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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魍魉之匣(下)-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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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摇晃了起来。接在胸口上的大小管线发出霹哩啪啦的声音脱落。
  “没问题了,永远的幸福等着我们。”
  住口!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盖子打开了。
  美马坂的脸出现在眼前。
  ※
  灯光恢复后见到夏木津站着。
  “夏兄,你——”
  “小关,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简直像个被活埋的矿工嘛!怪了,怎么大家都一样!”
  “你怎么还那么不慌不忙。”
  “谁不慌不忙了!我刚刚才在楼下阻止了老头的上吊,并且还把老头破坏得一团糟的电线紧急修理过后才赶来的耶!我可是立了大功劳啊!怎么了,木场修,你受伤了吗?”
  “闭嘴,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电梯呢?”
  “没问题,能动。”
  京极堂打开电梯的门,引领大家进入。
  屋顶恰似一座正方形的舞台。
  太阳西斜,光辉灿烂的——不对,是皎洁明亮的月亮出来了。
  照明只有月亮。
  月光的聚光灯照耀着。
  阳子茫然自失地站在舞台。
  表情彷佛附在身上的妖怪已离去般地安详。
  电梯出口附近有个匣子掉在地上。
  匣子里装满了大量的不像血液也不像体液的液体。液体散落四处,一直延伸到阳子脚下。
  她的脚下躺着美马坂幸四郎的尸体。
  表情惊骇万分。
  他的脖子被久保竣公,不,被久保竣公的残骸紧咬不放,不像是这个世间所应有的光景。
  久保的脖子上清楚地印着指痕。
  阳子为了扯下而用力勒紧过吧。
  那是我认识的久保的脸。只是,久保已剩不到一半了。
  原来这就是匣子里的东西吗?久保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渺小。我感到极度的悲伤。装过他的匣子,应该也是他的父亲兵卫制造的吧?
  兵卫知道这些事情吗?
  美马坂幸四郎被自己期望的永远生命的实验材料咬死了。
  久保竣公变成了与自己热切期盼创造出来的匣中少女们相同形状,也死了。
  唯一存活的阳子在月光的聚光灯下,静静而立。
  静寂。那股声音已经停止。
  木场制止了要向前迈进的青木,然后看着京极堂。
  京极堂来到阳子面前。
  “阳子小姐。我觉得有点遗憾。我原本并不希望让他死去。”
  阳子微笑了。
  “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了。或许还有别的路吧——但我已经选择这条路了。虽然您提示了我许多可走之路——请原谅我。”
  然后,深深地低头。
  京极堂就这样静静地退后,催促木场上场。
  木场看着阳子。
  阳子抬头,作出有些悲伤的表情。
  “木场先生——对不起,请问您——没事吧?”
  “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个屁。”
  木场与阳子的视线交叉了,我想这是他们自相遇以来的第一次。
  木场向前。
  “父亲——死了。他则是被我杀了。”
  “嗯,看就知道咧。没受伤吧?”
  阳子点头,伸出双手。
  “美马坂阳子,以杀人暨伤害之罪名逮捕。”
  木场拿出逮捕绳将阳子绑起来。
  “拿逮捕绳应该是妳比较擅长吧。”
  “咦?”
  “恶党,束手就擒吧!”
  木场说了这句话后,以他那张凶恶面孔笑了。
  我想木场正想着,今后能与阳子正常地交谈了——吧。
  夏木津也在现场。
  增冈在他背后。福本、鸟口、还有青木都静静地站着。
  京极堂看着美马坂的脸。
  他肯定很讨厌扮演这种角色。因为,一切的故事毕竟都不是属于他的故事。
  不知京极堂是以何种心情送别美马坂的。
  我似乎多少能理解。京极堂与美马坂是同类的人。美马坂自己进入了故事之中,又早早就到了另一侧去,所以我这位古怪的朋友想必有些不甘心吧。
  月光明亮地反射着太阳的光线,照射在屋顶上的尸骸上。
  或许死过一次的光芒不会带给生物任何的影响,但不知会为这两具躺着的尸体带来什么影响呢?
