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死的心-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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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没有人看到。昨晚那整个没有月光、空旷的世界都是他一个人的——像是在做梦一般的精确无误——他把它安排成一场车祸——就像他安排其他事情一样。
而当茉儿的尸体及她的车在山脚下被发现撞成稀烂时,又有谁会问?老是有意外在发生,而茉儿开车横冲直撞又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想到了每件事,每样东西,包括茉儿的皮箱,很感谢的是她已经打包好了,另外就是她为这趟旅行特别买的帽子。这顶帽子有红色的面纱,跟用花朵来装饰的颜色并不完全一样。信任茉儿。他一直为他记得带那顶帽子引以为傲。
只是他竟然忘了帕比。她去哪里都一定带着它;没有狗,她就会像是出去却没有穿衣服似的。她不放心让它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深怕车旁经过的景物可能会引发它好奇的本性,所以她为它特制了一个旅行用的箱子。即使是再短不过的旅程,这个装着帕比的箱子,都会被放在前座的地板上。
当箱子不用的时候,就会被放在车库的一角。那就是它现在的位置,跟佛斯自己的车放在一起,这部车是佛斯上下班开的。
如果昨晚他碰巧看到那个角落就好……他一定得把那箱子给解决掉。还有帕比。
至少帕比已经在这里,在他的掌握之下,不是在外面高兴地跑来跑去。搞不好已经有人注意到它了?或许吧,佛斯冷酷地回答他自己。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只是他跟别人说的话不同而已。只是他说的话。可是如果是一只健健康康的帕比在屋子里,那他就没有可以争辩的余地了,还有不要忘了那只会泄漏秘密的箱子,还完好无缺地在车库里。佛斯想起他回答傅蓝克时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哦,是,她当然带着帕比了。”那是他亲口说的话,他如果要让他的话毫无破绽,那帕比跟这个旅行箱都应该要在山脚底下的车子里。
好吧,他可以把这两样东西带到那里。他自己也有车。随着一丝兴奋及新生的希望,他了解他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一个比昨晚还要偶然的机会,那时没有人在附近注意到他来来去去的举动。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即使是如此,一旦他 ( 带着帕比跟那个箱子) 开到通往那个山谷的路,还是够安全。到那里就是技术上的问题;他得先经过一大片美国殖民地才会到达上山前的转口处——昨晚那里是一片漆黑,可是现在既然是早上,那里一定是很热闹了。一定会有人看到他。他被看到不打紧,重要的是一定会有人听到帕比的叫声,从它被放进箱子里起,它就会一直叫,叫到它到达目的地为止。不行,这个险不能冒。在展开它生命的最终旅程前,它一定得先被解决掉,让它永远都不能发出声音。
该怎么做呢?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就像是电影要开拍了,帕比出现在门廊及起居室之间的门口。它的表情像是友善地在询问什么事一样。如果这是在玩捉迷藏,那它的态度似乎是在表达他们可以依赖它;它总是准备好要玩游戏;换句话说,如果它最喜欢的人真的已经离它而去了——事实上,帕比绝不是会思考的狗。你绝不会看到它躺在某人的墓地上,或是拒绝吃东西,郁郁寡欢地消瘦下去。爱很容易就会进入这只健壮、活泼的小动物身上。
佛斯看着它,帕比误将他的猜测当成兴趣,很友善地跑过来。佛斯想,我的天哪,如果时间再久一点的话,它甚至就会黏着我了。时间,这当然是帕比不会有的东西,不过,它并不知道这点。它并不知道佛斯的心已经枯死,它不知道他对生物已经再也没有丝毫的同情心。这只狗就在一片无知里,高兴地坐在佛斯的身旁——就像在试验似的,它用尾巴拍打地面,圆形斑点花色的头则向上竖起。它似乎在微笑。
“走开!”佛斯冷酷地说道。
帕比可能听懂暗示了:它慢慢地走到起居室的门,仍旧友善地微笑着。
