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警局 作者:[美]南希.泰勒.罗森堡 译者:臧天婴、周虹-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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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曼不等她单独派遣。他们都会应声而去的,无论是否被许可。“4A已上路了。”他把对讲机放进脸上的头盔里尖叫道。“我五分钟到达,现在相隔六个街区。”
街面上每一辆警车都开始向调度员报告,告知他们所处的地点,并且估算他们应答的时间。他们相互转告着,而本妮那严厉坚定的声音又在传呼机中响起:“4A、6A、7A,请回答,代号3。其他人留在你们自己的岗位。我重复一遍,除了受到调遣的人,其他人不得轻举妄动。如果你们擅自行动,会受处分。”
“4A,2号台。”哈里曼吼叫道。“有嫌疑人吗?”
“没有,4A。”本妮答应道。
哈里曼没有考虑目前他所涉足的情况是什么,但是正如这街上每个人一样,他知道谁住在奥维利3980号。
吉米·汤森。
林赛·汤森星期五晚上9点40分早产了。那是在她的丈夫告诉她他不再有工作了,并且将被指控犯罪之后。她已怀孕六个月了。
吉米把她抱上停在车道上的汽车,唯恐等不及救护车。当她的妻子咬紧牙关忍受阵痛时,他明白他们不可能及时赶去医院了。在汽车的后座上他接生了一个三磅重的女婴。
特德·哈里曼鸣着警笛火速赶到现场,立即跳下车,扑向那辆吉普。几个救护人员已抢先一步,正在车内护理林赛。人行道上聚集着几个旁观者,观望着眼前的惨状。他们必定是一些邻居,哈里曼想,他看见一个女人在擦眼泪。
“在屋里。”一救护人员叫道。“他抱走了婴儿。住在隔壁的金发女人说看见汤森抱着那早产儿进了屋。她在分娩期间出门来过这儿。她认为那个早产儿可能是个死胎。”
哈里曼打开手机核对他受到的命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当一名警察家中生孩子时本妮要调度警方人员。“这儿谁打的电话?”
“汤森的一个孩子。”本妮不想告诉他孩子说了什么便立刻命令道:“检查主人卧室边的浴室。”
汤森的妻子试图坐起身。“他抱走了孩子。”她哭叫道,眼泪沿着脸颊滚滚而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怎么啦?她没有哭。她——”
哈里曼冲进了屋。浴室的门锁着。“让我进去,吉米。”他厉声叫道。“打开门,该死的。别干傻事,兄弟。让我们带孩子去医院。”
里面没有回音。哈里曼用肩膀撞着门,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他不停地撞着直到锁被撞落。
浴室内的情景是令人震惊的,哈里曼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幕。起初他推测汤森已经吞枪自杀,但是没有血迹。这个警察的身体填塞在浴池和便桶之间。那个早产的婴儿躺在他的腿上,身上裹着一条脏毛巾。浴室内地面上扔满了垃圾。食品包装纸、麦片盒、面包纸、汽水瓶等等。汤森的脑袋垂在胸前,衬衣的前襟上洒满了呕吐物。
哈里曼跨前一步,弯下腰检查那婴儿的脉搏。没有。他明白从他看到它躺在汤森的腿上的那一刻起它就是死的。死婴的皮肤是蓝色的。这表明死因是缺氧。
放下汤森的头,他意识到他必定是被食物噎死。再者,或许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他怎么能够抱着死婴吃东西?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有人会想到食物?哈里曼恶心得全身颤抖。
他转过身,在自己发狂之前走了出去。三个可爱的小女孩在过道上挤成一团,注视着她们的父亲和那可能成为她们的妹妹的一团肉体。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令人恐怖的一刻。
他迅速带上门,蹲下来说:“你们没看过那里。”他抱起最小的女孩,把另外两孩子向前推,带着她们穿过客厅走到屋子的前面。
当雷切尔知道直到星期六她才能被保释时,她要求从保护性拘留室转去普通监狱。如果她必须在监狱再呆一夜,她不想一个人独自禁闭。在监狱里,她可以和其他犯人一起吃饭,看电视。现在她要掌握自己的休息时间,雷切尔患了失眠症和幽闭恐怖症。
雷切尔和三个女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看旧电影,看得放声大笑。
“我爱喜剧。”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说。“虽然我崇拜露西。这部片子比我妈还老。”
片中插进一段新闻。“一个小时之前,涉嫌橡树林警察局腐败丑闻的一名警察,于他的妻子在一辆吉普车后座上早产之后大约一小时后死去。”一名女播音员讲解道。“那早产儿是死胎。警局提供……”
雷切尔僵住了。“把音量开大些。”
“没有音量控制器。”黑发女人说。“哎,你像那个我在电视里见过的警察,现在我确信无疑了。你叫什么名宇?”