  阳子在木场的陪伴下缓缓地下了舞台。
  我为了摆脱这股过分的静寂感,按下了升降机的按钮。
  在背后月的视线的注目下。
  11
  十月十四日,我的单行本《目眩》的样书完成了。我带着赠书爬上晕眩坡,拜访京极堂。
  老实说这半个月来,我几乎成了废人。并不是事件影响,而是我自己的关系。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不过在这段期间,鸟口曾来访过几次,向我报告事件的后续消息。
  技师甲田禄介知道一切内幕。
  他知道自己造的是什么机械,也知道用在什么地方——
  甲田十分清楚美马坂的研究的重要性,他在人品上也很钦佩美马坂幸四郎,认为他是个天才。但是很意外的,他是个热心的净土宗信徒,所以对于美马坂的思想本身长期以来抱持着强烈的疑问。
  他说,他在听到加菜子被如何处置后就对一切生厌了。甲田当然认识生前的绢子。也很快就察觉到阳子与加菜子的关系。
  医学并非只靠理论存在。支持理论的技术也是不可或缺的。因此,那间研究所可说有一半是甲田的作品。他莫名的就是无法忍受这点。也不是说真的造了多邪恶的东西,但就是觉得难以忍受。
  甲田在短时间内就跟雨宫亲近起来。
  或许是因为雨宫跟甲田一样出身于技术领域吧。
  然后,甲田完全厌恶起自己的工作了。
  久保来访时,美马坂指示甲田再次激活匣子。
  甲田讶异于美马坂要对没有受伤的男子做什么,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后感到十分烦闷。
  “要是我没做这种东西的话,那个青年就不会变成那样了。这也是我的错。”
  据说他是这么说的。
  年老的技工面对多数的闯入者,预感到结局的来临,企图自杀。
  那间研究所的加护病房也兼集中管理室。机械的本体分成一楼与二楼。铁门中全部都是人工脏器。甲田按照顺序一一将之破坏。我想那是美马坂在看过计量器的数值之后的事情。甲田最后破坏了动力室的配电盘,等燃料用尽的同时上吊了。
  可笑的是,夏木津从头到尾观察着他的行动。等他全部破坏殆尽上吊了之后才出面阻止,修理好配电盘,确保由外部供电之后才上楼来。
  他这次总共阻止了两个人的上吊。
  木场如自己所说的一样,只受了轻伤,别说是入院,连医院也没去。反而青木还比较严重,听说肋骨的裂缝裂得比入院前还严重。不过这位青年不愧是前特攻队队员,十分强健,十天后就出院了,还与京极堂一起来拜访我家。
  我刚好为了单行本的讨论而出门。听妻子说,他看来气色很好。
  木场似乎没受到什么处分。看来我们在乘坐夏木津的疯狂飞车时,京极堂已经跟大岛警部疏通过了。
  他还真是个不容小看的男人。
  报章杂志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事件的报导。只作了分尸杀人事件的犯人自杀——的虚假报导。幸亏,前天晚上发现的久保的手脚并没发表那是久保尸体的一部分,结果变得十分暧昧且不透明。而且在自杀的消息之后,关于久保的丑闻报导也嘎然停止。不知是背后受到压力,还是说媒体的关心也不过尔尔。
  不知阳子受到了什么处置。
  《实录犯罪》当然掌握了真实,可是等了又等,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有心报导。别说是报导,现在连下一期的刊物都还没发售。附带一提,增冈说夏木津拿到的侦探费不必还,所以全数都归他所有,只不过右手进左手出,全都落入了赤井书房的口袋里。
  当然,是当作那台冒牌达特桑跑车的修理费。听说社长赤井打算用这笔钱来改造成丰田汽车的轿车。
  夏木津躺在京极堂的客厅里。
  连鸟口也在。听说在事件之后他三天两头老往这里跑。
  屋主则是十年如一日,摆着一张臭脸看着难懂的书。我坐到我的老位子上,从包袱里拿出两本刚印好的著作。京极堂很高兴地——或者说,大笑着呼叫夫人过来,说:
  “大家看哪,这是关口的书啊。”
  不知是在褒奖我,还是在把我当傻子耍。
  “装订很不错。虽然肯定会滞销,但真的是本好书。恭喜了。”
  说完又笑了。看来应该是在把我当傻子耍吧。
  夫人则真心诚意地为我高兴,泡了杯热红茶给我。接着也笑着说:
  “这下子得好好庆祝一番才行呢。”
  夏木津躺着,看也不看一眼地说:
  “也给我一本吧。”
  鸟口虽然客气地说要自己买,不过京极堂立刻接在他后面说:
  “那就在我的店里买吧,这本就卖你了。”
  听到他的风凉话,鸟口立刻回答:
  “唔嘿,这样太过分了啦,那我不就真的得买了。”
  鸟口果然还是想耍迷糊啊。
  “对了对了,听说福本辞掉警察的工作了耶。”
  鸟口突然想到似地说了。
  “好象改行去牙刷公司上班了。”
  消息还是一样灵通。
  “然后楠本君枝把那间房子卖了。寺田兵卫把信徒喜舍的钱全部归还了,不够的部分就靠卖掉那间住了三代的道场充数。至于二阶堂寿美用掉的部分就不追究了。”
  大家都卖了原本住的箱子吗?