枪应该是最简单的方法。干脆给它一枪——假使刚好有人听见的话,它听起来的声音只会像是车子活塞逆火发出的声音——然后就迅速、不受干扰地把它埋了。像帕比这样一个小小的尸体,是不会有麻烦的。可是佛斯并没有枪。
好吧,还可以用瓦斯。可是却也没有。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是用电的。
杀死一只狗该用刀刺它的哪里?那是在——佛斯看向帕比坐的门的方向,它正留意着一点小小鼓励的暗示。要解剖它一定就像要解剖一个人类一样。然而,在佛斯的心里,它的前腿却变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帕比虽然瘦瘦的,可是它强壮又结实。
而且它热爱生命,它一定会用全力保住性命。
佛斯转身避开帕比信任的眼神,当他转身时,他的眼光落在九重葛上。有一簇花可能在他开门让帕比进来时挤破纱门进来了;它就挂在那里摇晃,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他走过去,粗鲁地把它推出去,然后把纱门扣起来。
偶尔帕比会离开它的位子在屋子里作一番徒劳无功的搜寻。
每寻找一次,它看起来就更不高兴,也更担心。现在它急急忙忙地到佛斯身边,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声。叫声并不大,但却很迫切。
在他决定好解决它的方法前,一定不能让它出声。食物应该可以办得到。佛斯站起来。最后终于有一件他能处理的事了。而帕比即使是被责怪,仍然有一顿丰富的早餐。帕比跑在他之前,再次积极、心情好了起来。
开一罐狗食,把它倒在帕比的碗里让他冷静了下来。可是佛 斯却惊讶地发现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他早在一个小时前就该在办公室里的。他马上打了个电话,说了他所想到的第一个借口。
他的秘书是个神经兮兮的人,她说她当然了解他的头痛,还问他有没有试过喝番茄汁?或是用一根狗毛?
他有一种危险的冲动想一直笑一直笑。“我吃过午餐后就会过去。”他冷冰冰地说,挂上电话。
这时候帕比肚子里塞满早餐,神态安详,已经退到餐桌底下他最喜欢的位子打个小盹。它圆圆的胃很有韵律地上上下下起伏。偶尔它的前额皱了起来,或是脚掌突然忙碌地动了起来,大概在追它梦到的兔子。佛斯看着它也觉得有一丝睡意爬上全身,就像是几乎被催眠了一般。
电话铃声大作让他跳了起来,他的眼神狂乱,突然之间他全身冷汗直流。然而在电话响了三声后,他的心智就恢复了,而且能用正常、从容且谨慎的声音回答。
“佛斯,是你吗?有什么事不对劲?你为什么还没到办公室?”茉儿的姊姊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向如此。
她也总是喜欢打断别人。他还没来得及开始解释他的头痛,她就又插嘴:“可是,佛斯,我打电话来的原因是——茉儿怎么了?我以为她一大早就要出发了,我已经等她等了好几个小时。”
“你是说她还没到你那里?”他停顿了一下,时间恰到好处。
“可是我不明白。她在六点以前就离开了——”
“六点以前!可是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开车到这里来最多——也不过三个钟头!”
“我知道,”他这么回答,他知道声音里有一点愤怒更能令人采信:担忧常常会让人脾气急躁。“她现在当然应该要在你那里了。我不明白。我最好是——我最好是怎么做?我可以检查——”
“现在保持冷静。一定有一些简单的解释。”
“我一点都还不知道。”他阴郁地说。“感谢上天你打了电话给我。我马上跟傅蓝克联络,他会知道要怎么办。在这段期间,如果你听到什么事——”
“我会的。我当然会打给你。”她的声音颤抖着。
这就跟他的计划一样。他早就在等茉儿的姊姊打电话来;惟一的变动就是他的下一步动作——要把他的问题跟老傅蓝克说——可是那要等到帕比死了,而且是死在山脚下,他才能通知他。
帕比晃了进来,在门口停下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并轮流伸展它的四肢。佛斯看到它就一阵发冷;他一时之间不止对他会有的危险产生一种尖锐、惊惧的看法,且在面对它时,看到了他的不负责任。他怎么能让早上这么多的时间就在他懦弱的迟疑之中溜走?他的手到底在跟自己开什么玩笑?他怎么能让帕比还在这里安稳地呼吸,任由他编的故事粉碎成碎片?
