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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月下桑[7 truth系列之6]鬼楼-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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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得到的却是何珍的反问,低下头,沈嘉言沉默,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末了,他轻轻问,“你……不怕么?”

半晌无人回答,诧异的抬起头,沈嘉言这才发现旁边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代替女人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果篮。

何珍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拼命拼凑着几件事情的关系,她觉得,这几件事似乎是有某种联系的。那名邮差出现了好几次,于是她就更加想要找到那名邮差。

被人吊死在四楼吊扇上的杨小青;被杨母杀掉的杨父情人;楼下埋葬的五人尸体……

所有当事人全部死亡,警方认为杀害杨小青的凶手乃是杨父的情人,事情看起来似乎合理……

等等!

何珍忽然停下了。

不……不可能!

邢楠死前打给自己的电话里,清楚的说了他目睹的一切,根据他的说法,杨父的情人应该在那一天就死了!而邢楠见到杨小青却是在几日后,那个时候他见到的是活着的杨小青!

杀掉杨小青的不可能是那个人!另有其人!

猛地转身,何珍盯着身后紧紧跟随自己的那个女孩,半晌,一字一字的轻声开口:“你……想让我帮你查……杀害你的真实凶手么?”

话音结束,女孩腐败的眼里,答复似的滴出一滴猩红的泪。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何珍原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鬼,但是她知道,随着时间过去,她还会遗忘更多。

为了进入下一个旅程,遗忘是必须的,等到所有事情忘光的时候,他们也将不复人间。

杨小青正在慢慢遗忘,遗忘自己的生平,遗忘自己的爱情亲情友情,遗忘自己的语言,遗忘到底自己是谁……她作为人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别人也会慢慢遗忘她。

可是她不想遗忘,身上依旧鲜明的死体特征就是证明,她每天跟着自己,或许就是为了抓住最后的记忆。

她想要知道自己死亡的原因!

何珍忽然明白了女孩坚持的唯一理由。

看着女孩眼里大滴大滴滴出的血泪,何珍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陷入了忙碌,她掌握的信息虽然多,可是都是口头上的材料,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向警方确认,拿不到杨小青的尸检报告,何珍决定自己检查。

杨小青身上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脖子上的致命伤,另一处则是右手手指。

看起来像是骨折,手指软软的垂着,何珍知道那是杨小青死前最后挣扎的证据。她抓住了对方,不过最终被对方弄断手指挣脱,那个凶手很小心的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下午的时候,何珍疲倦的回家,听到响声向楼后走去,那里,一个奇怪的男人蹲在地上,看样子正在……挖土?审视的看了对方一眼,何珍咳了一声引起对方的注意,对方闻声站起身来,然后惊讶的叫出了何珍的名字。

“是我,何思远,你不认得了么?”说出自己的名字,男人淡淡的笑了。

自然而然的,何思远接受了自己远房表妹的邀请,来到了破楼的三楼。

“那个时候,每天我在上面敲地板,连着敲三下就代表现在出去玩。”看着屋顶,何思远回忆起往事。

“那个时候,只有你和我玩。”何珍将一瓶绿茶放在桌上,视线不经意扫过何思远胳膊上的石膏。“受伤了?”

“嗯,车祸。”

“撞人还是被撞?”

“被撞。”

“真逊!拿到赔偿了么?”

“呵呵,犯人都跑了。”无奈的笑了笑,何思远的表情忽然沉淀,“我爸爸昨天死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告诉我墓地……”何珍愣了愣,按照血缘,自己似乎应该过去拜祭一下。

“不用麻烦了,父亲他就在这里。”指了指刚才放在桌上的盒子,何思远表情还是沉静。

“骨灰?”看到何思远点头,何珍不由挑了挑眉毛。

“昨天下午过世的,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何思远看着盒子,半晌目光移开。

“那样很好,不像我,父母去世的时候都不在身边,连句话也说不上。”

“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何思远却不理会何珍的客套,径直说着自己的话。

“啊?”

