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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乳房的历史-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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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约圣经里,女人的主要价值是生育。上帝选召了族长亚伯拉罕作为以色列人的祖先后,女人的主要责任就是生育后代;虽然圣经中也有以美丽、忠心、头脑清晰甚至勇气著称的女人,但是整体来说,生儿育女还是女人的主要价值。直到今日,许多信奉犹太正教与伊斯兰教的家庭,为人妻者依然要生下儿子后,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常见的犹太祝福语是“多子多孙”,显示这个民族对繁育子孙的关切。希伯来学者拜勒(David Biale)认为圣经《创世记》里对乳房与子宫的祝福,和毗邻以色列的迦南文明里的繁生崇拜有关,怀疑迦南女神雅须华、阿娜特对《创世记》的写作有影响,他说:“雅须华与阿娜特的偶像都有巍然的胸部……在迦南的文献里被称为众神的奶妈,也有文献形容雅须华与拉罕(Raham)的乳房是‘神圣的乳房’。”
    早期的犹太教里,上帝本身便和神圣乳房有所连结。上帝的希伯来语名字叫El Shaddai,原意是“有着乳房的神(El)”或者是“哺乳的神”,虽然这种说法只是比喻,但显然上帝原本是个拥有女性特质的男神,它是男人也是女人,超越人类的性别限制。
    早期的犹太教也和异教一样,以繁生为中心思想,公开崇拜乳房与子宫。亚伯拉罕的妻子撒拉(希伯来人之母)在年纪很大的时候才生下儿子以撤,快乐地笑着说:“谁能预先对亚伯拉罕说撒拉要乳养婴孩呢?”(创世记21:7)。以色列士师撒母耳的母亲哈拿拒绝跟着家人去向上帝献年祭,因为她的儿子尚未断奶,那时的孩子两到三岁才断奶(撒母耳记上1:21
-22)。后来犹太法典规定妇女:“新生儿必须哺乳24个月……不得提前断奶,以免婴儿饿死。”不得已的状况下,奶妈可以替代生母,或者使用动物的乳汁,主要是羊奶与牛奶。
    圣经中,男人受命享受妻子的乳房:“要喜悦你幼年所娶的妻……愿她的胸怀使你时时知足。”相对的,他不可“抱外女的胸怀”(箴言5:19-20)。遵守箴言教诲、奉行一夫一妻的人,上帝便会赐予他多子多孙。
    干涸的乳房就像不育的子宫一样,都被视为是诅咒。以色列的上帝掌握这两者的大权,决定谁可以获得“肥沃的子宫”,或者“胎坠、乳干。”(何西阿书9:11,14)。乳房干涸是一种诅咒,报应在不服从上帝意旨的女人身上,圣经中的先知尤其热爱口出这种诅咒。
    公元前6世纪,先知以西结将耶路撒冷城与撒玛利亚城的罪恶与乳房连结,他用娼妓姊妹比喻这两座城,以充满恨意与报复的口吻攻击她们的乳房:“她们在埃及行淫邪,在幼年时行淫邪。她们在那里做处女的时候,有人拥抱她们的怀,抚摸她们的乳。”(以西结书23:3)。她们迷恋亚述与巴比伦的军官,最后都被上述的异教徒情人杀死。
    以西结宣布上帝的讯息,警告耶路撒冷城的下场会和她的姊妹城撒玛利亚一样:“你必喝你姊姊所喝的,那杯又深又广,盛的甚多,使你被人嗤笑讥刺,……就是令人惊骇凄凉的杯。你必喝这杯,以致喝尽。杯破又龈杯片。撕裂自己的乳。”(以西结书23:32-34),这样的报复场面真是残忍、虐待,想到圣经评注者必须捍卫这样的情节,真是叫人为他们感到可怜,尤其是以西结的预言虽然实现了,却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Nebuchadnezzar)摧毁了耶路撒冷,将希伯来人俘虏至巴比伦。
不一样的圣经,歌颂男欢女爱的触感
    圣经《雅歌》一章却对乳房有完全不同的态度。《雅歌》是部情诗集,传说由所罗门王撰写,实际上应当是由数个作者合撰而成,写作年代也比传说中长。《雅歌》的最新译者芙克(Marcia Falk)认为,女人在这部情诗集的口述创作历程扮演了重要角色,她说::《雅歌》中的诗至少有一半是出自女人之口(这在圣经中是个特例);更惊人的是,她们似乎未经父权意识眼光的过滤,用自己的语言述说自己的经验与幻想。”
    较之于圣经大部分章节对爱欲的缺乏兴趣,《雅歌》不但对肉体有极大兴趣,也真心认同肉欲。比如下面这首描绘女郎呼唤情人的诗,乳房便是叙述的关键:
巴不得你是我的兄弟
像吃我母亲奶的兄弟。
当我在外头遇见你,
就与你亲嘴,
谁也不敢看轻我。
    《雅歌》中也有一段兄弟注意到妹妹的胸部开始发育:
我们有一小妹,
她的两乳尚未长成。
    《雅歌》也描绘肉体各个部位的美丽所带来的愉悦,数百来年,这一直是情诗写作争相模仿的手法:
我的佳偶,
你甚美丽!你甚美丽!
