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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谢齐人家-第161节

小说: 谢齐人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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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昱还着堂弟笑嘻嘻地来了,国公夫人也笑眯眯地迎了他们,就是等着上来的那一批下人暗地里咬碎了牙。

谢慧齐也不为难这两个有功的大伤患,暂且没让他们出去跑腿,只要他们能动嘴,吩咐下去的那些需要跑腿的事就让脚好的下人去办,他们紧盯着不出差错就是。

出了元宵节,这雪总算是停了,天上也总算是出了太阳,朝廷在宫变之后就派出了不少人拉着雪橇去附近的州府察看消息,这时候各路的消息也渐渐回了朝廷,这场漫长的大雪死亡的人数,和受灾的地方也渐清晰明了起来——不过几天,送到朝廷通报的死亡人数已有近两万人。

这还只是离京城最近的三州的数目,如果全国二十多个州的数目都加在一起,不知是何等庞大的人数。

齐国公府离京城不远的东北的庄子也送了消息过来,庄子的温棚是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好在庄子的大管事见势不妙,把长在棚子里的大白菜萝卜等作物能扯出来的都扯出来了,有些尽管还没长出成果来不能吃,但用来喂家畜也是好的。

总之,庄稼人家手里没有浪费的,尤其东北的大管事那是国公爷的心腹,谢慧齐自是信那个大管事能把东北的庄子和地打理好。

只是年后的年景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就是,土被冻死了,寒冷的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土地和天气都不适合耕种,一年两年凭国公府的底气兴许还能熬过去了,可三四年怎么熬?

粮食总有吃光的一天。

还是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谷府那边最终决定了出殡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一,地方选在了谷家墓园谷老夫人的身边。

谢慧齐知道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舅父还是活下来了,只是,她却无法因此感到庆幸——对她舅父来说,活着也许是比死去更艰难的事情。

日子定好了,谢慧齐也开始下地慢慢走动了,她走的每一步都挺艰难的,她从来不知道,人清醒时候承受的痛苦能有这么深,她每走一步都要疼出一身大汗出来。

为此,齐国公受不了,让她腰侧的伤好了再说。

只是,这时候谢慧齐腰侧的伤已经结疤了,她感觉自己要是再不下去动,她这辈子就是活着,也都要躺在床上了。

谢慧齐跟他说明白她的感觉后,齐国公沉默了下来,末了,他在看了她寸步难行走的几步后,从此只要她下地,他都尽量在她身边,只是,她在门里,他在门外。

她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他的心口,齐君昀受得了所有的一切,唯独受不了这个。

二月初一,谢慧齐还是只能走几步,但再差也是能下地了,舅母出殡前天,她上了轿子,去了谷府,她被抬进了谷府里面,被抬着下轿后,谢慧齐看到了许久未见,如今瘦得一阵风都可以吹走的表姐。

谷芝堇这几年,即便是前几年在南方打仗,也被觉得亏欠于她的丈夫捧在手心里养着,皮肤血色早就养了回来,而这时候白脸胜雪,腰肢细得不堪两手一握,更显孱弱。

谢慧齐叫了她,谷芝堇看着妹妹动一下都甚是艰难的样子,抿着嘴点了下头,好不容易才把心口的酸楚掩下。

见下了轿子,又送进了躺椅的表妹被抬着走到了灵堂前,谷芝堇的眼睛一路跟着她没动,等她被国公府的婆子媳妇子小心地扶起来后,她上前一步扶了她。

“我来。”

说罢,见国公府的婆子迟疑,她淡淡道,“我能扶。”

谢慧齐闻言翘了翘嘴角,朝婆子点头,示意婆子放手。

谷芝堇接过了手。

“姐姐,国公爷今天在宫里有事,没法来,不过今晚他会过来的……”最后一夜,哪怕她这身子没法守灵堂,她也是要在谷府呆一夜,她家国公爷朝务多,只能等到晚上赶过来了。

“嗯,阿父也去宫里了,说是宁远州冻死了一个县的人。”谷芝堇淡淡道。

死的人太多了,她自己的亲娘都死了,她早无力感慨什么了。

在过门槛的时候,她伸出手,一手拖着表妹的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另一手带着她的腿,跟另一边的媳妇子把表妹带了过去。

