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镇 第一部 作者:亦农-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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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东止住脚上下打量土坤几眼,忽地变了脸色说:〃噢,我都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护花使者。瞧一瞧,啧啧,一朵鲜花是不是就插在你这堆牛屎上了?〃
土坤不语,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嘴上黄毛还没退净的年轻人。
孔庆东以为土坤害怕了,忽然喝问:〃你们哪来的?〃
土坤不屑地说:〃本地的。〃
〃本地人还来住旅馆,哈哈!我看你是外地来的有钱人吧?在你们那个地方玩女人是不是不太方便?所以专门来我们石佛镇玩女人来了?你们这种人老子可是见得多了。〃青皮的肥厚嘴巴撇着,一副十足的流氓无赖相。
土坤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盯着孔庆东反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这样干?〃
〃哈哈哈,男人都喜欢这样子,不是吗?不过,〃孔庆东停一停忽然压低声音说,〃住这里得小心有鬼!〃
〃有鬼?〃土坤皱起眉,对于写恐怖小说的他来讲,这话听起来有些滑稽。
孔庆东阴惨惨地说:〃隔墙有鬼!昨天夜里12点,我就在这里看到一个扎黄蝴蝶结的长长马尾辫子的女人面向墙根在哭,我这人心肠特好,就走过去问她,姑娘,深更半夜你不回家,在悦来客栈里对着墙哭啥呢?是不是我们的叶小水欺负你了?她说,大哥啊,叶小水没有欺负我,是因为我父亲生病快死在医院里了,我又没有钱给他老人家看病,你说怎么办啊?我说别太伤心,没有钱我明天帮你抢银行去。现在咱们得上床睡觉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她说,大哥不用了,因为你看到我的样子会非常非常害怕的,我说没关系,你就是一个吊死鬼我也不害怕,快快起来吧,我用摩托车托着你送你回家。这时候,她就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我。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土坤和阿萍都不开口,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看到的还是一根扎黄蝴蝶结的长长的马毛辫子,哈哈哈哈。〃孔庆东为自己讲的鬼故事而得意地大笑。
〃我不怕鬼!〃土坤冷冷地说,这种小儿科在他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
孔庆东耸着腰身极度夸张地哈哈笑着,围着阿萍左瞧右瞧,突然神秘地说:〃我怎么看你有点像是昨天晚上那个对着墙根哭的女人呢?突然变得这么漂亮,妈妈呀见鬼了!〃
土坤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说:〃小子,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笑容僵在孔庆东的脸上,他咧咧嘴欲言又止,挣开胳膊转身要走,却忽地急转回来,一个黑虎掏心直取土坤胸部,他要来一个措手不及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外地人一个下马威。土坤早有防备,右手握住他打来的拳,顺手牵羊一带,孔庆东站立不稳蹬蹬往前跑几步差点栽倒在地。
第19节:青皮(2)
偷袭不成,自己还差点栽倒,孔庆东恼羞成怒大叫:〃他妈的哪来的外地人,竟敢欺负你大爷,今天让你领教领教老子的厉害。〃说着,自己先〃哼哈〃练了一趟三脚猫的拳脚,然后一个恶狗扑食直奔土坤过来。土坤站着双脚没动,左手一挥拨开孔庆东的双拳,右手变掌,啪啪,一掌击在他脸上,一掌戳在他后腰上。孔庆东晃了两晃,只觉得整个脸一阵麻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土坤冷笑一声说:〃这是给你上第一课,记着以后在女人面前要规矩点儿。〃
孔庆东忽地跳起来,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土坤面前晃了晃说:〃行啊,没看出来,哥们手上还有点功夫,来,有种跟我玩玩这个!〃
〃孔庆东,你疯了吗?〃从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女人,一把扯住孔庆东的胳膊,夺下他手中的刀。
〃梅姐,你可回来了。〃几乎吓傻了的叶小水又惊又喜,从柜台里跑出来说:〃这两位是咱们住店的客人,你表弟他〃叶小水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孔庆东,不敢再说下去。
被称做梅姐的女人一手紧拉着孔庆东,一边对土坤和阿萍作揖道:〃实在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惊了。晚上的饭钱算我的,小水,快带客人上客房休息。〃
〃好好,两位请跟我来。〃叶小水急忙拎了土坤的包在前面带路。
〃你,你他妈的等着吧!〃孔庆东似乎对这个女人有所惧怕,他的胳膊被女人拉着,但嘴却没有闲着,左手狠狠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说:〃外地人,有种你等着!〃
土坤懒得再理他,转身轻轻揽过阿萍说:〃对不起,看来我的老家的人对你并不是很友好。〃
〃没关系。〃阿萍对土坤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扭过头,从土坤的肩膀旁边往回看了一眼在后面叫嚣的孔庆东。
孔庆东仿佛被长尾巴黄蜂蜇了一般,立即闭了声。从这个漂亮的女人望来的那一眼中,他感到了一种摄人心魂的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中行走,空然前面出现一个女鬼,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冷森森无情的光。
站在孔庆东身旁的梅小青也是一愣,因为都是女人,而且阿萍身上那种特有的来自大城市的女人气质,梅小青从进门第一眼就上心了。所以,尽管全力阻拦孔庆东闹事,她的眼睛仍然非常关注着阿萍。因此,阿萍在刹那间的一回眸,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漂亮的一个时髦女人,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瞥?!
