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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于川作品集-海南过客-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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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艳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反正不会有人在这种天气来住店,她倒落得个清闲。我看看服务台上那依然亮着的蜡烛,犹豫了一下,一口气吹灭了拔下来,快步上了楼。
  房门紧关着,我推了一下,没有开,一定是张大换从里面关上了。我拎着暖壶站在门外,透过风雨声,依稀听得见房里窸窣窸窣的声音,她一定还在擦拭身体或者换衣服。忽然想到她那被雨水浸透的衣裙裹出的一个充满诱惑的胴体,凹凸错落,曲线分明,此刻除去了那一层遮避的衣裙,该是何等的风光!我的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生平第一次与一个赤裸的女孩子一门之隔,让我不能不去想象和憧憬那女性动人的躯体。我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风雨的寒冷,我的心热得快要燃烧了。这扇薄薄的木门,掩藏了我如此强烈的渴望。
  门在这一刻轻轻地开了,张大换站在烛光中娇羞地对我微笑着。
  我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张大换,刚才在隔了门的遐想让我在面对她的这一刻脸烧得滚烫,眼睛却被牢牢地吸在她的身上。我的T恤穿在她身上,肥大得象条超短连衣裙,我穿了只到膝盖的沙滩裤过了她的小腿肚子,我的眼有些晕,她那青春四射的胸,掩映在宽大的上衣下,依然不甘寂寞地耸出两粒诱人的圆珠,我看到房间内我拴的晾衣绳上,展开的她的隐秘的内衣。在这宽松的外衣下,当真是一个让我心烦意乱的年轻女性的身体。
  “看什么?!”
  张大换有些娇嗔地侧了身,把个突突乱颤的前胸躲开了我的视线。
  “噢,开水来了,你喝点儿,暖和暖和吧!”
  我忙把手中的暖瓶递过去,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张大换的在烛光中绯红了。
  3
  张大换在我准备换衣服的时候,也躲到走廊上去了。
  我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发现今天实在是损失惨重,我随身携带的电脑软件和肄业证书,以及今天和“金蒂公司”签的“劳动合同”,最重要的是内裤中的那一千块钱,全都泡了汤。我一面心疼着,一面忙不迭地把所有东西都摊开来,打开空调,把风扇调到最大,对了湿透的一切使劲地吹。
  虽然是装在塑料袋中,但大雨还是让肄业证书和劳动合同上手写的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了,电脑软件也湿得能滴下水来,没有计算机测试,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用,多半也够呛了,惟有那一千块钱,印钞的纸好,虽然精湿了,还是完好无缺的,让我多少塌实了一些。看着摊开着的这一片狼籍,我却没有了在风雨中对张大换的那一分怨忌。奇怪!其实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女孩子,我今天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的,但此刻我心中却涌起一阵莫名的甜蜜。
  我穿好衣服,打开门,让张大换回到屋里。
  看看手表,表蒙子上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的表依然走着,快六点了。
  张大换缩在床上,披了我的毛巾被,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仍然不住地叫着冷。
  我坐在弹簧硌屁股的破沙发山上,费劲地嘬着在空调下吹了半天,还是抽两口就灭的烟。
  “都这么半天了,还没缓过来?”
  我怀疑地看着她,感到她其实有些夸张,大约女孩子在受到异性呵护时都会有这样的矫揉造作吧。
  “人家就是冷吗!”
  她嘟了嘴,脸色红润得动人,哪象是在发冷。
  窗外的雨还在猛烈地下,风把窗玻璃撞得“咣啷咣啷”响,风雨好象比刚才更猛烈了。电还没有来,半截蜡烛只剩下不到两寸长了,烛光在空调吹出的风中摇曳着。
  “这么冷,还开空调!”
  张大换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看摊放在空调下面的那堆湿透了的东西,张大换的“劳动合同”也在其中。
  “不开,你的合同沤烂了,人家‘金蒂公司’还认得你老大贵姓啊!”