他想,有帕比就没有我,不是生就是死。就是这个极端的方法。
在意识到时间不多的一阵狂乱中,他冲到餐厅的餐具架拿出抽屉里的刀。帕比跟在他脚边蹦蹦跳跳的,一直要跳到他的膝盖上。要抓住它的口鼻是多么容易呀,把它的头向后仰,快速地,只要一刀……
只是不能在这里。要在厨房里。在瓷砖上,不要在草席上。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把他原来小心策划好的计谋又给打散了。是傅蓝克,他的声音比以往更诚恳,显而易见的是要掩盖住他的关心。 “听着,佛斯,我接到茉儿姊姊打来的长途电话。似乎茉儿还没到达……”
该死的女人,该死!可是他自己也该死,他竟然不能料到她会先他一步亲自打这通电话给傅蓝克,而不会等到他去打。他努力想挽救这个颓势。“我知道,我一直试着要打给你,可是你的电话线路很忙。”
“佛斯,现在先别紧张,就像我跟她姊姊说的,这有好几个简单的解释。帕比可能晕车。你知道它有时候会的。我马上就去查清楚,一有消息我就会打给你。”
他放弃要把帕比跟它的旅行箱带到山脚下的主意。把它丢掉——没时间。现在的时间只够杀掉它,把它的尸体跟箱子暂时丢掉,并希望一开始在车祸现场一片残骸中,它的失踪并不会被注意到。之后……
然后他想到——他早该立即想到的最好、最明显的方法。他可以让帕比睡着,就像兽医做的一样。佛斯感到一阵放松,他赶紧到浴室里,打开药箱。他跟茉儿都有安眠药的药单。只要少数几颗……
在他的药瓶里,只有一颗胶囊寂寞地在里头晃来晃去。茉儿明显地装满了她的份。可是现在却无处可找。没指望了。可是他不能停止寻找,至少要等到电话铃响。
这次,傅蓝克的声音没有了他一贯的诚恳,反而是一种使人安静下来的严肃。“佛斯,恐怕你得要准备好承受一件坏消息……有个意外,很不好的意外……十分钟后我就会到达你那里,兄弟。”
十分钟,而帕比还在这里要揭发这整件 “意外”都是在撒谎。因为它的出现会让傅蓝克大吃一惊。这将会使得他怀疑,让他开始调查那些不堪调查的事。帕比站在佛斯的脚边——“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先生。”它粉红色的舌头似乎就要问他这个问题。
“你可以死。”佛斯低语。
只剩十分钟了——现在大概只有九分钟了。佛斯痛苦地看了一眼这房间,房间里茉儿买的一堆粗糙又没有价值的装饰品乱成一堆,让这个房间的颜色和设计显得很庸俗。
书镇就在他旁边的桌子上。一块坚实、沉重、丑陋的玛瑙提醒他恰好合他的手掌大。只要瞄准帕比两耳中间那块棕色的地方,重重地给它一击,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佛斯抓起那块书镇坐下来,拍拍他的大腿做出邀请的样子。
他说:“帕比,来这里。”
帕比马上就跳了上来;它一向习惯被人抱着哄着。佛斯让帕比的头贴近他的左手臂手肘处,慢慢举起了书镇定住,眼睛瞄准了它的头,然后是手,准备挥下那致命的一击。
可是他无法叫自己做这么一件事。现在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么不恰当的时候,他却觉得他已枯死的心骚动且活了过来——就像它为安妮所做的一样。
他的手失去力气地垮了下来;书镇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把帕比温暖、坚实的身体抱在他的两手之间,直视着它信赖他的双眼。他并不是真的比以前更喜欢这只愚蠢、随便就对人表示友善的小狗。可是他抱着帕比坚实的身体就好像是抱着一个生命的动力。它在他体内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把他的麻木都融化掉,让他全身因为流过了一道胜利的暖流而悸动。
是的,胜利——即使他输了而且他也明白这点,即使他能听到傅蓝克的车子已经转到了车道上。
他紧抓着帕比的手抖动得好厉害,帕比也已经听到车声,正努力要挣脱开来。然后佛斯无助地笑了一声——或者是一声啜泣——就放开了帕比。
帕比冲到门廊上,一路汪汪大叫表示欢迎。一会儿后,佛斯跟着它走到纱门那里等着——等着傅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