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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绝杀 作者:海桀-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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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用更加温软的声音说:对不起啊先生,我是不能陪你的。我们这儿有专门陪饮的小姐。
    请到这边的包间来。
    冶洋看着她稚气未脱的秀脸和清纯的眼睛,盯住她说:我不要别人,就要你!女孩的脸红了。
    这使冶洋激动起来,他没想到能在这样的地方碰见一个会脸红的女孩,这意外使他莫名地兴奋起来。
    你使我想起挂历上的一幅画像,你们长得太像了,咱们随便聊聊好吗? 女孩说:谢谢,这话我听得多了。您还要包间吗? 冶洋哑然,在心里恶狠狠骂了句绝对的脏话。
    从茶楼出来,白灿灿的阳光洒满宽阔的街道。还不到一点,这使他空荡荡的心里更加难受,越发清除不了刚才车站广场的那一幕,仿佛到处都是羽雨的身影,就进了一家小酒馆,在很短的’时间里喝完了两瓶啤酒,然后在晕乎乎的状态里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马路。
    冶洋是在城楼口遭遇那个和尚的。
    当时,和尚金黄的袈裟在繁华的大街上异常引人注目。他向和尚走去,没有原因,只是那样地走过去,仿佛是在神灵的感召下,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和尚当时在干什么? 好像是刚卜完卦,又像是在给一名妇女看相。
    冶洋站在他身边。他很警觉,眼角的余光不安地冷飕飕地扫射着冶洋,像是觉察到了危险的蛇。然后仰起典型的关中大汉的脸盯了冶洋一眼,接着又盯了第二眼,这才若无其事地走了。
    看着和尚的背影,冶洋苍白的大脑里突然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觉得这个身披黄袈裟的家伙肯定是一个假和尚,是一个绝对的骗子。他很兴奋,高度兴奋起来的冶洋接着就产生了第二个更加离奇古怪的念头,那就是必须跟踪这个人。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他都不知道,也不去想,只是在本能的引领下这样做了。
    冶洋跟踪了二百来米的时候被发现了,确切地说是他感觉到了。
    他不住地回头,眼神在冶洋身上滑来滑去,后来干脆停下来。
    他停冶洋也停,他走冶洋就跟。
    追人百步有杀心! 冶洋不由得想起这句老话,心里一惊,两人之间顿时成了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关系,这使他倍感刺激,着魔似的,更坚定了他跟踪的决心。他知道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点什么,并充分地感觉到了诱惑的神秘。
    黄袈裟的速度明显快了,虽然仍很坦然和镇静,但总是忍不住回头,这无法控制的举动清清楚楚地暴露着他内心的真实。
    这一次,他足足走了一千米,终于确信自己被跟踪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停下来,待冶洋靠近,便迎上来气冲冲地说: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浓重的陕西口音里充满了愤怒、烦躁和无奈。
    冶洋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干燥的口音和空虚的表情使冶洋莫名地快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回答任何问题,因为这显然是一件荒唐的事,唯有用这种荒唐的方式才能使它滑稽下去。
    黄袈裟再次走开的时候,冶洋更紧地跟着他。他显得非常恐慌,在强烈的逼迫感中走了一百多米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停下来,四处张望,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冶洋知道,他是在寻找一个去处,或者是想脱身的方法。但他想错了。黄袈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东张西望,神不守舍,为的只是找一个没有干扰的可以谈话的角落。终于,在立交桥的引桥边上,黄袈裟停了下来,死死盯住了跟上来的冶洋。他的脸明显地涨红了,欲言又止,目射凶光。冶洋没有靠上去,他不近不远地站着,冷冰冰地瞥着他。心想,这家伙一定不是好人,却偏偏穿着一件如此鲜艳的袈裟,这真令人着迷。他的年龄约在45岁上下,身架松松垮垮,脸上的线条十分粗粝,腮上的胡须直立坚硬,看不出一点儿修炼之人的气质。他们对视了几分钟,冶洋感到了不断强大起来的压力和沉重,他的心越跳越快,脚底下有点发飘,厌倦感突如其来。就在他想着怎样从这尴尬危险的境地逃脱开来的时候,黄袈裟忍耐不住了,他踉踉跄跄走上前来,用无奈至极的可怜语调说:你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跟着我? 我一个出家人又没惹着你,谁家的法也没犯,你……你想干什么? 他在哀求了。