雷切尔冲到了电视机前,这样她能听得更清楚一些。她知道只可能是汤森。这条新闻播完后,雷切尔呆呆地站在那儿很长时间。纵然吉米做错了事,但他曾是她的朋友。
她做了什么?
她感觉似乎是她自己抽出一根绳子,引出了整件事情。她的心一阵刺痛。她站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那凄厉刺耳的哭叫声在走廊里、在天花板上回响,声波穿过了壁板上的扬声器,放出的声音犹如一个女歌手在绝望地呼唤。别的女犯们用恸哭应和着她。最后,那些看守来了,把她架出了监狱。
第三十四章
星期六上午,女看守打开拘留室的门时,雷切尔仍在熟睡。午夜前那场骚乱之后,看守把她送去了医务室,在那儿给她注射了一支安定,然后把她押回她原先住的单间。“你的辩护律师来这儿看你了。”
雷切尔起身坐在床上。她的嘴里像填满了棉花一样麻木无味。她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直到她看见了警棍。门边的地板上放着一盘早餐。“现在是什么时间?”
这位剪着短发的中年女看守瞥了一眼腕上的表说:“10点过几分。”
梦魇在雷切尔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弗朗西丝手里握着那个穿着粉红绸缎连衣裙的瓷娃娃。甚至现在,她仍能闻到那浓烈的科隆香水味,听到她母亲的声音,看到周围那笼罩着淡紫色光晕的房间。雷切尔和她的母亲是幸福的——她们笑着拥抱在一起。“她漂亮吗?瞧她的裙子,宝贝儿。这个娃娃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雷切尔回忆起自己的装束:一条滚着荷叶边的白色棉布连衣裙,白色的连裤袜,一双黑色的浅口皮鞋。她挤了挤睁不开的眼睛,脑海里全是黄色的兔子软糖。是复活节的情景?她判定现在的梦质全是从未出现过的陌生的场面。她狠命推着自己的脚。她曾经多次梦见那只瓷娃娃,但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梦。她母亲拿着娃娃干什么?在过去的梦中,娃娃总是在内森·理查森手中。
她想起和迈克·阿特沃特的一次交谈,那是她第一次去他家。那只娃娃有非常值得注意的意义吗?也许被阿特沃特提示的思路说中了?
女看守不耐烦地看着她。雷切尔竭力驱除梦境的困扰。纵然它很像一种回忆,她清楚那只是心神错乱的幻觉。
她走到洗脸池前,试图用一只塑料梳子理理头发。但头发缠结得太紧,而梳子又破旧不堪。她问看守她是否有时间刷牙。
“刷吧。”这个中年女人说。“你已经让我等你了。”她弯下腰捡起雷切尔的早餐盘,看见食物纹丝未动。“我猜你平常睡得很迟,对不?”
“一直这样。”雷切尔说。她一刷完牙,女看守就领她穿过一条迂回弯曲的走廊走到接待室。卡里就坐在房里一张小矮桌后面。她站起身俯向前拥抱妹妹。“你好吗?”
“吉米·汤森死了。”雷切尔悲伤地说。
“我知道。”她说。“听我讲,监狱正在办理你出狱的手续,不用30分钟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我,吉米·汤森就不会死。”雷切尔边告诉她边在桌边座下。“他是一个好父亲,卡里。对于他来讲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他的孩子更重要。”
“这个人闯进你家,雷切尔。”卡里说。“他知道你没有枪杀格兰特·卡明斯,但是他宁愿让你进监狱。你怎么能够为这个人伤心?此外,你没有造成他死亡。他死于饮食失调。”
“我应该帮助他。”雷切尔说,她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我知道吉米有饮食问题,但我从未明白有如此严重。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发生饮食失控的症状。”
卡里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她妹妹平静下来,然后拉住了她的双手。“让我解释我们进行的步骤。”
“你不能利用特雷西。”雷切尔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已经告诉她不必撒谎。我不允许这样。”
“我不打算和你争辩,雷切尔。”卡里从容不迫地说。“相信我,我很爱这个孩子。我比你更不想要特雷西作伪证。我判定从另一条途径着手更巧妙。”
“你什么意思?”
