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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韩子高 第二部-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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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都,你助皇上,皇上也赏你,你位极人臣,受殊爵之荣,威拟王候,皇上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我索性把一切说白了,〃但你挟威以胁主,完全不懂韬略,不但不知道逊功让主,反而居功自傲洋洋自得,皇上赐酒,你不但不拜谢,反而理所应当的随手接过就饮,又唆使百姓上表为你立功德碑。。。。。。〃
〃皇上整顿吏治,你却处处插手,大掣其肘。〃
〃再加上当年重云殿失火。。。。。。安都,皇上怎会不清除你?〃
安都一惊,〃子高还记得当年重云殿失火?〃
话既说到这份上,我很干脆的问他,〃当年重云殿失火,你为何不下手?那时你明明就有机会得手。安都,不要说什么你跟陈云朗完全没有勾结,若真是清白的,你也不会对南康王痛下杀手,将他们一个不留的统统杀净!〃
安都沉默。很久很久过后,他笑了,〃果然还是瞒不过明眼人啊。不错,〃他点头承认,〃我的确跟南康王有过协议。〃
我追问,〃那当时又为何不肯下手?〃
安都沉沉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我顾忌到后世会怎么看我?史书会如何写我。所以,临时反悔了……子高可记得韩信?--我啊,就跟韩信一样,明明有机会自立,却仍不忍也不愿下手。〃
〃其实我也知道,那时若下手,凭当时你们二人的状况,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但那一刻里,突然我竟想到了忠君事主--所以,我临时反悔,灭了南康王。〃
〃长年所受的儒家教育,让忠君事主四个字深深驻根于我的脑海中。那日若就这么杀了皇上,根本就同反叛没有什么两样。更何况那日若就这么跟南康王联手,将当年我在朝堂上大力拥护的天嘉帝杀掉,那是公然作逆,天下人皆会视自己为乱臣贼子。。。。。。长年来所受的教育,让我下不了手!〃
安都沧然一笑,〃我就像是韩信一样,念旧情,瞻前顾后,故而引祸上身。〃
安都安都你何其天真,天家父子兄弟之间尚无骨肉亲情,何况是你一区区臣子?你看陈茜,弑霸先,屠陈昌,视亲弟如死人,何有亲情可言?他对亲人尚且如此,就不要说一区区臣子,区区工具了。所有的人,在生性凉薄的陈茜眼中,只是一个工具。臣子,是他夺天下的工具;妻子,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若非对我动了真情,我韩阿蛮说到底,仍是他陈茜的工具!
对工具,他哪会来什么顾念怜惜之情?安都若在桃岭大捷后晦光养晦,应该不会有今天之劫。但也说不一定,他干涉政务,聚集众人于其府,陈茜哪里肯容忍了?
叹息一声,我说道,〃其他什么事都好包容,也都能包容,但你心怀叵测,暗算圣躬,怎么宽待?〃再宽宏大量的君主,遇上这种要谋逆夺宫之事,焉会置之不理?!
〃是啊,〃安都怅然说道,〃犯了这一条,任你有万般功劳在前,仍是保不住。〃
一口饮尽杯中酒,安都自失的一笑,〃我少年从军,数十年宦海生涯一直青云直上,如今却一下子从顶端跌落下来…。。我真的就是韩信啊,当断不断,妇人之仁,结果徒害已身而已。〃
扔掉酒杯,安都站起身来,〃时候差不多到了,子高,你我就此别过。〃

看着屋外黝黑一片,侯安都木然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外面劲风袭入屋内,听着侯安都那略带悲愤的凄楚声音,我心里不由一紧,苦笑回道,〃不生不灭,轮回自有理。〃顿一顿,语气一转,我说道,〃安都,请上路。〃
安都拔出佩剑,即往颈中刎去。。。。。。

怕侯安都会弄什么手脚,伸出手来,我在他百会、命门、膻中三处要|穴中各拍了一掌。。。。。。

血喷洒一地。。。。。。

我在一旁一直守着,直到血凝、身冷。

我双手合十,低低念诵着<往生咒>: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南无阿弥哆婆夜,哆他伽哆夜。。。。。。〃
。。。。。。

