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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华-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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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方寸,虽为自己取来了衣衫,却忘了她自己也是一身红衣,在国丧期间,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文佩先是一怔,旋即看见自己的红衣,也明白过来,皱了皱眉,道:“我越墙回去吧!”

  润之扬首看看微明的天色,摇头道:“天已经亮了,还是雇车进城吧。”

  长安一向繁华,每日里都会有不少的远行客。虽然城中也可雇车,但城门外也总会有不辞辛劳的车夫在天刚拂晓时就守在城外,等候第一批的早客人。若是润之昨夜想到这一点,也不用文佩越城来去这一回了。不过,润之也着实不愿让旁人见到她身着女装的样子。毕竟早已不适合女装了,文佩的衣衫虽合身,她却觉得周身都是不自然。

  换回平日的衣衫,束起发,润之终于回复了昔日风采。

  世上的事总是凑巧的,在城门外,润之姊妹遇上了终于赶到京城的李华一行人。

  “大哥,你还好吧!”文秀见了润之,来不及多说什么,先伸出手去为润之把脉以求安心。润之一笑,知她是担心自己,由得她去。

  “怎么大清早的,你们倒待在城外?”李华笑问道。

  润之此时心情平静,轻叹一声,“我祭皇上去了!”

  “什么?”“不会是三更半夜去的吧?”

  李华三人只见到润之微笑颔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佩看着神清气朗的润之,难得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多了句话:“还换了女装!”

  所有人震惊的表情让润之险些笑了出来。

  “大哥你没事吧?”文秀不相信地再次搭上她的腕。

  李华与任鸿飞的眸中则各自激荡着不同的情绪,难得地,一齐沉默不语。

  润之看着她们,淡淡地收敛了笑意。她此生此世不会忘了皇上,但她不能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对他的情感里,因为她计划的人生,本就不是以感情为目的的。与皇上的一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意外,她虽不能抗拒,却也无悔。只是,她理智惯了,不能让这些情绪长久地冲出理智的约束。她曾对文佩说过,世人都只看到她的温和,文佩的冷淡,却不知,她才是更为冷漠的那一个……或许,真是如此罢!

  四海酒楼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据说楼里的大厨为人颇有几分狂妄,当初四海初创,他挥笔写了一副对子:“酒楼之内皆兄弟也,四海以外有佳肴乎?”硬是要挂在大堂之上,结果当然招了好些不服气的同行来较量。好在是天子脚下,只能明争,不准暗斗,那大厨也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这幅对联在四海大堂上挂了近二十年光景,竟没人能凭更过人的厨艺摘得下它。也因此,四海的名声远播,赛过了京中诸多老字号的酒楼,真正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就是这些时日,虽是国丧期间,但拜那一拨拨进京陛见的官员们所赐,四海的生意倒也没受多少影响,说不定还比往日兴旺了些。

  这天一大清早,跑堂的刘二拾掇好了楼面,刚刚收下最后一块门板,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不由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了个极高大的男子,三十来岁,腰悬长剑,虽是一身汉人服饰,眉眼之间却轮廓颇深,不像是真正的汉人。长安城里来来往往的异族人多得是,倒也不希罕,不过,像这样一清早就来酒楼的客人,也真不多见。

  刘二心里头嘀咕着,脸上可堆起了一脸的笑,问道:“这位客官,您是喝酒呢?还是吃饭?”

  那人转头看一眼街对面的福来客栈,用纯正流利的汉话道:“楼上可有朝这边街的雅座?”

  “有!有!有!”刘二一叠连声地应着,尽管这么早上酒楼的人挺少,他也不能放过了生意。“客官您楼上请!”他把白手巾往肩上一搭,给这位一大早就来的客人引路。

  二楼雅座都有着临街的窗户,透过窗户望出去,正是京中最繁华的承平街,对面就是福来客栈。客人似是挺满意这位置,丢下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就这儿吧!有像样的酒菜端些来!”

  刘二眼睛一亮,抓过银子掂了掂,应道:“好咧!二楼‘海云间’,好酒好菜上咧——!”这后两句却是冲着楼下厨房喊的。

  厨房里传来“呯”的一声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大厨那粗哑的嗓子骂了起来:“他奶奶的,哪个王八羔子不看时辰,一大清早传酒菜的?老子今天不侍候了!小三儿,今儿个归你掌厨!”

