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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朱雀怪-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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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怪就是这么干的吧。” 
  信一郎逐一掰下手指:“首先,烂醉如泥的茂树和直美在深夜至黎明之间被烟熏死;当天早上,康宏和光太郎、明美被毒杀;剩下的良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被虐杀的。前后恐怕不到半天。” 
  “可是让所有人都中毒身亡不是更省力吗?” 
  “你错了,这个反倒困难。如果是大人,还能够以干杯为名在酒中下毒。即便如此,每个人一次的饮用量有多有少,能否让所有人都喝下足以致死的剂量还真不好说。而且这个方法一旦失败,幸存者们就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人数越多就越难完成。” 
  “你是想说,在这一点上朱雀怪做得很成功?” 
  “是的。醉得人事不省的茂树和直美在各自的房间毫无知觉地死去;康宏、光太郎、明美三人是毒杀,只有三个人的话,即使有人侥幸逃脱也容易对付;面对仇怨最深的良子,则是让其尝遍无尽的恐怖,然后再亲手杀掉她。” 
  原来如此。虽然话不中听,我还是想说凶手所采取的行动相当合理。 
  “不是说疑似凶手的美代可能死于其他人之前吗?” 
  “堪称完美,不是吗?” 
  “不过这种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面对我的疑问,信一郎微微侧首道:“在岩壁庄发现尸体的时候,距离案发已有一个星期。美代的尸体被发现又在五天后,因此很难断定美代确切的死亡时间。” 
  “可是,从公开笔记的这位无名氏所做的调查来看,美代的死很有可能早于其他所有人。” 
  “也许解剖时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是决定性的证据,所以只能停留在‘可能性’上。” 
  “如此说来,‘美代最先遇害’和‘美代是凶手,在作案后自杀”这两种情况皆有可能了。” 
  “所以我说‘堪称完美’。” 
  “难道是罪犯想让美代充当掩人耳目的假凶手?” 
  “当然这一点无法肯定,但是可能性极大。” 
  “好吧,我投降了!” 
  “这可不行。现在我们手中掌握的线索可是连当时的警方都没有的。” 
  “线索……?” 
  “这本笔记啊。” 
  “这个能成为……线索吗?” 
  这时信一郎的表情变得严肃。 
  “第二个有趣的地方……” 
  对啊,信一郎说过有两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就是笔记本身。” 
  “愿闻其详。” 
  “或有例外,‘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的作品,当然也因为是小说的缘故,基本都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展开情节。即通过所有登场人物进行多视点的描写。这也是相对‘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另一不同之处。正如先前说明的那样,多视点描写与‘把全部登场人物同等地放置于舞台之中’这一要求紧密相联。换句话说,由于全体人员既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嫌疑犯,所以自然而然地会采用多视点描写的手法。” 
  “因为是小说才会这么写吧。可是‘岩壁庄’案却是一桩至今无人能解的真实案件哦。” 
  听完我的话,不知何故信一郎露出自嘲式的笑容,说道:“我看就不必引用基甸。菲尔博士的那句名言‘吾等皆为侦探小说中的人物’了,虽然不那么确信,但我们同样可能是某个故事里的登场人物。谁能断言我们不是某个脑筋不正常的编缉构造出的某个不正常世界里的居民呢?如果你这么想,也许就能接受围绕这本《迷宫草纸》所发生的形形色色的怪异现象。 
  “好吧,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你的前世是另一个世界的圣斗士,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某人为了能尽早把同伴聚拢起来,需要在某神秘杂志的投稿栏发表檄文,而这个人就是你。” 
  抖出的这个包袱是信一郎最不待见的那种,于是立即遭到当头棒喝:“小儿科!” 