  我揶揄着她。
  张大换无话可说,把身上的毛巾被裹得更紧了。
  “你知足吧,还有被子呢!我呢?”
  我说的是实话,原本这次出门就没带多少衣服,这几天在外面跑,每天衣服都被汗沤得发臭,换下来的衣服又懒得及时去洗,现在又让她穿了一身,我只剩下一条干净的长裤,连上衣都没有,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赤裸着上身,让我不自在得很。
  张大换望着我,脸上隐约着歉疚。
  “都怪我!”
  她往前挪挪身子,离我近一些。
  “咱们要是坐车回来就好了。”
  我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怪她,虽然刚才是很狼狈,但狼狈过后,这眼前的烛光中与漂亮的她四目相对的浪漫,却是我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人在旅途,虽然邂逅的是这样一个出身和背景与自己迥异的女孩子,或许在北京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可能与她这样的女孩子来往,但此刻这个年轻的、充满清醇的女性魅力的姑娘却让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依恋和欢愉。我应该感激她让我步行,不然,我绝不会有这样与她厮守的机会。
  “要是坐车,你还会和我一起回来吗?”
  我冲她眨眨眼,故意调侃着。
  她的眼中映出跳动的烛焰。
  “真坏!”
  我和张大换凑合着用不开的水泡了几包我储存的方便面吃了,算是解决了我们的晚饭。
  张大换抢着跑出去刷了碗筷,又打回一暖瓶开水来。
  “真要命,还没干!”
  她摸摸晾在绳子上的乳罩,悻悻的样子。
  我避开目光,尽量不去看她那每一次身体的运动都颤抖出一片诱惑的胸。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她大约也察觉了我的窘迫,把手从胸罩上缩回来,讪讪地自言自语着。
  我没有做声,心里却在默默地祷告着,祈求这风雨更猛,更久。
  “哎,几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叫我“大哥”了。
  “不到八点。”
  我看看表。
  她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把脸贴在玻璃上向外面漆黑的雨夜中张望。
  “我怎么回去呀?”
  她象是在问我,又象是在问自己。
  我望着她的背影,真想劝她留下来,但话都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彼此相识不到十个小时,尽管有风雨的借口,但我的挽留一定还会引起她的误会,何况她在不久前几乎失身,现在一定还是心有余悸。而且我自己也不能肯定,真的在这样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孤寂多日的我和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们都抱憾终身的事情来。我猛然地抖了一下,身上炸出一曾细密的汗来。
  她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看着我。
  “哎,想什么呢?怎么不理人家?”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说,这雨今天会停吗?”
  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躁。
  我摇摇头。
  “我又不是天气预报。”
  她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都八点了,雨再不停,我们饭馆里的人该为我着急了。”
  天知道是她的同事还是她自己在为她着急。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没有那个良家女子敢于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同室过夜的。
  我咬咬牙,站起身来,拉了门往外走。
  “你去哪儿?”
  她回过头来盯着我。
  “我去再开了房间。这么大雨,你是回不去了。”
  看来我今天是要大大的破费了,最少又得再花三十块钱了。
  她忽然微微地闭了眼,脸上显出一片安详,片刻间睁开眼睛望着我。
  “你真是好人!”
  我的心里翻腾起来,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其实我真不希望自己是个她所说的什么好人。
  4
  一夜风雨过后,天朦胧地亮了,雨住了,风也小了很多,窗外有劫后余生的鸟在啾啁着彼此诉说昨夜的凄惶。
  我觉得浑身酸酸地痛,一夜不安稳的睡眠让我感到比熬了通宵还累。隔壁那个女孩子不知道睡的好不好,夜半时我曾经悄然起身去听她房内的动静,风雨声中房内却是一片寂静。
  借了窗上映出的一片晨曦,我看到她晾在我房间里的衣服,那让我一夜都不得安睡的廉价的胸罩和多少有些土气的宽大的碎花内裤,在空调的风中摇摆着,激起我某种躁动着的渴望。我无意间做了一回好人,却失去了一次成为真正的男人的机会。
  我伸展了一下身体,听到周身的骨节在响。
  阿艳的惊愕又浮现在眼前。
  “什么,开一个房间?”