你的眼在帕子内好像鸽子眼。
你的头发如同山羊群,
卧在基列山旁。
你的两乳……
好像在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对小鹿。
或者:
你的身量好像棕树,
你的两乳如口同其上的f果子累累下垂。
我说我要上这棕树,
抓住枝子。
愿你的两乳,
好像葡萄累累下垂。
你的鼻子气味如苹果,
你的口如上好的酒,
为我的良人下咽舒畅,
流入睡觉人的嘴中。
    这首诗和圣经其他诗歌大不相同,女性的乳房被比喻为双塔、小鹿、成串的果子和葡萄,成为两情相悦的性感象征,勾勒出男欢女爱的触感、香气甚至味道。当然巴比伦或希腊等其他地区,也有描绘诸神、凡人肉体之欢的故事,但是在以色列人的信仰里,神是不能形体化的,当然不会有肉体之爱,他们也排斥婚姻外的性爱。在充满教化口吻的圣经里,《雅歌》显得特立独行,像个满溢性欲欢愉的梦幻。
    后世的圣经注释者(不管犹太教徒或基督徒),都将《雅歌》解释成上帝与以色列选民之间的爱,或是耶稣与信徒之间的爱,这都曲解了它的原意。根据《雅歌》译者爱丽儿布洛其(Ariel Bloch)与查那布洛其(Chana Bloch)的评语:“要把《雅歌》解释成这样,颇需要技巧与语意学上的‘特技’,某些画蛇添足的训话‘发现’看起来很怪!”包括把女人的双峰比喻为摩西与亚伦两兄弟,或者旧约与新约圣经,这种把《雅歌》曲解成上帝与犹太子民之爱的说法,到了现代已经不吃香了,因为现代人读《雅歌》,毫无疑问会认定它是歌颂凡间男女之爱的诗歌。
    把圣经当成真正的历史纪录,当然很危险,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中一窥希伯来女人的真貌。圣经中的女人就和古希腊女人(非奴隶或妓女者)一样,终身都必须在父亲与丈夫的屋檐下保持贞节。一个女人结婚后,全身都必须遮蔽得密严,除了她的丈夫,没有任何男人可以看到她的身体。撇除先知底波拉(Deborah)与英勇的朱蒂丝(Judith)等少数例外,圣经中的女人惊人地类似现今西方世界的姊妹,她们是努力尽责的女儿、苦口婆心但顺从夫意的妻子、忧心挂念子女的母亲,屈从于主宰她们生命的男人。依据神命,她们的乳房属于丈失与孩子。
都是女人的错,肢残女人乳房以为惩罚
    我们再看看新约圣经的马太福音与路加福音,其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是抹大拉的玛利亚(Mary Magdalene)与圣母玛利亚,两位玛利亚相比,后者始终是较受欢迎的女性,母亲的形象再度获得肯定。这位母亲虽拥有凡人身体,也和普通女人一样,子宫内怀有胎儿而后生下男婴;但她却不同于寻常女人,她不是与未婚夫交合后怀孕,而是圣灵受孕。这种受孕方式让玛利亚的处女身体不受污染,提供适合天父之子的生长环境;其他女人无法像圣母玛利亚一样处女怀孕,却至少可以维持肉体纯洁。
    新约圣经虽未贬抑肉体,早期神学家却大多视肉体为大敌,必须克服。肉体(尤其是女人的肉体)被视为是性灵完美的威胁,因为它移转了男人对上帝的专注,诱惑人类犯下未婚偷情与通奸大罪。从公元4世纪圣杰洛米(Saint Jerome)高喊:“征服肉体”,到16世纪圣德瑞莎(Saint Teresa)呼吁“控制肉体”,基督教一直教诲它的信徒如果不能禁欲,也应贬抑肉体。
    比如,公元4世纪时有一个处女〔后来被教会追谧为圣玛克兰( Saint Macrine)〕发现乳房长了肿瘤,她保守处女贞洁,不愿男医师碰触她的乳房,或者帮她开刀,只要求母亲在她溃烂的乳房上画十字。记录这则故事的贝纳狄克特教派(Benedictine)僧侣说,处女拒绝男人碰触她属于上帝的身体,因此上帝就照护保守她,治愈了她的乳房肿瘤,只留下淡淡的疤痕。教会对肉体的鄙视越演越烈,到了中世纪早期的艺术,男人与女人的身体几无区分,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多数教堂外墙的雕像或浮雕完全缺乏成年男女凹凸分明的体态,女人的胸部和男人一样平坦。