谢慧齐这门槛过得甚是轻松,也是长吁了口气。

她这次伤得极险,体内的神经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破坏,这时候也没什么东西检测得出她到底伤着哪了,她是把自己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不管如何,只当自己是个好的,但就此她也不敢粗心大意,腰那一块,能不动就先不动,毕竟现在肚子里有着孩子,孩子还不能下地,她不能任着性了胡来。

谢慧齐没法下跪,只能站着给舅母上了柱香。

“伤得重?”等她上过香,谷芝堇就带了她去了暖厅,这次谢慧齐也是走不动了,躺在躺椅里被直接抬进了暖厅,谷芝堇给她盖好被子,这才问了话。

谢慧齐这时候也是一身的大汗,等小麦小绿她们给她拭好脸了,她才回了搬了凳子过来坐在身边的表姐的话,“当时极险,刺客刺来的剑穿过了腰侧,刺了个对穿。”

“谁给你上的药?”

“府里的左大夫。”

“嗯,你表姐夫说,他很有一手。”

“是,所以我才捡回了条命。”其实剑上也是有毒的,谢慧齐这几天琢磨着她醒得晚不是失血过多,而是中毒了,只是国公府实在好药多,左让又是个行医了大半辈子经验极其丰富的大夫,在处理伤口上和解毒上都做得极好,她这才捡回了条命。

就是不是在国公府,她这条命其实也是丢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谷芝堇沉默了半会,握着表妹温暖湿润的玉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淡道。

“你事多,我怕你忧心,我连二婶都瞒着,说起来,姐姐你是不知道,元宵二婶回来那天知道我受伤瞒了她的事,她在青阳院咆哮了一个下午,把小金珠和小馒头都吓哭了……”说到这,谢慧齐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跟表姐道,“姐姐你可别凶我了,我这几天耳边都还是二婶的声音。”

谢慧齐一点也没夸张她二婶回府那天知道她受伤瞒了她的反应,二婶咆哮了一个下午不说,还拉着婆婆的袖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她出去办事才几天,一家人就拿她当外人看了。

那天二婶在府里哭得要死要活的那样子,活脱脱像了他们国公府已经不在了的老太君。

而谢慧齐那天见二婶哭得跟老祖宗一个样,当下看得心里也是直打鼓,生怕自己老了,也是“近朱者赤”,不知不觉也会变成那样的老太太。

“嗯,我不凶你。”谷芝堇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也是恍惚了一下。

她跟她父亲其实早就猜出了表妹出事了,若不,按表妹的性子和为人,哪怕再冰天雪地她也会过来,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来。

只是,她不说,他们也就当不知道,父亲为此不想活也得努力活。

小的都还在努力挣扎,老的既然还活着,怎么敢死。

死了,是在添负担啊。

谷芝堇想起她父亲跟她说的那句死了,就是在添负担,他不死,他不给儿女再添负担的话,这钝得木了的心又被划开了口子渗出了血,她紧握了手中表妹的手,努力平歇了一下心情,才低着头继续说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是没什么能力照顾她了,以前她只能靠她自己,以后也只能如此了。

“诶,姐姐,我知道。”谢慧齐也是一脸的安然,虽说她是来吊唁的,但也不想一脸的哀凄。

平静点,对谁都好。

表姐看来也是再经不过什么哀恸了。

好不容易好了点,就是假装,大家也都装得坚强点。

人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小孩们还没长大,家还是得在。

“我让余谷和余谦来见见你……”谷芝堇说着,就让下人去带大公子和小公子过来,又回头朝她道,“都长大不少了,跟你们家璞儿的奚儿合得来,大的小的都爱跟着璞儿的屁股走……”

谢慧齐“诶”了一声,道,“那大的可没把家里的天掀翻吧?”