看着小时候印象里一直很缺乏表情的何珍,如今因为自己而大皱其眉的样子,何思远微微勾起嘴角。

“爸,妈妈是你杀的吧?我就说了这一句。”说完,何思远有点凄凉的笑了。

父亲早就有了外遇,想要和母亲分手,然后地震发生了……

“地震之后,我见过母亲的,她说没有找到爸爸,然后拿了两把手电筒冲出去找他,结果,回来的就我爸一个人。

“他说他没有见过母亲,可是手上却拿了她带出去的手电筒的其中一把。”

另一把,几天前也重新回到他手里。

从地底下。

“我妈妈在这里,就在这里。”像说悄悄话一般的,何思远压低了声音。

“所以今天,我送他去见她。”说完,何思远站了起来,拿起盒子准备离开。

看着何思远的背影,何珍没有说出告别的话。

她脑子里正在快速的思考!

那个晚上,杨小青活着,邢楠是生灵状态,杨小青只是普通人,她是看不到生灵的,所以,她是看不到邢楠的!可是邢楠却说,杨小青和他说话了,然后,邢楠向后转身,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他梦里反复出现的陌生男人!

是了……她怎么忽略了他呢?

那个陌生男人!邢楠除了提到过邮差之外,还提到了他见过另外一个男人的事情,邢楠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晚上,他说他就是见到那个男人才冲出去的!

她可以这样想么?那个晚上,杨小青其实不是和邢楠说话,她没法和他说话,因为她根本看不到他,所以,实际上杨小青说话的人……是那个男人?

当时那个男人手里拿着邢楠他们的时光盒子。盒子……

“等等──”何珍忽然叫住了何思远。“我想最后看一眼大伯,可以么?”

她在赌,赌自己心里的猜想。

何思远停住了,半晌转过身来,何珍冲过去,不等他拒绝的夺过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随即露了出来。

“邢楠的时光盒子……”喃喃说着,何珍用视线数着盒子里的每样物事,“你刚才……是想埋掉这个盒子?”

埋盒子的行为被自己发现了,何思远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和自己上楼,然后说了上面那些话故意误导自己,那一切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手中盒子的真实身分!而何思远为什么这么慌张的想要掩盖一个盒子呢?这个原因只能是──

“杨小青!是你杀了杨小青?!”

说话间,何珍猛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何思远高高扬起的手。

猛地将手中的盒子向上挥去,趁对方伸手格挡的工夫,何珍慌忙向后一跳,离开对方的攻击范围!何思远用来格挡盒子的胳膊上面的石膏,因为冲击的力道竟然碎了!

看着对面警惕看着自己的何珍,何思远慢慢的用一只手卸下了左臂上的碎石膏,露出来的左手手腕上,赫然是紫红色的五道指痕!

“距离那天已经很久,一般的痕迹早就没了,可是这个一直下不去,所以只好自己打了石膏。”活动了一下左臂,何思远对前方的何珍淡淡道,语气平缓,就像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没办法,被看到了,本来不想杀她的,可是我不想为和自己无关的命案负责。”何思远继续说,他慢慢向何珍走去。

“所以宁愿背上另一个命案?”何珍反问。

何思远笑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截绳子。

后来的记忆何珍很模糊,何思远不愧是学医的,对人体构造很了解,轻松几下卸掉了她的主要关节,何珍完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一条绳子无声无息的被对方绕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她就被吊了起来,很熟悉的位置,吊扇之上。

“你……之前说你妈妈的话……是骗我的?”还能开口的时候,何珍只问了他这样一句。

“不,那是真的。”何思远轻轻说着,然后勒紧了绳子。

“我妈妈……还在我身边么?”

意识朦胧的时候,何珍记得何思远似乎贴着自己的耳朵,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看不见你妈妈,倒是有个小孩在你身边……

何珍想要告诉他,可是喉咙已经完全没法出声。

朦胧的视线里,何思远擦掉一切证据,然后拿着那个盒子慢慢离开了,他的身后有一道小小的影子,跟着他,一直跟着。

何珍醒过来的时候,旁边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孔。

“你……是谁?”喉咙撕裂般的疼痛,何珍忍痛问。

“邮差。”

“你……救的我?”

