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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口号万岁-孔庆东-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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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很费力地想着,慢慢说道:“我好像是在一个滑梯里,脑袋冲下呆着。”爸爸赶快记下来,说这是人的最原始记忆。
  比喻
  阿蛮两岁半左右,能够运用比喻句了。爸爸让他捶腿,阿蛮说:“就像敲鼓一样。”电视里有一个钻石广告,阿蛮说:“像饮料似的。”爸爸称之曰:“不隔”。
  煮个鸭蛋吃
  奶奶教阿蛮一个歌谣:“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孙,也要去。姥姥家,没啥吃,煮个鸭蛋吃。”下次阿蛮去姥姥家,对姥姥说:“以前我上你家来,你家没啥吃的,就光给我煮个鸭蛋吃。”说得姥姥好不伤心。
  卷饼吃
  爸爸问阿蛮:“长大了你给爸爸买什么吃呀?”阿蛮说:“我给你吃老鼠。”爸爸说:“老鼠我怎么能吃呢?”阿蛮说:“我给你卷在饼里,你就看不见了。”爸爸想,这就是三十六计里的“瞒天过海”。
  我会想你的
  奶奶送阿蛮上幼儿园,阿蛮跟着幼儿园的阿姨往里走,回过头来说:“奶奶,我会想你的。”奶奶听了,真想把他抱回来。
  阿蛮和蛇
  爸爸给阿蛮讲故事,经常把故事的主人公定为“阿蛮”。一次,爸爸讲完了“阿蛮和蛇”的故事,让阿蛮自己讲一遍。阿蛮神色严峻地讲道:“从前,一个冬天,下着大雪,特别冷。阿蛮跟小朋友玩游戏以后回家。走到门口,看见地上有一条蛇,冻僵了,快要死了。阿蛮就把蛇拿起来,放到自己衣服里暖和。蛇慢慢地暖和过来了。它刚暖和过来,就咬了阿蛮一口……”讲到这里,阿蛮声音激愤,眼睛看着远方,“……蛇是有毒的。阿蛮被蛇咬了,就死了。阿蛮临死以前,说,小朋友们,毒蛇是害人的坏东西,不能救它呀!”讲到最后,阿蛮眼里已充满了泪水。爸爸则在一旁思考着“艺术与生活的关系”。
  袜子的眼睛
  阿蛮看见爸爸的袜子上有几个小洞,说:“你的袜子上有眼睛。”爸爸想:“要是袜子上真有眼睛就好了,走路永远不会摔跤。”
  光腚
  夏天很热,爸爸脱光了上衣。阿蛮看见说:“爸爸上半身光着腚。”爸爸说:“上半身光着能叫光腚吗?”阿蛮想了想说:“那应该说是光着半个腚。”
  没袖
  妈妈在厨房教阿蛮说:“妈妈穿的叫长袖,你穿的叫短袖。你到屋里看看你爸爸穿的是长袖还是短袖。”阿蛮进屋一看,爸爸上身光着,便说:“爸爸穿的是没袖。”孔子曰:“举一不能反三,则完蛋也。”幸我儿能反。
  心情
  爸爸问阿蛮:“我在韩国的时候,你妈妈想我吗?”阿蛮说:“我不了解她的心情。”一副新闻发言人的神态。
  包子
  看到电视里出现的蒙古包,阿蛮说:“蒙古包就像一个包子。”阿蛮不知道,他爸爸曾经有个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个房子那么大的大包子。他爸爸读研究生时,跟毛嘉和马天水站在47楼楼顶,畅谈革命理想,抒发豪情壮志,纵声言道:“将来,一定要做一个47楼这么大的大肉包子,外面是又白又软的皮儿,里面是香喷喷的肉馅儿,北大各系师生,团团围住,每人发一把崭新瓦亮的尖头铁锹,一锹一锹挖着吃……”如今看来,子承父业大有望,吃包子自有后来人。
  章鱼
  吃水果时,阿蛮说:“吃过的橘子皮、香蕉皮都很像章鱼。”这个比喻是前无古人的。爸爸决定,以后还要带阿蛮多去海洋馆。
  阿蛮的秋思
  阿蛮5岁的秋天,有一天说道:“秋天的落叶,落在树上,小松鼠看见了,把它当作小勺子吃饭用。”爸爸赞道:“进乎技矣!无可评说之艺术也。写成日本的俳句就是:秋叶落枝头,松鼠持作勺。但远不如原句之清澈鲜活也。”
  志向