“我反复考虑了你的情况。”她继续说。“我突然意识到没有警方的配合对我们是不公正的。”
雷切尔双眼发亮了。“警察?你在说什么?”
“别性急。”卡里说。“我认为我们可能能够得到更多的证据。内务部对你提出的申诉着手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工作。没有你的帮助,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的疑点联系到一起。今天上午我和麦迪逊副巡官谈了话,安排你去内务部与一名官员见面。我们打算把所有的事情摆到桌面上,雷切尔。如果他们的看法和我认为的达成一致,我们可能能够驳回指控。”
雷切尔双手支住了头。“他们凭什么相信我?”
“那个发誓说看见你拿着枪在更衣室的目击证人是弗雷德里克·拉蒙尼。他可能就是向格兰特开枪的人。”雷切尔猛地抬起头,而卡里立刻点了点头。“犯罪实验室在与格兰特毗邻的更衣柜内壁上取到了他的指纹。当人们使用衣柜时,人们的指纹应该留在门把上或者门上,但是雷切尔,你问问自己,为什么人们的手会伸到内壁上去。”她停下来,耸耸肩又说。“甚至这更衣柜不是他的。他藏在里面,这就是原因。没有什么比这个原因更显而易见的。”
看守推开了接待室的门。“她的释放文书已经通过,”看守告诉卡里,“但是我不能让她和你一道离开。犯人必须通过释放中心离开监狱。”
“我在停车场与你见面。”卡里说。“我们直接去警察局。”
弗雷德里克·拉蒙尼住在橡树林一幢公寓大楼内。它位于城市的老区,是幢混凝土建筑的破旧楼房,一共十个单元,每间房间都需要修理。楼内又脏又乱,到处扔满了旧报纸、食品包装盒和汽水瓶。
拉特索蜷缩在床上。每隔几分钟,他的肩膀就发抖,接着便又开始哭泣。吉米·汤森是他的朋友,是警察局里不计较肤色肯接受他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前一天,他去一家公司应征保安人员。那公司闻知他曾经被警察局解雇便拒绝接受他的申请。他撩起床单的一角擦着眼泪。他的朋友们都离去了。他不再被尊重,不再有所归属。
电话铃响了。他接上了录音电话,唯恐听到记者的声音。
“这里是内务部的伦尼·施纳德。”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们需要和弗雷德里克·拉蒙尼讲话。”
拉特索迅速扑过去拿起了话筒。他们可能给他恢复工作。“我就是拉蒙尼。”他说。
“好。”施纳德直率地说。“我们检查了你的私人档案,并且注意到一些事有些特别。我们想和你订一次约会解决这个问题,明天上午10点。”
“什么特别的事?”听到这消息他的心跳加快了。明天是星期日,而且如果内务部要他周日去,他明白事态必定严重。“我不理解。”
“你在什么地方读中学?”
拉特索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能回忆起他曾经特别留意过的他的文件上的中学名称。“毛迪斯吐。”最终他回答。
“那是城市名。”施纳德说。“我问的是你高中的名字。”
拉特索没有回答。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话筒。
“在你的申请书上,”施纳德继续说,“你填写的是弗雷蒙特高中。”
“是的。”拉特索说。“那是对的。”他仔细地回忆着,那份伪造的证件内容依稀回到了他的脑子里。“我1975年高中毕业,然后我上了社区大学。”
“1975年你没有从弗雷蒙特高中毕业,朋友。”施纳德说,凝视着他的电脑荧屏上出现的日期。“弗雷蒙特高中1973年被烧毁了。学区决定不在原地重建,因为当时学校所处的位置是商业中心,太有价值了。他们卖了这块地皮,然后去相隔几个街区的科尔德沃特重盖了一所新中学。”
“是的。”拉特索说。“我去了那所新中学。”
“那所新中学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