药师治不好。”
  那声音又说。
  “那、那谁能治好?”
  友则情不自禁地问那个声音。
  “这个嘛……”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说道:“这应该是阴阳师的工作吧。”
  “阴阳师?”
  “安倍晴明大人能治好吧。”
  “晴明大人……”
  “除了晴明大人之外,无人能治好赖子的病。请晴明大人过府来看病,不就行了吗?”
  那声音就此消失了。
  “喂!”
  据说友则一再呼唤,但始终没有回音。
  六
  “好痒好痒。”
  原先边嚷边扭动着身体的赖子,用白开水服下晴明带来的药之后,随即安安静静地入睡了。
  在沉睡的赖子周围,坐着晴明、博雅以及友则。
  在惟一一盏灯火的映照下,友则眉间的皱纹越发显得深刻。
  晴明跟前预备了砚台和毛笔。
  “现在要给她脱衣服了,可以吗?”晴明说。
  “全部脱掉吗?……”
  友则的声音显得干涩。
  “是的。就像刚才我所说的那样。”
  友则看看晴明,然后,又看看博雅。
  博雅默不作声。
  友则额头上渗出无数小汗珠。
  晴明没有催促友则回答,也没有再提问题,他双唇紧闭,静候友则发话。
  友则点一点头,说道:“明白了。”
  与其说是下了决心,倒不如说是无法忍耐压抑的沉默似的。
  “这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友则的声音微微颤抖。
  “那好。”
  晴明垂下视线,略低一低头致意,然后又睁开眼睛。
  即便在这种时刻,晴明紧闭的双唇依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静的笑容。
  晴明把手伸向赖子的衣服,迅捷地将其衣衫脱下。
  “啊!”
  强抑着声音、由喉间发出惊呼的是友则。
  赖子身上没有一处皮肤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有抓挠的伤痕,甚至有皮开肉绽的地方。
  可以想像,若令她的身体翻过来,恐怕从后背到臀部也都是这个样子
  “开始吧。”
  晴明低声道,随即取笔在手,饱蘸墨汁。
  他先用毛笔在赖子左脚的小趾上写字。
  与此同时,晴明嘴里喃喃地念起了咒。
  写好小脚趾,接着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写下去。然后是脚板、脚弓、脚后跟、趾甲、脚踝……
  他不断地书写着细小的咒文。
  写完左脚腕,接着写右脚腕……
  腹部、乳房、右手、颈部、脸面——连耳朵、嘴唇、眼睑等处都写上了字。 把赖子的身体翻转过来,后背和臀部也都写了字。
  再将赖子的身体翻回仰躺的姿势时,她的皮肤上几乎毫无遗漏地写满了咒语文字。
  只有左手没有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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