  刘二心里暗暗叫苦起来,偷眼看那异族客人,只见他一皱眉,用那种纯正得稍有些过的汉语问道:“这算什么意思?”

  “爷,您别生气!别生气!咱们大厨就这脾气!他说这一大早,人是吃不出味儿来的,所以从来不肯侍候早席!您放心,我……”

  那高大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算了,随便来些酒菜就是!”

  刘二这颗心总算是“咕咚”一声落了地,掂着银子下了楼。大堂上却又有一位客人候着了。

  这人也是三十来岁年纪,身形高大,蓝衣布袍,沉稳豪迈中透着几分沧桑,一身气势虽不彰于外,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不凡。这人出言倒颇为客气:“小二哥,楼上可有能看到这边街的雅座?”

  刘二一愣,眼光四处一瞟,这才发现大清早的,其余几个堂倌都躲懒去了,难怪让客人候在了堂上。他心中不禁暗骂,脸上却又堆起笑来:“客官非要雅座吗?其实散座也挺好,现在时辰也早,没什么人,跟雅座也差不多……”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手心里硬硬的,被塞了个三十两的元宝,刘二张大了嘴,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把客人往楼上引,嘴里说:“能看见这边儿街的雅座只有两间,大些的‘海云间’已经被另一位客官给包了,您啊,只能委屈一下‘海风阁’了!爷您别嫌小!幽静!”说着已经到了,他刚推开那个“海风阁”的门,忽然想了起来,讪讪道,“爷,您老别生气!今儿太早,大厨不侍候酒菜,只能二厨三厨动手,这……”

  “没关系,随意来些酒菜就是!”那客人向窗外看了一眼,笑着止住了刘二的唠叨。

  拂衣坐下,果然是挺幽静的雅间。虽说这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酒楼,他却不是为吃而来的,并不在意刘二匆匆端来的菜色究竟是何人做的,只是斟上一杯酒,把目光转向窗外。

  酒楼里虽还稍嫌冷清,酒楼外的长安城却已然热闹了起来。虽然国丧期间,显不得鲜衣亮彩,也动不得音律笙歌,但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已是一道让人看之不倦的风景了,而那些做买卖的吆喝声虽比不上琴歌的悦耳,却此起彼伏地,把一座城池都吆喝得活了起来。

  这种生机与活力正是他一向喜欢并一心想守护的。其实,妄言守护他们是有几分可笑的,毕竟他只是个常人,不是神祗,而那些忙忙碌碌生活着的人们也不会知道曾有人为他们做了些什么,但是,自他在师父面前选择了这个“侠”字起,就注定了他必须背负起侠者的责任来。

  记得他们择定志向之后师父大发雷霆:“都是一群笨蛋!人生天地间,本是自由自在的,你们却自行找些枷锁来束缚着!都给我滚出师门!”缓过气来又道,“不过……本门规矩,择过字就不容改悔!只要让我知道你们任何一个违背了自己选上的责任,不远万里也会追杀过去,清理门户!”

  他笑了起来,时至今日,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被赶出了师门呢,还是仍在师门中?毕竟至今他也没做出过让师父要清理门户的事情来。

  当年的一干“同门”们,应是一个也没违了自己所选的字吧!

  窗外,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四海”的楼下。

  “大哥!难得经过了,在这儿吃些东西再回去吧!”车中传出好生清甜可人的声音,透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娇嗔。

  回她的是微含宠溺的清朗语音,“是你自己惦记‘四海’的美食了吧。”

  “真的好久没吃了呢!鸿哥,你还没尝过这里大厨的手艺呢,尝过后保准你也忘不了!”

  伴着清甜的笑声,打开车门下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女的娇俏,男的英武,怎么看都是一对佳偶。

  随后含笑下车的青衫青年看了看天色,了然道,“时辰还早,大厨不会动手的。”在他身后,是一名掩着面纱也显出绝色的女子,和以一袭黑缎披风遮去红衣红裙的清冷身影。

  “三妹,二妹衣衫不便,你去成衣铺替她挑两件吧,我们在楼上等你。”

  “好啊!鸿哥,一起去嘛!”