天嘉四年,六月,司空侯安都卒。时年四十四岁。不久,天嘉帝以士礼安葬侯安都,丧事所需费用,由朝庭资助供给,宽待其家属,并未株连。

注1:上已日,是三月三日。从战国开始,历代帝王都要在上已日举行祭天仪式,是一个很严肃的节日。

天嘉四年,九月,周迪越东兴岭,复兵临川。 
周迪,乃临川南城人,发迹于侯景之乱。梁元帝封他为通直散骑常侍、壮武将军、高州剌史、临汝县侯,邑五百户。绍泰三年,迁临川内史。因助周文育讨萧勃有功,又迁为江州剌史。永定三年,周迪助朝廷战王琳有功,以功加平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增邑一千五百户,并赐鼓吹一部。天嘉帝嗣位后,给周迪进号为安南将军。当年熊昙朗谋反时,周迪与周敷、黄法 等率兵大败熊氏,为朝廷立下不小功劳。 
只是,此子反心渐现,因见我军久攻留异未克,遂全然不顾多年来朝廷对其提拨栽培之深恩,于天嘉三年二月举兵应留异。 
那一年,由江州剌史吴明彻都督众军,与高州剌史黄法 、豫章太守周敷讨周迪。明彻到临川,令众军作连城攻周迪,相拒不能克。天嘉帝乃遣安成王陈顼总督众军以讨周逆。我军大破周军,尽擒迪之妻子儿女,只走了周迪,投奔闽州剌史陈宝应。当时陈宝应以兵资迪,留异又派其次子留忠臣随之。 
天嘉四年秋,周迪卷土重来。东兴、南城、永成县民,皆周迪之故众,故皆响应周迪。 
天嘉四年,九月,辛亥日。 
天嘉帝令护军将军章昭达讨周迪。 
早在周迪第一次请降时,料着此人的狼子野心,天嘉帝就下了密旨,在暗地里调拨军队、粮饷,布置防务。所以这次周迪作乱,我军是早有准备。 
我朝的一番苦心果然没有白费,十一月,章昭达大破周迪,尽擒其党羽,只是周迪又再度逃脱,隐匿于山林之间,我军遍寻不得。 
当年侯景之乱时,因流离失所,东兴百姓大多弃家而不顾,群聚为盗。当地官吏莫不围剿之。唯独周迪的处置与众不同:对于这些为盗的百姓,他并不侵扰,反而分给田地,让百姓能耕作生活。东兴百姓对其感激不尽。加上周迪性质朴,不事威仪,其衣着就跟寻常百姓一般,而百姓有了什么困难,周迪必轻财好施,所以即使周迪讷于言语,却仍广受临川百姓推崇。 
百姓因当年受周迪之深恩,加上恼章昭达杀人如麻,故竞相帮助周迪藏匿。即使章昭达严加拷问甚至诛戳了不少人,却仍无一人肯告之周迪下落。 
昭达无奈,上折自劾办事不利,不能尽擒匪首。 

陈茜接到折子后,大发脾气,既恨临川百姓不识大体,又恼章昭达处事无能。 
那人目光冷冽,声音森冷,〃连周迪也抓不到,我又怎么能寄望他去平陈宝应?要知道陈宝应比周迪更难对付!〃他一把将手中折子扔到地上,起身绕着屋内急步走着,越走越快,显得心烦意乱之至。 
也莫怪他要发怒,陈宝应收留了作乱的留异、周迪,这不异于是公然扯了反旗。既已显露反心,朝廷就定要派兵征讨。只是陈宝应素以反覆机诈著称,而朝中能独挡一面统率众军的大将中,侯瑱、侯安都都已身死,吴明彻不善协调军中上下关系,章昭达太过嗜杀,易激起当地民众义愤…… 