  “兵卫似乎等侦讯结束就要出家喔。反正他也没犯罪,很快就没事了吧。而君枝女士则是打算等安定下来之后要搬到高圆寺的公寓住 。”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是我赖以维生的技能嘛。”
  “哎,说的也是。喂,京极堂,那阳子小姐——结果怎么了?”
  京极堂略扬起单边的眉毛,说:
  “应该有酌情量刑的余地吧。那种状况也适用于心神丧失状态。更何况为她辩护的是增冈先生,更是叫人放心。他很优秀,也很了解阳子小姐。只不过事件本身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木场大爷又得写一堆悔过书报告书的,肯定又会发牢骚说想活动筋骨吧。”
  “不知木场大爷——能不能打起精神。”
  看过爱上的女人的内心黑暗,又亲手将她逮捕。
  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我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大笨蛋,你一点也不懂木场修这条汉子!”
  夏木津站起来。
  “——那家伙像块顽强的豆腐,给他三天就又生龙活虎了,生龙活虎。个性执着却又不怕打击,而且还极端习惯失恋。”
  虽然是莫名其妙的比喻,不过我好象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夏兄,这么说来,那时你说的阳子深爱的人是——美马坂教授吗?还是……”
  原来不是木场吗?
  夏木津一口气喝干红茶,
  “大笨蛋,那种事谁还记得啊?”
  他说。
  天气已经完全进入秋天。这个家的猫似乎已经不再到檐廊上睡午觉,见不到牠的踪影。
  我问京极堂一件那之后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喂,我说啊,魍魉到底是什么?你那时说什么魍魉是境界线之类的,那是什么意思?另外,你的驱魔最后算成功了吗?”
  京极堂扬起单边眉毛看了我一眼。
  “你这家伙理解力真差耶。魍魉这种东西啊,本来就不是会附在人身上的妖怪,所以本来就驱除不了。”
  “驱除不了?那不就……?”
  “魍魉啊,本来就是在泽川之地模仿人的声音来迷惑人的妖怪。有外型却无内在。什么事也不做。是人类本身变得迷惘。”
  “人类本身?”
  “那你驱除的是?”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摇晃他们内心的中心部分,把多余的东西晃落而已。像这样缓缓地摇晃。”
  那我多余的东西也被晃落了吗?
  “关口,没必要想得太复杂。比如说山就是异界,是他界,是另一侧的世界。海也亦然。但泽川不同。自古以来低地湿地泽川湖沼之类的地方都是境界线。所以魍魉才会站在境界线上迷惑人类。魍魉出于水,巡绕周边,但就是不到中央来。因此他不出于土。勉强由边际到中央露脸的话,就会害自己陷入只能从土中挖尸来吃的境地。”
  “那你对御筥神说的那些装神弄鬼的话又是什么?谎话吗?”
  “我不是早说过了?我只有两件事没做过——没说过谎跟没绑过和尚头(注一)”
  注一:此句原文中,说谎的“说”与绑发的“绑”同音,为同音俏皮话。
  “你上次不是说是丸髻(注二)?”
  注二:一种日本传统女性发髻。多为已婚者所扎。
  京极堂连呼“好象是这样,好象是这样”,大声笑了。鸟口也跟着笑了。
  “关口啊,总之,魍魉是属于境界线上的怪物,所以不属于任何一方。随便对他出手就会受到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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