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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宠物公墓-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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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眼里充满了泪水。 
  终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但他的大脑又清醒了,那儿是有种东西,不是吗? 
  他又一次想到要逃跑,这个念头比以前更强烈了,他都摸到了口袋里的车钥匙,他将开车去芝加哥,接走女儿后,他们再一起走掉。当然那时戈尔德曼会知道有问题,出了可怕的差错,但是路易斯还是要带走艾丽……抢走她,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后来路易斯的手从衣袋上挪开了,他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帮助他打消那个念头的不是那种无用感,负罪感,也不是绝望感和他身体的疲惫感,是看到地板上的那些泥脚印打消了他的念头的。在他的脑海中他能看见那泥脚印会走遍全世界的。你买了什么,就拥有了什么,而你拥有的东西终究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总有一天,当他打开门时,会看见盖基,只不过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原来盖基的仿制品一样的发了疯的怪物,它会两颊深陷地龇牙咧嘴地笑着,原来清澈的蓝眼睛变成了愚蠢混沌的黄色。或是艾丽早上打开浴室的门要洗澡时,发现盖基在浴盆里,身上横七竖八全是被撞的疤痕及凸出来的包,他可能挺干净的,但浑身却散发着坟墓里特有的腐臭味。 
  噢,是的,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一点都不怀疑。 
  “我怎么会这么愚蠢?”路易斯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自言自语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会呢?” 
  悲痛,并不是愚蠢,路易斯,这两者是有差别的……虽然很小,但却生死攸关。那个坟场中的魔力仍然存在,不断在加大,乍得说的,当然他是对的……现在你也成了这魔力的一部分。这魔力使你悲痛……不,不只是悲痛,它是双倍的悲哀,它是悲痛的三倍,它是悲痛的N次方。而且它不只是使你悲痛,还有理智,它使你丧失了理智。这种裂痕只是无法接受,却是很平常的。这种魔力夺去了你的妻子,也几乎肯定地夺去了你最好的朋友和你的儿子,这就是它,你在半夜里听到敲你的门的只是黑暗。 
  路易斯想:我现在要自杀了,我想这是天意,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吧?我的包里有自杀的工具。这种魔力安排好了一切,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那个坟场,温迪哥,管它是什么呢,它先把我们的猫逼到公路上,也许也是它把盖基引到了公路上,它又把瑞琪儿引回家,但是只是在它安排好的时间里做这一切,当然,我是想那么做……我想要那么做的。 
  但是得把事情纠正过来,不是吗? 
  是的,的确要纠正过来。 
  还要想到盖基。盖基还在外边,某个地方。 
  路易斯跟着脚印从餐厅走到起居室又回到楼梯上,在楼梯上脚印有些模糊不清,因为他下楼时没看见给踩过了的缘故,那些脚印又进了卧室。路易斯纳闷地想,他在这儿,他就在这儿,接着他看见自己的医用包被打开了。 
  医用包里的东西他总是放得有条不紊的,而现在里面乱成一团。但没多久路易斯就发现他的手术刀不见了,他双手捂着脸,那么坐了一会,喉咙里发出一种微弱的绝望的声音。 
  终于他又打开了医用包,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 
  路易斯又走到了楼下。 
  接着是餐具室的门被打开了的声音,壁橱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罐头起子开启东西的声音,最后传来了车库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再后来房子又空荡荡地矗立在五月的阳光下,就像去年八月那样空荡荡地等着有新的住户入住似的——像等着将来某天有其他的新住户来住似的,也许是一对新婚的年轻夫妇,没有孩子。他们可能喜欢喝葡萄酒和啤酒,丈夫可能负责东北银行的信贷部,妻子可能是个有牙科卫生学文凭的女士,或是个有三年经验的验光师助理。丈夫可能要劈柴生壁炉,妻子可能梳着马尾辫在温顿太太的田地里拣干草做放在餐桌中央的装饰品。他们根本不知道头顶的上空有一个看不见的老鹰在盘旋。他们会为自己不信迷信而自豪,他们可能会跟朋友们讲着笑话谈论着阁楼里的鬼魂,他们大家都会再喝些葡萄酒或啤酒,他们会玩十五子游戏或别的什么。 
  也许他们还有一只狗。 

  
  


 六十一




  路易斯在公路的岔路口停了一下,让一辆奥灵科的装着化肥的大卡车轰隆驶过,然后他穿过公路向乍得家走去,他的影子在后面长长地拖着,他一只手里端着一盆猫食。 
  丘吉看见他走过来,抬起身来,眼睛警觉地看着他。 
  “丘吉,”路易斯打量着寂静的房子说,“想吃点食吗?” 