    这个时期的艺术里,如果女人裸露乳房,一定代表不好的意思。许多罗马式、哥特式教堂正门上方的绘画,可以看到赤身露体的男女被赶入地狱,而身着长衣遮蔽性感部位的男女则被带进天堂。法国亚尔比的圣西里(Sainte…Cécile d‘Albi)教堂壁画里,男魔鬼身长巨大乳房,以象征它的腐化本质。远古时代里,乳房一度是神圣的象征,基督教艺术却暗示“少了乳房”更接近神圣。
    这时期,描绘肉体罪恶的艺术经常以袒胸女人做象征,肢残女人乳房则是惩罚手段。淫欲是七大罪之一,女人是引诱人们犯下此大罪的元凶,惩罚手段便应针对犯罪的器官——女人的乳房与阴部。法国塔文(Tavant)教堂里一幅中世纪初期的壁画,便以一名手持尖矛穿胸的女子象征淫欲。布鲁塞尔画家柯提(Colyn de Coter)为科隆的圣艾班(Saint-Alban)教堂绘制的末日审判图,淫欲的象征是一名打人地狱的女人,胸前有一只蟾蜍,阴部烧着熊熊火焰。
    这个时期的艺术也描绘殉道圣者的肉身受虐过程,往往,殉道者所受的肢体伤害和后来被赋予的神迹能力息息相关,3世纪时西西里的传奇处女圣阿格莎(Saint Agatha)便是一例。她拒绝异教徒统治者的性要求,也不愿信奉祭祀罗马神抵,而被割掉了双乳,后来被天主教会追谧为圣人。透过宗教故事的传诵,圣阿格莎成为母亲与奶妈的守护圣人,信徒向她祈求健康的乳房与丰盛的乳汁。2月5日圣阿格莎节时,在西西里省的卡塔尼亚(Catania)与巴伐利亚某些地区,还会烘焙一种特别的面包,在面包店里举行加福仪式,然后分送给乳房有病的女人。
    17世纪西班牙画家梭巴兰(Fracisco de Zurbarán,1598-1664)笔下的圣阿格莎叫人瞳目结舌,她手捧托盘,上面摆着两个乳房。20世纪法国诗人梵乐希(Paul Valéry,1871-1945)曾兴奋地品评此画为表现“痛苦的喜悦”、“世俗形象乳房的美丽”,虽然梵乐希用词典雅美丽,但他的同辈女诗人可能没有同感。
    3世纪时,处女殉道者圣雷帕蕾塔(Santa Reparata)也被罗马士兵用烙铁灼伤双乳,到了5世纪时,她已变成佛罗伦斯的守护圣者,教会为她盖了一座纪念教堂,后来成为现址大教堂的一部分。意大利的教堂博物馆里收藏有一幅15世纪的画,生动勾勒圣雷帕蕾塔殉道的场景。有关女性殉道的画作,不管其原始教诲动机为何,总是可以让艺术家借着残损女性乳房,宣泄自己的虐待倾向。
    不过一幅中世纪圣像却反其道而行,乳房变成祈求怜悯的工具,和希腊高级妓女费蕊茵的故事类似,动机却更高尚。这幅画出现在英格兰沙福克郡(Suffolk)北湾(North Cove)一座教堂的墙壁上,主题是末日审判,圣母玛利亚裸露乳房,企图为一群即将被打人地狱的人求情。画中,玛利亚头戴镶满珠宝的后冠,像14世纪的皇后,紧身褡将优美的乳房托得高高的,她高举双手向耶稣乞怜。在一般人的想像中,即便是耶稣,看到母亲的胸部也会迟疑一下吧。
阶级差异打从出生后第一滴奶便开始
    绘画艺术并不能尽述当时的乳房形象,如果我们参考当时的文学作品,便会发现乳房有着复杂的意义,巩固了母职观念。中古世纪社会里,乳房只有一种功能,那就是母子联系,象征阶级、财富、道德责任的代代传递。13世纪时,巴托罗穆(Bartholomew the Englishman)写了一篇论文,将母亲定义为:“捧着乳房哺育小孩的人。”(同时,我们看看中文的“母”字,不就是两个方形的奶叠在一起?)
    当时的上流社会,许多母亲已不再亲自哺乳,但授乳仍被视为最重要的母职。不管乳汁来自母亲或奶妈,在封建社会里,它都等同于家庭血脉,合法子嗣(尤其是男性继承人)有权享用最好的乳汁,因为他是世袭名位的继承者。
    12世纪末,诗人玛丽·德·法朗士(Marie de France)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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