“不,送信的时候顺便而已。”

举起手中雪白的信封,男子轻轻盖上何珍强自睁着的眼睛。

 尾声

何思远的尸体最后被人在家中发现,不是他自己的床上,而是他未婚妻的床上,邻居嗅到恶臭这才报的警。他未婚妻的尸体就在他身旁,肚子里有个未成型的孩子。

邻居说他们有一阵子经常吵架,然后何思远就不再出现,他们也就不吵了。

按照死亡时间先后,警方认为是何思远的未婚妻耿慧美杀害了何思远,然后自杀。

法医鉴定何思远的死亡时间是四个月前,那个时间在何珍被攻击的时间之前,在杨小青死亡时间之前,在车祸之前,甚至,在何珍搬过来之前。

破楼最终还是被推翻了,那片土地下最终又挖出两具骸骨,一具属于女性,而另一具则是男童。

“为什么这次不是413而是313了?”

即将搬离的时候,何珍收到了最后一封信。看了看信封上的收信人地址,何珍斜眼看向门口的男子。

“因为现在你这里是三楼了。”扶扶眼镜,男子狡猾的笑了。

那是邮局的录取通知信,一个星期后,何珍成了那名男子的同事,成了一名邮差。

──《鬼楼》全文完

六部 鬼楼 后记 分别的日子

我家的小狗哈里死了。

今天是二00八年八月二十九日,晚上妈妈卧室那个不听使唤的闹铃,再次刺耳的响起时,哈里(小狗的名字)的呼吸开始急促,牠的四肢面颊已经冰冷,身上的温度也在渐渐消逝,牠的眼睛开始还是睁着的,然后慢慢闭上,失禁一次之后,眼睛忽然圆睁,四肢僵硬的伸直,然后,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今天下午,牠的肚子开始发胀,牠最近消瘦的厉害,我一开始以为牠是腹积水,不过不是,下午的时候,牠睡到了三郎的床上,妈妈回来的时候,即使四肢发颤还是跳出去迎接,去山上的路上,妈妈抱着牠,牠静静的,看着窗外,我不知道牠眼中看到的是什么,牠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多难受也不吭一声,只有高兴的时候小声的叫唤。

哈里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孩子。

小时候被撞到不吭声;

被我下床不小心踩到不吭声;

打针输液多疼不吭声;

然后,死去的时候,也是静静的。

我和爸爸一直在叫着牠的名字,牠安静着,我想牠听到了,哈里很聪明,我们说的话,牠大部分能听懂,听不懂的时候就偏着头,尽量努力去理解。

上个星期五晚上,我煮宵夜,哈里凑到我膝盖前,下巴搭在我膝盖上,乌黑的眼睛看着我,要我煮马铃薯片给牠吃,那个时候牠因为生病不吃不喝很久,看到牠有食欲,我很高兴,可是也不敢多给牠。

这个星期五晚上,牠什么也吃不下,勉强舔了几口营养膏,然后离开了。

我对牠说,好了,哈里宝宝,我们再也不打针了,不吃药了,也不输液了。

我对牠说,好了,哈里宝宝,好好睡觉,看着家,有坏人来的话,咬他!

于是哈里就静静睡在我家的院子角落的核桃树下了,和牠的红色小毯子一起。

新生的核桃树,旁边种着绿色的蔬菜,远处有三叶草和红色的花,远处有一座湖,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清晰静美的湖面。

哈里不是很喜欢水,这个距离刚刚好。

三郎什么也不懂,看着我们静静的哭泣,把哈里埋葬,牠太小,不懂什么是死亡。

死亡,就是再也看不到了。

一直没有哭泣的妈妈蹲下来,哭了,三郎用头顶顶妈妈的掌心,然后开心的去玩地上的小螳螂。

远处,核桃树下,飞起了一只萤火虫,真的,一只萤火虫,我想,那是哈里对我们最后的告别。

注:哈里是六岁的沙皮小姐,三郎是我家的新成员,八月五日来到我家,两个月的哈士奇 boy 月下桑

二00八年八月二十九日二十点四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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