  路易斯把盒子放在小车的后备箱上,看着丘吉轻轻地从车顶跳到后备箱上开始吃了起来。路易斯把手放进夹克里,丘吉紧张地环顾着他,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路易斯笑了,从车身旁走开了,丘吉又开始吃了起来。路易斯从兜里取出一只注射器,他撕掉上面的纸袋,吸满了75毫克的吗啡,然后把药量含量很大的药水瓶放回夹克衫里的口袋里,向丘吉走了过去。小猫又不信任地看着他,路易斯对猫笑着说:“接着吃吧,丘吉,全吃光。嗨——嗬,让我们走吧,对吗?”他抚摩着小猫,摸到了小猫弓起的背部,当小猫又开始吃食时,路易斯抓住了小猫臭烘烘的肚子,把注射器的针扎进了它的腿腰部。 
  丘吉在路易斯抓它的时候吃了一惊,挣扎着,呼噜呼噜地怒叫着,抓挠着。但是路易斯仍然紧紧地抓着它,把针一直深深地扎下去,所有的药液都注射完了以后,他才松开手。小猫跳下车,像茶水壶似地发出咝咝的声音,黄绿色的眼睛里冒出疯狂邪恶的目光。在小猫跳下车的时候,注射器和针悬在它的腿上,猫落地时,注射器也掉了下来,摔碎了。路易斯毫不在意,他带了足够的东西来。 
  小猫开始向公路跑去,然后又转身向房子跑去,好像记起了什么事。它刚跑了一半的路后,就开始像喝醉了似地摇晃起来。它走了几步,然后向前一跳,摔倒了。它侧身躺在门廊下的台阶底下,呼吸变得微弱起来。 
  路易斯向蓝色小汽车看了一眼,要是他想出更多的证据来证实心中的沉重感的话,他找到了。瑞琪儿的钱包放在车座上,她的围巾和几张飞机票也都从夹子里露了出来。 
  路易斯再转身向门廊走去的时候,丘吉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那种快速的颤动。丘吉死了,丘吉又一次死了。 
  路易斯跨过小猫,向门廊前的台阶走去。 
  “盖基?” 
  前厅里有些凉,又凉又暗。路易斯叫盖基的这一声在一片寂静中像投进深井里的一颗石头。路易斯又叫了一声:“盖基?” 
  什么声音也没有。就是门厅里的钟也停止了它的嘀哒声,今天早上没人给它上劲。 
  但地板上有脚印。 
  路易斯走进起居室,有一种烟味。他看到窗边有乍得的椅子,被推得歪在一边,好像他是突然站起来的,窗台上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有一卷整齐的烟灰。 
  乍得坐在这儿看着来的。看什么呢?当然是看我,看我回家来。只是他没看到我,不知什么原因他没看到我。 
  路易斯一眼扫到了整齐地放着的四个啤酒罐,这些根本不会使他睡过去,但也许他上楼去上厕所了。不管怎样,这是碰巧了,不是吗? 
  泥脚印走近了窗边的椅子,在这些脚印中混染着几个模糊的幽灵般的猫的脚印。好像丘吉在盖基留下的泥印中走了好几次。然后脚印又指向了厨房的门口。 
  路易斯心怦怦地跳着,跟着脚印向厨房走去。 
  路易斯推开厨房门,看到乍得张开的两脚,他的旧绿工装裤,他的花格法兰绒衬衫,老人四肢摊开地躺在一大滩已经干了的血泊中。 
  路易斯两手拍着脸颊,好像为了使自己能看得清楚些似的。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看到了乍得的眼睛,眼睛睁着,好像在谴责他,也许还在谴责他自己,是他使这一切发生的。 
  但是是他使这一切发生的吗?路易斯纳闷地想:真是他使这一切发生的吗? 