  阿蛮快6岁了,妈妈说:“你长大了当个医生吧。”阿蛮坚定地说:“不!我长大了要当国家主席,买什么东西都不花钱。”爸爸知道后,忧心如焚,因为他知道毛主席、江主席买东西都是花钱的,将来这个“蛮主席”买什么都不给钱,人民可就倒霉了。
  自知之明
  阿蛮对父母说他喜欢幼儿园里的某个小女孩儿,但是人家不喜欢他。“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吗?第一因为我太淘气了,第二因为我长得黑。”
  活学活用
  阿蛮5岁多时,能够背诵全部的《三字经》、《百家姓》和一些诗歌等。一次一个小朋友不答理他了,阿蛮就说:“她性乃迁了。”还有一次阿蛮给爸爸送梨时说:“蛮4岁,能让梨。”
  你老公
  奶奶问阿蛮:“你知道你爷爷是谁吗?”阿蛮说:“不就是你老公么!”奶奶不禁笑了。爸爸说,这是能够从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了。所以爸爸认为,阿蛮该上学了,他自由幸福的学前时代就要结束了。
  情诗一束选自《沙塔琴声》、《鼓盆序曲》
  我的北大
  北大,我永远的情人
  你永远只等待着我一个
  每次进入你璀璨的花心
  我都有初次般的颤栗
  当泪水切割我苦涩的面颊
  是你把鲜润的乳头
  轻轻托进我的嘴里
  你宽大无边的裙裾
  覆盖住
  我踏过的每一寸土
  只要念一声你的芳名
  我立刻像安泰般
  孔武有力
  我在你每一条纹路中
  蜿蜒游走
  漆黑的初夜
  你送走所有的发烧友
  对我说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
  爱情
  爱情是人世间
  最危险的一种
  AIDS
  懂得爱情的人
  是天生的
  HIV携带者
  他也许已经
  传染了桃李满天下
  但他自己
  却可能终生潜伏
  好像丝尽的蚕儿
  从未沐浴过
  灿烂的绸缎
  一朝银瓶乍破
  他的免疫大军土崩瓦解
  往日的万里长城
  如今会为一丝最微弱的吹息
  轻轻颤栗
  正像AIDS
  是AIDS患者的惟一
  当他发现爱情的蝴蝶临头
  无疑已然是晚期
  据说AIDS和HIV的追星族
  正以几何级数扩充
  而爱情
  和懂得爱情的人
  已濒于绝迹
  ***
  祭猫
  洪荒的静死中
  我在珠穆朗玛峰之巅
  狂歌痛舞
  当巴别塔上工的钟声敲响
  我呆坐于
  王府井燥热的七月的街头
  在我怀中呻吟着
  这个冻僵了的温柔
  只有走廊尽头的窗台
  永远趴着一个
  让阳光洗头的人
  ***
  给二十岁的你
  是你那芬芳的亲吻
  愈合了
  我因严寒而干裂的嘴唇
  是你真诚地摘下眼镜
  在那两湾清澈的泉水中
  印上我孤独的身影
  这个冬天
  有这么多温暖的太阳
  一轮旋转的明月
  追着你飞驰的车轮
  当圣诞的雪花
  为别人披上喧嚣的羽绒服
  我们的春天已经
  悄悄地走近了
  二十根光洁的红烛
  在心底一一吹灭
  就像你温柔的睫毛
  盈盈倒在我的梦里
  随风飞来三月的云雀
  花开了
  你不见那小松鼠
  迷醉在幸福的杯里
  ***
  献给尺美子
  你是上帝投下的
  一颗手榴弹
  当我发觉那灿如笑靥的火花
  轰鸣已在耳畔
  你粉碎自己娇美的包装
  来炸毁我雄伟的百年大堤
  你无数充满激情的碎片
  植入我灰飞烟灭的躯体
  从此我们的每个分子
  都紧紧拥抱在一起
  宇宙外不绝的回声
  合奏出无边的涅槃
  天地间一朵壮丽的蘑菇云
  是你我的再生
  ***
  岁尾抒怀
  孤独腐烂在心里
  芬芳艳丽一如你冻僵的乳房
  泪腺再次被阉割
  北极光谋杀了我的双眼
  铡刀在我的喉管上卷刃
  满天肮脏的云彩急于覆盖我的尸身
  地下传来隐隐的长嚎
  狼群里诞生了一个新婴
  冬天的太阳被钉死在天上
  像耶稣赤裸着他的面具
  等待春天就像等待自己的私生子
  竹签快活地拥进指甲
  你如此冰冷的双脚
  在我烧红的胸膛上炮烙
  房檐上滴下污浊的青春
  洗去宇宙间一切音响
  颗颗子弹都打不倒追兵
  只好纵身往崖下一跳
  我知道你会接住我
  用你花一般的手臂和嘴唇
  ***
  搏爱
  蜜月过去
  真正的爱情才开始