    巨大的快感涌上冶洋的心头,他激动得浑身打战,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真是开心。他微笑了。猎人的微笑绝对是残忍的。冶洋抱着双臂,依然什么也不说,只是用眼光很恶毒很优越地端详他、着摸他、挑逗他,想象着他心理防线崩溃的情景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就在这时,神色萎靡、脸色苍白的黄袈裟突然跳将起来,像是饮水的山羊看见了扑来的豹子,猛然启动,急速奔跑,接连跳过几处障碍,冲向靠在路边的一辆公交车。他的计算如此准确,刚一上车,车门就关上了。回过神来的冶洋拼命跑过去,在已经起步了的车门上使劲拍打,边打边喊,才让车停下来。
    现在,黄袈裟的表情更加沮丧、痛苦,同时眼睛里不时射出道道利光,他恨不得一掌拍死冶洋。冶洋用充满理解的微笑看着他,并尽量使微笑亲切些,自然些。他觉得无论从哪一点上讲,这人都不是一个真和尚。他甚至连出家人最起码的坐相都没有,尤其是那条像唱流行歌曲的小青年一样下意识抽筋的右腿,使人很容易联想到那些站街的流浪汉,而他脖子上的那一圈儿赘肉则使人想到屠夫。
    那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他们乘了十站左右的路,当只剩一站就到终点时,黄袈裟下车了。他在道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几米外的冶洋,乞者似的蹲下了,蹲着的姿势令人同情,却又很是强硬,好像是说:我不再理你,我哪里都不走了,看你拿我怎么办! 这的确是一个法子,因为无论如何冶洋不会像他那样在闹哄哄的大街上蹲着,然后是坐着,在凛冽的风里被高原上冰冷的太阳照上几十分钟甚至上百分钟。到了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了。
    怎么办呢? 你算老几? 凭什么怀疑人家,跟踪人家? 吃饱了撑的? 酒精的作用?神经出问题了?……越想,冶洋越觉着自己行为的荒唐,很想哈哈一笑走人。可他正处在奇特行为的惯性里,如一架开动起来的机器,想停已经停不下来了。用羽雨的话说,那就是他又犯病了。羽雨曾说,他犯病的时候,表现出一种十分可爱的痴迷和执著,她喜欢。
    冶洋站了一会儿,看到十几米远的一家店门口有麻辣烫的摊子,四周有长凳和条桌,灵机一动,心说:老兄,你就在这儿蹲着吧,天色尚早,你不急,我也有足够的信心,我先到那儿坐一会儿再说。可是,就在他正要向麻辣烫摊子走去的时候,黄袈裟突然开口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真是出家人,打打卦,看看相,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我知道这不犯法。你跟了我这么远,还想咋的? 冶洋冲他点点头,仍然是绝不开口,他的法宝就是沉默。
    黄袈裟一屁股坐下,垂下头,双手抱膝,用那种谦卑无奈加无赖的口吻道:我确实没有骗钱,一早就卜了那一卦,真的是为了混口饭吃。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算卦不犯法……你说,你说我咋了吗? 说啊! 我有证件,我谁也不怕! 他越说声音越高。
    四面的行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这使冶洋有点儿窘,很想开口说话,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心想:这肯定是他的计谋,只要我一开口,他就会大吵大闹,逼我摊牌。我不会上当,绝对不会开口,要搡我们就揉到底,你的心里绝对有鬼,看你还能装多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他用眼神将这些意思充分地传达了过去。
    事,就出在了这儿。
    冶洋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跳起来,像一只受惊的猴子,在车辆往来的高峰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果断、灵巧和胆魄,在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和路人的尖叫声中穿越了大街。这一幕惊心动魄。冶洋在目瞪口呆之后佩服得五体投地,待他回过神来,穿越街道后,那片比展翅的孔雀更加鲜艳夺目的金色袈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冶洋至少问了十个以上的男人和女人,其中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都说看见了,都说他刚跑过去,都向北指示了他跑的方向。冶洋紧追急赶,就是不见黄袈裟的影子。最后,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妇女指给他说:那不是吗? 快看,进了那个胡同了。他努力睁大眼睛,仍然没有看见。不过,他对妇女的话确信不疑。胡同就在那儿,离他最多三十米。冶洋奋力冲过去,但他随即就在胡同口愣住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胡同,它最多有二十米深,一栋六层的大楼挡在了前面,两面都是砖混的高墙,其中一面的墙上开着一扇门,门上挂着巨大的铜锁。哪里有什么黄袈裟,连个人影都没有。冶洋看着被风旋起的几个颜色各异的塑料袋,恍恍然如在梦境一般。