  她好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是不是男人啊?”
  我拿了钥匙上楼时她在我身后嘀咕着。
  “你可以试试!”
  我倏地转过身,放肆地盯着她,把一腔的郁闷都发泄在她身上。
  她涨红了脸,“呸”了我一口。
  “你房里有人等着让你试呢!”
  我咬了嘴唇。
  阿艳的话或许没有错,我也许真的把自己压抑得太很了。或许在刚刚过去的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和张大换都渴望着一份异性的抚慰,在我送她到她的房间时,我似乎看到她眸中流露的依依不舍。但我们都错过了那最后的机会,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
  “大哥,你起来了吗?”
  有人敲门,是张大换,现在她又叫我“大哥”了。
  我跳下床,穿上长裤,开了门。
  张大换闪身进来。
  “几点了?”
  她很急切的问。
  “不到六点。”
  “还好!”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什么?”
  我疑惑地望着她,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散发着残存的女人睡眠时的味道。
  “你忘了,六点前退房,十五块!”
  她提醒着我。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去开房间时,和阿艳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说服了她答应如果我们在今天早上六点前退掉张大换的房间,只收一半的钱。我知道,阿艳会把这十五块钱私吞了,因为她们的霍经理在台风登陆前就回家去了,整个摩森楼就她一个人值班,她是要在经理上班前把房间收拾好,以免露出马脚。
  我恍然地接过张大换递过来的钥匙,奔下楼去砸值班室阿艳的房门。
  退了房,我回到楼上,房间里却没有人,张大换大约是去卫生间洗漱了。
  我拿了毛巾和牙具去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再回到房间时,张大换仍然没回来。留意一看,我脱下来的脏衣服和她晾在房间中衣服都不见了。我猜她一定拿去洗了。昨晚临睡前她就说要给我洗衣服,我说下雨,洗了也干不了,这才阻止了她,想不到一大早她还是去洗了。
  张大换回来的时候,果然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头发却依旧凌乱着。
  她在房间中晾着衣服,嘴里不住地抱怨我昨天不让她洗。
  “要是昨天洗了,现在没准儿都干了。”
  我看到她的夹杂在我的那堆衣服中的她的几件衣服,心里不由得一动,看来在她的衣服干了之前,她是不会走的。我忍不住笑了,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笑什么?”
  她扎撒着湿漉漉的手,问。
  “没什么。”
  我把空了的搪瓷盆踢到床底下。
  她看看晾着的衣服,似乎明白了什么,脸红起来。
  我没接她的话茬,俩个人站在屋子中央,有片刻的尴尬。
  “你有梳子吗?”
  张大换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抱歉地摇摇头。
  “我是寸头,用不着那玩意儿。”
  下次我得准备一把梳子。为了谁呢?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来,我们还会那么幸运地遭遇台风吗?不管怎么说,我要去买一把梳子。
  她在床边坐下,叉着五指梳理着她的长发,把很快就把头发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又变戏法私地从腕子上撸下两根橡皮筋,扎好辩梢。
  “还有点乱。”
  她理理额前的刘海,自言自语道。
  外面的天大亮了,风声却还一阵紧似一阵的,没有停息的意思。
  因为穿着我的衣服,张大换说什么也不肯和我出去吃早点。
  “在家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她已经把这儿当作我的家了。
  “我都吃了一个礼拜方便面了,现在看见就恶心。”
  我说的是实话。
  “那就吃点儿别的。”
  “我这儿除了方便面就只有蟑螂了。”
  我戏噱着。
  “什么?”
  张大换没听明白。
  “蟑螂!”
  我提高了声音。
  “哎呀,真恶心!“
  她皱着鼻子只摆手。
  “你这人真是的!”
  “真是什么?”
  “真是讨厌!”
  “那你还赖在我这儿?”
  张大换忽然认真地盯住我的脸。
  “你烦我?”
  “是。”
  我笑着点点头,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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