  知己知彼
  两人同舞着双刃
  没有观众的喝彩
  为呻吟捧哏的还是呻吟
  幽暗的沉默中
  互刺出血花缤纷
  不论倒下还是逃窜
  每一个回合都铭入永恒
  ***
  致闹闹
  殷红的记忆
  绽开于地狱之门
  你我昂首走入
  不理睬小鬼们
  顾盼撩人的双乳
  在死亡的最后一层内衣里
  伟人们抱定了
  各自的残缺
  携手不需要歃血盟誓
  只把明天留给过去的帆影
  且看你灵魂的炊烟
  在我丹田处凝成琥珀
  漫山青草的旋律中
  请你跳一支安眠曲
  ***
  寒食
  多少次与你相隔咫尺
  总不敢敲响那扇地狱之门
  我想你正抱着一朵莲花
  垂泣于苦笑的无影灯前
  使我疲于奔命的是
  你一如导弹的目光
  毒刺已入骨生根
  你不给我解药
  冬雨一颗颗拷打我心
  闭上眼幻想一次日出
  有雷霆爆炸于午间半小时
  伤寒不急于发作
  有希望就应该颤抖
  即使在梦中
  ***
  遥远的吐鲁番
  我发誓
  一辈子为你写诗
  只因为
  你烧毁了我的青春
  雨水冲走余烬
  世界夺眶而出
  我在每一盏路灯下
  编织你的梦
  用咖啡铺成的马路
  运走了我的骨灰
  我依然屹立在窗前
  倾听你的美丽
  华灯齐放的时节
  一块儿去看风筝
  ***
  冻僵的火把
  既然是游戏
  何必那么煞费苦心地作弊
  既然不是游戏
  何必还戴着那布满弹孔的面具
  雪峰紧绷着高傲的脸
  胸中的苦汁
  暗化作脚下汩汩的小溪
  月黑风高夜
  你我持刀相对
  只是为了证明
  你曾经沧海变成荒地
  空虚坠毁在伪造的冷漠里
  无人打开的黑匣子没有一点意义
  我高举时时冻僵的火把
  照见你心底有一块
  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打开你倾国倾城的黑斗篷
  迎着风、沐着雨
  ***
  猫眼石
  永远记得——
  半天星光
  扑朔于
  巴赫奇萨拉伊之泉
  一匹血红的麋鹿
  弹奏在凛凛胸间
  马达声里
  轻捧起皎洁的玉盘
  碧珠散了线
  滴滴爽冽
  沁透千古荒原
  ……
  记忆如血溶于江水
  普天之下
  蒸汽腾腾的亢旱
  沉重的烟圈儿
  铐住饱满的晶状体
  冷凝出鸥白的孤帆
  告别这片滂沱的盐碱地
  静静地留下
  哈瓦那明亮的海滩
  ***
  毛巾诔
  毛巾诔,毛巾诔,
  我是一个吝啬鬼。
  一条毛巾用十年,
  擦身擦脸又擦嘴。
  带它五湖四海游,
  走遍千山和万水。
  峨眉绝顶汗冰结,
  黄金海岸爽风吹。
  北大寒窗伤人骨,
  揾去多少英雄泪。
  夜读归来冷水浴,
  冰泉灌顶壮思飞。
  也曾湖畔度春宵,
  为我一掩风流罪。
  天安门前大游行,
  毛巾蘸墨写万岁。
  长风万里到南洋,
  酷暑如蒸身憔悴。
  一日冲洗三百遍,
  断毛残巾纷纷碎。
  可怜十载好兄弟,
  客死异乡不得归。
  此地阴间不寂寞,
  爪哇国里尽朝晖。
  孤身回京思战友,
  往事如烟双泪垂。
  毛巾诔,毛巾诔,
  莫叹今日终成鬼。
  君不见黄巾红巾皆粪土,
  人生失意无南北!
  (写于新加坡)
自杀的喜剧
  一切都安置好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只剩下把煤气拧开。
  每天都是忆霞走过去,往里一拧,就开始做饭。
  他走过去,握住,转腕。他抽了抽鼻子,确信闻到了一股死尸般的微臭,他松了手,愣了三秒钟,转身,走到桌前。
  桌上端放着一叠惨白的信笺,旁边歪着一支脱了帽儿的钢笔。他坐下,捏起笔,毫不思索地写下去。
  忆霞:
  真没想到我也会走这条路,你也想不到吧?你不要恨我,我是前天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你知道,我是真心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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