    他放眼大街,突然觉得在哪儿见过这黄袈裟。是哪儿呢? 他尽力地思索起来,想着想着,那面孔竟越发熟悉,可就是喊不出声。有两次,眼看就要破口而出了,却又飘然而去。他的头疼起来,满脑子都是黄袈裟的形象。心想:他也许就在这滚滚的人流之中,就在我的眼前看着我发笑,只不过脱去了金黄色的袈裟;也许,根本就没有过什么黄袈裟,这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无意识的游戏。这样一想,他就发现自己正走在下班的人流中,发现美丽的夕阳正把一位人人注目的绝对漂亮的女人笼罩在幸福里。
    晚上九点来钟,冶洋的电话响了,是羽雨打来的。
    你好啊,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正在偷吃夜草? 喂,你说话啊! 听见没有? 你在哪儿? 在蓝城啊,还能在哪儿? 我还以为你回来了呢。冶洋故意说:还好吧,怎么才来电话? 这应该问你才对,我给你打了三次电话了,都没人接,手机也不开,你跑哪儿去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这头野羊,是不是又犯馋了? 冶洋惶惑起来,可车站广场上的那一幕立刻就出现了,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冷冰冰地说:你到底在哪儿? 我怎么听着不像长途。
    喂,你没事吧? 是不是在发烧! 羽雨尖叫起来。
    冶洋摸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双眼酸涩,浑身燥热,口里干得要喷火,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在发烧? 还是在做梦? 不! 我的神智清清楚楚,羽雨不在蓝城,她就在这座城市,在她的情人那里,说不定就在附近,她在演戏……
    喂,你说话啊! 到底怎么了? 好让人不安啊!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你到车站接我好吗? 好啊。冶洋阴冷地笑道:明天见,我在站台上等你,不见不散! 当然了!一阵甜爽的笑声热乎乎地传过来:我好想你啊! 你想我吗? 想啊……冶洋吃力地答道。
    那就吻我吧,吻啊,响亮点,我怎么听不见? 我也吻你,吻你的羊鼻子,咬你的羊耳朵……哈哈哈哈……然后,然后把你的羊脸当蛋糕。
    冶洋感觉着羽雨扑面而来的气息,呆呆地握着话筒又一次晕眩了。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做梦。不! 早上的情境才是做梦,我压根儿就没去过车站,更没见着羽雨,车站上的那一幕才是梦境,是我在无聊的梦态里迷迷糊糊想出来的,是自欺欺人……
    门铃响了。
    值班室里的赵大爷拿着一个冶洋熟悉的公函信封气喘吁吁地说:下班前后没见着你,这是急件,我怕误了你的什么事,给你送了两趟了。
    信函是北环机床厂党办送来的,通知冶洋明早8 点整准时到党办报到,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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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冶洋一进入厂部大楼,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人们行色匆匆,满脸的肃然,熟人的眼里或幸灾乐祸,或疑虑重重,使他觉得有说不出的压抑和窘惑。他却步了,没有直接上二楼,而是径直到了卫生间,小便之后,打了个寒噤,才稍稍镇静下来。
    是的,他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机床厂被合并了,工贸公司的清理在所难免,心虚什么? 推开党办的门,冶洋就愣了,见屋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厂里的,一个谢了顶的领导模样的人迎上来和他握手道:来来来,请进来,我们正等你呢,你是冶洋吗?是的,他就是冶洋,北环工贸公司的副总经理。
    冶洋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一回头,见是厂党委王书记正吸着烟站在他的背后,显然是紧跟着他进来的,而他竟一点儿没有察觉。
    王书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指着那个谢了顶的领导介绍说:这位是重工业厅纪委的刘副书记,然后将其他成员一一做了介绍。
    冶洋有点犯晕。
    刘副书记说:根据上级安排,我们来对北环工贸公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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