谷芝堇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淡道,“那几天我病着,起不了床,璞儿过来后,亲手给他舅外祖煎了药,喂了他喝,一连数几天都是守在他舅外祖身边没动。”

遂,本来一脚都踏进阎王殿的父亲也还是活了过来,最终没抛下她,还有她那可怜的远在西凉,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何事的弟弟。

“奚儿也是,”说到这,谷芝堇目光柔和地看向表妹,“小姑娘像你,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人了,还知道带着两个表兄按时用膳,祭拜外舅祖母,温习功课。”

“诶,在家里都是定了时辰让她忙事的,她也就有那习惯了,什么时辰要做什么事,心里定了数,就什么都改不了。”谢慧齐忙道。

“这挺好的。”谷芝堇听了点了点头,两家来往甚多,但到底是没长时间住在一块儿过,虽是耳闻过他们教子的用心,但真不知道他们家教儿女这么严厉。

这习惯倒是好,她的那两个儿子因着全家人的补偿心理作祟,到底是放纵了些。

“明早,璞儿他们就会随他们的祖母和二祖母一道来的……”谢慧齐见提起儿女,便说了她婆婆和二祖母明天也会来送一程的事。

谷芝堇仅点了下头,就不再言语了。

国公府在大雪封地的时候,老主母就带着人手过来帮忙了,一直忙到了她身子好了能接手才走,这种恩情,不是一言两语就说道清楚的。

这恩情只能往后还了。

谷芝堇在儿子们见过表姨之后就带着他们走了,谢慧齐也是累极,这时候国公府的下人也在厨房把她的药煎好了,她喝过药就睡了下去,等到再醒,天色已是黑了。

她这一睡,竟是大半日,连家里的齐国公也是来了。

齐君昀见到她醒,眼睛刚放到她脸上,还没张口,就见她朝他伸手,“哥哥,你快扶我起来。”

齐君昀忍不住心口猛地一跳,简直是用跳的从她身边的桌那侧跳了起来,平时再英明从容不过的齐国公慌慌张张地走向了她。

谢慧齐咬着牙站了起来,再次坚定了坚决不当残废的心——连上个恭桶都得让人扶。

她一起来,就赶紧扯着嗓着叫小麦她们,听到丫鬟急急应了声后,她忍不住朝身边的人抱怨,“你一回来就把我身边的人往外轰,那我有事要她们做怎么办?”

齐君昀没说话,看着她的身边人一窝蜂地跑了进来,半扶半抬地拥了她出去,他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妻子最近颇有点看他不顺眼。

**

谢慧齐用过晚膳,就让她齐家哥哥带她去灵堂,眼见灵堂不远了,她就下了被抬着的躺椅,让他扶着她走,一路都没怎么让身边的人靠近。

走了近十步,她朝他道,“看!”

看,她确实是能走不少步了,比前几天多了好几步了。

扶在她未受伤的腰间和背上的手坚实有力,穿得严实的谢慧齐这时候尽管一身的大汗,但身心格外的舒畅。

绝大部份时候,谢慧齐是相信人定胜天的。

“我以后走路的时候,你要陪在我身边,”谢慧齐不忘抓紧时间攻克她齐家哥哥的心病,“这样我才能走得远,你才不会错过我的进步。”

她一身的汗,扶着她的齐国公也是一身的汗。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她艰难踏出的每一步踩的每一脚,都是踩在了他的心口,这时候他也是没有说话的力气了,见她嘴里还说着话,也是满嘴苦涩地摇了摇头。

她太勇往无前,反倒是他难以承受了。

这时候,他只能选择让她带着他往前走。

谢慧齐被他扶着走到了灵堂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她好像还是有点逞强了,身上疼得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但看到灵堂里苍老枯瘦的舅父后,谢慧齐身上的痛也就全都走了。

谷展铧正在给妻子烧纸,看到她,满是皱纹的脸也是柔和了起来,“来了。”

“是,舅父。”

“来,给你舅母上柱香,舅父给你点香。”

“诶,舅父,让国公爷帮我点罢。”

“啊,啊,行,行,这样也好。”谷展铧挪开了身子,看着齐国公小心地把她放到了婆子手里,方才上前点香,他这里也慢慢地靠了过去,问大冬天里脸上还冒着热气的外甥女,“疼吗?”

“有一点,一点点。”谢慧齐抬起手,掐着手指前端的那一点点指甲片跟他比划。

“那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谷展铧安慰她。

“是呢,我跟国公爷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挺怕我不好的,这些日子吓得他每晚都不敢好好睡觉,一晚上要起来看我个三五七趟的,可累心了。”谢慧齐跟舅父叨着她的那点子事。

“放不了心的,这个放不了心……”可就是她说着,谷展铧也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直往灵牌后的棺材瞧。

谢慧齐有些鼻酸。

舅母的棺木本来是可以停在家里至少三个月的,当然停更久点也行,也许那个时候表弟就回来了呢?也许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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