  是斯坦尼·毕告诉乍得的,斯坦尼·毕的爸爸告诉他的,他的爸爸是最后一个与印第安人做皮货交易的商人,他是一个弗兰克林做总统时从北部来的法国人。 
  “噢,乍得,真对不起。”路易斯小声说道。 
  乍得茫然的眼睛盯着他。 
  “真对不起。”路易斯重复道。 
  路易斯的脚仿佛自己动了起来,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去年的感恩节,不是回到他和乍得带着小猫去宠物公墓和米克迈克坟场的那夜,而是回到他们一起吃饭的那夜。诺尔玛做了火鸡放在桌子上,他们三人吃着晚餐,谈着,笑着,两位男士喝啤酒,诺尔玛喝了一杯白葡萄酒。 
  诺尔玛从底层抽屉里取出白桌布铺在桌子上,然后上面用漂亮的烛台夹固定住。路易斯现在也正在从底层抽屉里取白桌布呢,但他—— 
  路易斯看着白桌布飘落在乍得的尸体上,像个落下的降落伞,盖住了乍得的脸。接着白桌布立刻浸满了红色的血迹,像一个个小小的玫瑰花瓣。 
  “对不起。”路易斯第三次说道,“真对——” 
  接着他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在动,一种刮擦而过的东西,路易斯的话停在了嘴边,这种东西走得很轻,偷偷摸摸的,但却是有目的的,噢,是的,他可以肯定这一点。这种声音正是他一直想听到的。 
  路易斯的手要颤抖,但他控制住了,他走到铺着方格油布的餐桌旁,伸手到口袋里取出了三支注射器,把上面的袋全撕开了,整齐地放在桌上。他又打开了三个小药瓶,把每支注射器里都吸满了足以要一匹马——或汉拉提公牛的命的药水,然后又把这些东西放回到口袋里。 
  路易斯离开厨房,穿过起居室,站在楼梯底下,叫了一声:“盖基?” 
  从楼上某个阴暗的地方传来了叽叽咯咯的笑声,这种冰冷的大笑使得路易斯的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开始向楼梯上走去。 
  走到楼梯顶层好像是很长的一段路。他能想象出一个被处以死刑的人手被绑在身后向平台上走去时的感觉,他所走的路可能也是这么漫长。那囚犯知道他被处死时,不能再吹口哨了,一定会尿湿裤子的。 
  路易斯终于走到了楼梯顶端,他一只手在兜里,只是死死地盯着墙。他这么站了多长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开始屈服了。这是一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有意思,他想在一场可怕的暴风雪中的一棵身上结满了冰的树,就在它快倒塌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当然,要是树有感觉的话。这种感觉很有意思——甚至有点好笑。 
  “盖基,想跟我去佛罗里达吗?” 
  又传来了叽叽咯咯的笑声。 
  路易斯转过身,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在楼上的厅里躺着,死了。她的两腿像乍得的两腿一样是分开的。她的背部和头靠在墙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在床上读着读著书睡着了的女人。路易斯向妻子走去。 
  你好,亲爱的。路易斯想着,你回家来了。 
  墙壁纸上溅上了许多血。她被刺了十几下,二十几下,谁知道呢?是用他的手术刀干的。 
  突然他看见她了,真正地看见她了,路易斯开始尖叫起来。 
  路易斯的尖叫声回荡在这房子里,声音从他那肿大的喉咙里发出来,就像地狱里的钟声,可怕的尖叫声不是表明爱的终结而是理智的终结。他脑子里所有可怕的形象全冒了出来:死在医务室地毯上的帕斯科,胡子粘着绿塑料丝的复活的丘吉,盖基的满是鲜血落在公路上的棒球帽,但是更多的是在小神沼泽地看到的东西,那个把树木撞倒的东西,那个长着一双黄眼睛的东西,温迪哥,北部的幽灵,那个摸了别人后会使这些人变成不可名状的食人的人的东西。 
  瑞琪儿不只是被杀死的。 
  有种东西——有什么东西在纠缠着她。 
  (卟哒!) 
  这卟哒声是在路易斯的脑子里响起的,这是一种保险丝又烧断再也修不好了的声音,是一种直劈下来的闪电的声音,是一种门被打开了的声音。 
  路易斯麻木地抬起头,喉咙里还留存着尖叫声,他终于看到了盖基。盖基的嘴巴涂满了鲜血,他的下巴上还在滴着血,他的嘴唇向后撇开露出可怕的狞笑,他一只手握着路易斯的手术刀。 
  在盖基举刀向他砍下的时候,路易斯脑子中一片空白地退后了一步,手术刀嘶地一声擦过他的脸颊,盖基打了个趔趄。路易斯想,他跟丘吉一样笨拙。路易斯从下面踢了盖基的脚一下,盖基笨拙地倒在地上。路易斯没等他爬起来,扑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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