  心里嘀咕到底谁更小儿科嘛……。不过和信一郎的这通胡扯,是两个小时前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直如梦境一般,有一种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信一郎自然无法领会我此刻的心情。 
  “听好了,我想说的是,这篇笔记的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重复对方的话语,借以掩饰此刻欲泣还休的不雅之态。 
  “乍一看,笔记似乎以美代为中心,但这不过是源于她在该集体中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将视点固定在她身上。可以这么说,基本上对每个人的言行都做了同等程度的描述。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这篇笔记是凶手写的。” 
  “但是,是谁……” 
  信一郎无视我的疑问,继续道:“再回到小说上来,‘十个印第安小孩模式’中,由于全体出场人物都会死去,因此罪犯留下自白书的案例随处可见。如果不这么干,就没人能知道真相。然而,在这篇笔记中根本没有对案情真相作任何说明。如果是某位幸存的受害者写的笔记,还尚能理解。但是,事实上一个幸存者也没有。所以说,除了凶手没有其他人能够记录下这些内容。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所有人都遇害了,其中总有某个人是凶手,然后写了这篇笔记,这肯定没错吧。” 
  “应该是吧。” 
  “可是谁都没有可能嘛。如果真是如此,那还是美代最可疑。” 
  “不过,她可能是最早死的。” 
  “终究只是‘可能’而已。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我们握有线索,就是这篇笔记。” 
  “此话怎讲?” 
  感觉我与信一郎久已达成的立场关系完全颠倒了。 
  “想想第二天早餐时的场景。至少此时茂树和直美已死,但美代还活着。否则就没人准备早餐了。” 
  “原来如此。”信一郎微微点头,“这么一来,就变成美代是在茂树和直美、康宏和光太郎以及明美被杀后的某一间隙,被凶手从露台上推下来的”。 
  “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自己正说着信一郎的台词。 
  “况且……”我继续道:“凶手可能考虑到罪行不会马上被发现,于是在超度了良子后,自己也变成受害者中的一员,从而轻松地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最可能轻松做到的人不正是美代吗?” 
  “何以见得?” 
  “既然已假设美代不是最先遇害,那为何一定要让她在做完早餐后马上被杀呢?凶手还是美代,她活到了最后,杀害良子后又自杀。这个解释最合情合理。” 
  “可是,她有可能是最先死的……”刚刚才否定过的话,现在我自己倒又提起来了。 
  “再问,为什么笔记中没有交代美代被杀害的场景?” 
  “嗯?” 
  “其他人的死都写到了,唯独美代的没有,不是吗?” 
  “但,但是,茂树和直美的尸体什么的,其实笔记里不也没提到吗?” 
  “虽然没有直接提及,但有过一段良子在两人房间里发现了什么的描写。” 
  “如果这是诡计的话……” 
  “哦……” 
  “确实,良子可能看到了倒在屋里的直美和茂树,但是并未确认是否真的死亡。啊不对,良子曾进入过直美的房间,可能知道她确实已死。但茂树呢,良子不过是打开了房门,看见浓烟从里面冒出来了而已。” 
  “你想说,茂树只是假装已死,接着杀死良子后又自杀了?” 
  “是的。” 
  信一郎看着我,脸上浮起无法言喻的表情:“茂树确实很可疑。” 
  “什么?” 
  难道,这就是真相? 
  “从言行举止来看,茂树的出生地恐怕就在朱雀一带,也许还是神神栉村,在那里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直到升入中野原高中。” 
  “这么说……” 
  “对,他可能是Y的旧识。” 
  “那么,是为了给Y报仇……” 
  “完全可以这么解释。可是可以,但是……”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如果茂树是凶手,那么最后就得用烟把自己熏死。这可能么?” 
  “像直美那样,喝下大量的酒不就没问题了吗。” 
  “方法当然好。但是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置身于早餐时被毒杀的三具尸体中,然后自己也喝下毒药,这个方法不是轻松得多吗?” 