  任鸿飞面露苦笑,竟然让他一起去买女子的衣衫!却也没反对,老老实实地跟在妻子身后。

  “时候尚早,应该还有雅座吧。”说着,润之与文佩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二楼一眼。

  楼上楼下,四人同时一震。

  是他(她)?

  怎么会这么快再见?润之颇想苦笑。虽然想通了明宗之事让她头脑清醒起来,但再见江峰确是让她觉得尴尬非常。当年西疆荒原之上与江峰相遇,她与他惺惺相惜,却是以同为男子的身份。如今,纵然他守口不言,毕竟知道了自己是女子,且看见过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要以何等眼光来看自己?她本以为,他是江湖中人,难得会再见,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相逢。

  而文佩的眸光,却驻留于另一个窗口中,对窗而酌的那人有着异于汉人的深刻轮廓——卓风!

  四年前火场一别后,他就如风一般消失无踪。本以为今生不会再见,没想到,他竟会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算起来,她与卓风只不过三面之缘,甚至,她只知他的相貌与姓名,其余却一概不曾知晓。但是,此人却是难得能被她记在心间的男子。记得第一次与卓风相遇,是两人同时相救小承远;第二次相遇,是客栈中,他想为她出头;第三次,是他冲入烈火之中救了她,如今,再次相遇,又会如何?

  没有多想,快行一步,她先于润之踏入了“四海”。

  润之当年只在烈火中遥遥见过卓风,并不识得他的面貌,忽见文佩举止失常,心中不由诧异,虽不愿与江峰会面,却还是举步跟上。

  李华见她二人这般异样,却是不明所以,只能随后而行。

  而楼上那两名男子,本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动声色之人,却也变了神色。

  “海云间”中,卓风白了一张脸,捏紧了手中酒杯。“海风阁”中的江峰却是难以置信地放下杯子,走近窗口审视再三。

  勤快的刘二正迎向润之一行,走在前的文佩却一侧身略过他,直接上了楼。刘二正瞠目结舌,却听到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道:“小二,烦你给我们备几样粥品,几样可口点心。”

  他回过头来,看见面前温和儒雅的男子,顿觉刚才被莫名的冷风冻到的感觉缓了过来。连忙应声道:“是!是!是!马上就来!”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再打量了润之几眼,不由惊喜万分,“徐相爷!是您!您可回京了!”

  润之没想到这酒楼中的小二居然还记得她,大出意外。

  “徐相爷您楼上请,今儿个我非请大厨给您做一桌好的不可!”

  “不必了,大清早的,粥菜点心即可。”润之与李华对视一眼,无意张扬。

  “是!是!是!”刘二颠颠地奔厨房去了。

  上得楼来,却见文佩独立于楼间,表情虽没什么变化,润之却能觉出她情绪中些微的失落。

  “怎么了?”润之在她身畔轻声问道。

  文佩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上书着“海云间”的雅座。门半开着,菜虽残,酒尚温,筷子仍搁在碟上,却不见人影。虽然廖廖几次见面生不出浓厚的感情,但毕竟是唯一能让她记住的男子,文佩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想见的见不着,不想见的却还是来了。

  一旁“海风阁”的门打开,江峰昂然而立,拱手道:“徐相爷!徐姑娘!修罗将军!好久不见啊!”

  他的“好久不见”中似含着异样的情绪,润之静了心,淡然一笑,举手还礼:“江兄,好久不见了!”

  “上次在西疆叨扰诸位,这次让江某作个东如何?”

  润之转眸征求其余二人的意见,文佩依然没什么表情,李华却是一笑,道:“朋友是你交下的,你作主就是!”

  润之心中暗叹,面上却温雅而笑,“那这次就叨扰江兄了!”

  让刘二收拾了一下雅间中的残菜,重新摆过碗筷。江峰仍是面窗而坐,让刘二留了门,免得文秀夫妇来时寻不着人。

  “一别四年,江兄倒还是健朗如初!”

  “徐兄却清瘦了些,”江峰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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