我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我去。〃 
那人猛地止住脚步,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说什么?〃 
迎视着他好看的眼睛,我平静说道,〃我说,我要去讨伐陈宝应。〃 
无视那人的震惊,按着自己的思路,我接着说下去,〃周迪已是丧家之犬,我们大可暂且将其闲置一旁,不必理会,由得他继续躲藏好了。眼下的重点是东南边的陈宝应。此人一日不除,朝廷就一日不宁。怎也要把他给杀了。〃 
那人牢牢盯着我,那神情让我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否则干嘛要这样看着我?就在我准备开口询问自己是哪里推测错误时,那人说话了,〃我知道定是要对陈宝应用兵的,只是,你去做什么?〃 
〃我去杀敌斩将,为你平定天下啊。〃 
〃不行!〃那人断然拒绝,〃刀剑无眼,奔波万里,你要是再有了什么损伤那可怎么办?你不能去!〃 
我傲然笑道,〃经年征战,我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过?区区一个陈宝应,能奈我何?我要去!我定要去!〃 
〃我不要你去!〃那人急步奔过来,一把将我带入怀中,狠狠搂住,然后说道,〃我不要你去!绝不要你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再像上次那样受了伤,你叫我,如何是好?〃那人将我搂得更紧,似要溶入骨血中一般,在我耳际喃喃低语着,〃不让你去!再也不要你上战场了。〃 
温热的唇吻住我左边的颈,舔吻着那旧时伤痕,那人已是语带哽咽,〃那一次看着你气若游丝,我也像是死了一样……生离别……那种感觉太过可怕,我再也不要经历……〃 
这人哪…… 
端起他的脸,不意外的看到他红红的双眼已然湿润,又怜又疼的斥责他道,〃真是,你几时变得这般婆妈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人闷声闷气的回答,〃反正我就是不要你再上战场。〃 
有意逗他展颜,我故意皱着眉道,〃那可不成。我一直呆在你身边无所事事,像极了你养的小白脸,叫人家怎么看?人家会说,我的一切都是天嘉皇帝给的,韩子高什么也不会……〃 
剩下的话在看到那人瞬间变得有些铁青的脸色后,自动吞了下去。那人恼怒的瞪着我,大声质问道,〃陪在我身边就让你这么为难?〃 
好好的,怎么忽然的生起气来?我有些头痛的说道,〃茜,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啊!〃他蛮横的说道,〃既然你都说了,那,从今以后,你就什么事也别做,就守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 
〃你不要不讲理好不好?〃我耐着性子给他分析,〃现在侯瑱、侯安都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大将中,吴明彻不会处理协调内部关系,再派他去与陈宝应对决,势必会无功而返。陈顼对敌缺乏经验,他勇猛不假,但他还没有统筹全局掌管一切的魄力。而章昭达头脑太死,勇大于谋,他往往只会以暴力镇压、一昧猛攻,而绝不会想到用谋略。你只看看他这回讨周迪所遇到的窘况就会明白我所言非虚。〃 
顿了顿,见他凝神思索我的话,我满意的笑了,继续说道,〃而我长于谋略。若由我和章昭达联手,以我的机谋善断,加上他的勇猛擅战,何愁陈宝应不手到擒来?〃 
那人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在认真权衡利弊得失,渐渐的,他的脸色舒缓下来,微笑着,那人告诉我,〃我承认你分析得都很对,但,我就是不要你去。〃 
〃你!〃我为之气结。 
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交缠,那人笑得皮皮的,〃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让你再上战场涉险。〃 
我愤怒的甩开他的手,无奈那人把我握得太牢了,根本挣不开。见挣扎无效,也只得由他去了。我气恼的说道,〃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好了!也不知道我是在为了谁的江山如此辛劳?他既不管他的战事,那我还操什么心?〃 
〃是啊,我都不担心了,你还瞎忙什么?〃那人笑咪咪的说道,〃反正我就是不要你出征。〃 
我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你不要我去,章昭达独讨陈宝应,必败无疑!〃 
那人斜我一眼,对我的话表示怀疑,〃你就这么肯定?〃 
我斩钉截铁的回道,〃你若派章昭达讨陈宝应,没有我同上战场,你派再多的将士去也没用!〃 
〃哼,年三十逮了只兔子,没了它就真过不了年?〃 
〃绝对是!你若不信,咱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章昭达能不能打败陈宝应。如果他真赢了,那自然一切都不必再说。如果他不能,你就得让我上战场。〃 
那人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方问,〃嗯……赌注是什么?〃 
〃笨!当然是我能不能上战场啊!〃 
他摇头,〃我是说,若昭达获胜,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有什么好处?嘿,你的江山更安稳,再加上我死心绝不再上战场。这就是你得的好处!〃 
〃嗯,这不成。〃他的头摇得似拨浪鼓,〃他赢了,你当然不必上战场。这还用得着赌?〃 
〃那你说赌注吧。〃 
那人笑得奸奸的,〃他赢了,以后,房事上,你就得在下面,任我为所欲为。〃 
〃哼!〃我从鼻子中哼出我对他的不屑,有必要赌这个吗?真不知这人的脑袋中是不是都装着豆腐渣由我来主导,有什么不好? 
〃如何?〃那人笑得贼忒兮兮,〃赌不赌?还是说,你怕了?〃 
我冷笑,〃我会怕?怎么可能?〃 
〃哦,〃那人点头,瞥了我一眼,闲闲问道,〃赌不赌?〃 
我一咬牙,〃赌了!〃 
于是,我们三击掌为盟,订下赌约。 

天嘉四年十二月,丙申日。 
天嘉帝大赦天下,诏章昭达进军度岭,取建安,以讨陈宝应。并诏益州剌史余孝顷督会稽、临海、永嘉诸军自东道会之。 
趁章昭达顿于建安讨陈宝应之机,周迪复出东兴,镇军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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