  “这么一来就和笔记互相矛盾了……啊!”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假设笔记的作者是凶手也即茂树,那他想怎么改都可以。这才是矛盾之所在。” 
  “那就假设笔记是凶手之外的某个人写的……”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是输急了眼随口说说罢了。 
  “此外,如果茂树是凶手,有一点就非常奇怪了。” 
  “……” 
  “有这么一段话,是说良子向茂树的房间张望时,朱雀怪就站在她的身后。” 
  “这个……是诡计……” 
  信一郎的脸色沉下来:“如果要怀疑笔记内容的真实性,那我们为解明真相所做的努力本身将变得毫无意义。” 
  “话是不错的……。但是这么一来,茂树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呜呼,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读笔记时,突然觉得非常恐惧是……” 
  想起来了,信一郎一开始就说过“这笔记有点恐怖”。 
  “因为想到了写这篇笔记的理由。” 
  “写笔记的动机吗?” 
  “是的。罪犯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笔记。” 
  “而且还没有把真相写出来。” 
  “是啊。第一个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自我表现欲’,罪犯特有的心理。况且,案子变得如此扑朔迷离,所以我想凶手有一种要说给别人听、让别人也知道的强烈欲望。” 
  “就这样也不把案子的全貌都记录下来。” 
  “你错了,罪犯反倒是想把真相隐藏起来。罪犯已设想到某一天会出现某个人读完笔记后对案件进行推理,于是提供了美代这个假凶手。一念及罪犯的这种心理状态,就感到无尽的恐怖。” 
  “……” 
  “但另一方面,又同情这样的罪犯——这话有些不恰当,应该说是一种无法表达的怜悯之情。” 
  “怜悯?” 
  “而诱发读者的怜悯之情可能也是罪犯精心计算好的,想到这里更是不寒而栗。” 
  “谁,到底是谁!写这篇笔记的人,岩壁庄杀人案的凶手……” 
  似乎为了躲避我含混不清的追问,信一郎拿起火钳毫无意义地在火盆中来回搅动。 
  最后总会演变成这样,一旦开始解谜就忘记了本来的目的——逃脱《迷宫草子》引起的怪异现象——,完全沉迷于解谜本身了。 
  破解谜团是为了救自己的命,所以自然会竭尽全力。可是往往回过神来,才知道其实自己想要的是真相本身。虽然有些许迷茫,但仍然用强硬的口吻再次问:“信一郎,凶手是谁?” 
  “其实最一开始,可能是凶手的人就只有一个。” 
  “什,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岩壁庄杀人案的罪犯,是Y……” 
  “Y……?她不是自杀了吗?” 
  “没有,只是被当作自杀了。” 
  “当作……?” 
  信一郎长叹了一口气:“明美向众人求教什么是‘蓑虫’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说,Y是不是算成自杀了?’。后来茂树、良子和康宏把话题继续下去。仔细阅读就会发现这些对话十分怪异。茂树意味深长地说‘要让她本人来说的话,和被谋杀也没什么两样吧。不过反正又不是真的’,‘所以不是事故就是自杀,结果就算成自杀了’。良子更是说‘如果Y有这个胆量,就会在自己的葬礼举行前做些什么了’。” 
  “……” 
  “‘蓑虫’意为‘隐身蓑’,是一种以无视对方为乐的欺凌方式。我想所谓‘举行自己的葬礼’就是被当作已死之人,即一种‘葬礼游戏’。” 
  “葬礼游戏……” 
  “所有人都无视‘蓑虫’,不过在上课或集体活动中,必要时可以搭理对方。但是,想一想‘葬礼游戏’的情况,被当作真正的死人,然后被彻底地无视,不是吗?” 
  感觉心里睹得难受。 
  “康宏说过良子是‘蓑虫、狐狗狸、火舞、唤起、香典回礼,以及所有咒语术’的权威。其中唯一没有说明的是‘唤起’。我想这恐怕是‘死者唤起术’的简称。” 
  “这么说,被‘葬礼’的人还能通过‘死者唤起术’复苏是吧。” 
  “然后,能实施唤起术的只有身为巫女的良子。这也是身为欺凌活动发起者的良子所独有的特权。胡乱推测‘香典回礼’的真正含义,我想可能是指被‘葬礼’的人失去对其物品的所有权,班里无论是谁都可以随意拿过来当成自己的东西。” 
  “这已经超出‘欺负’的范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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