第20节:张哑巴
13张哑巴
二楼208房,不是207房,也不是209房。这个房间是土坤选定的。
服务员叶小水打开房门,土坤和阿萍走进去。这个套间分为里外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套桌椅茶具,另一个房间则是一个单人床,房内共用一个洗浴间。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洁白的台布一尘不染。人站在屋里面,通过东西窗户,即可以看到悦来客栈院内的情况,也可以看到石佛镇大街的街景。
叶小水看到土坤满意地点头,便说:〃先生,如你还有什么要求,随时请拨打床头柜上的电话。我们大堂24小时都有人为你服务。〃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慢走,能告诉我刚才那个后来的女人是谁吗?〃土坤问。
〃她叫梅小青,是我们老板高薪聘请的悦来客栈主管。那个和你打架的人,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弟。他是石佛镇上有名的青皮无赖,他身后还有一帮人呢,先生你刚才得罪了他,以后可得小心他们那伙人来报复你。〃叶小水担心地提醒土坤。
〃他们,是黑社会吗?〃土坤歪着头问。
〃不知道,反正他终日和那帮地痞无赖混在一起,组成摩托帮,好像名字叫阴阳会,他们都打扮得鬼里鬼气的到处收保护费,欺压这些做生意的人,公安局派出所都拿他们没办法。〃叶小水说。
土坤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听你的口音,你也是本地人,能告诉我是哪个村的吗?〃土坤对这个看上去有些纤弱的女孩子印象不坏,甚至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些当年叶莲老师的影子。
〃我们村叫叶家坳,翻过石佛山往东北还得走一段路呢!〃
〃哦,叶家坳!〃土坤暗暗吃一惊,不由得多看两眼面前的女孩:〃叶家坳多年前有一个叫叶莲的女子,你听说过她吗?〃
叶小水说:〃我当然认识了,她们家就和我家住邻居,叶莲姐姐是我见的最漂亮的女孩,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叫她仙女姐姐,她那时候常常带我们到山上或者村头大水坑旁边玩。后来她上了大学,毕业后分到石佛二中当老师。可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就上吊死了,村里的孩子都伤心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阿萍问。
〃叶小水!〃
〃小水,名字很好听。〃土坤若有所思。
〃你怎么知道叶莲的名字?你认识她吗?〃叶小水对眼前这个略微有些络腮胡子、身体消瘦但非常结实的男人有些迷惑。他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如何知道自己村子里的叶莲呢?
〃她是我的中学老师,我曾亲眼目睹她死时的模样。〃土坤看出叶小水对自己的猜疑解释道。说这话时,土坤眼前又闪现出叶莲老师吊在房梁上的样子,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就显得有些木木的,仿佛要被记忆的绳索捆绑住了。
〃真的吗?好可怕呀!你知道她为什么上吊吗?〃叶小水吃惊地问。
〃不知道。〃土坤显得木讷地回答,停了几秒钟土坤才回过神来,他希望从眼前这个女孩子口里知道更多有关叶莲的事,又问:〃你经常回家吗?叶莲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吗?〃
〃我在这里干活不能天天回去,一般半个月回去一次。叶莲还有一个母亲,我们叫她叶大妈。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叶石大,她的哥哥是个痴呆。叶莲的爹死有二三十年了,我出生时就没见过他。听说是在石佛山挖黄金时碰到了龙脉,佛爷动了怒,把所有挖黄金的人都塌死在里面。叶大妈带着儿子女儿艰难过日子,后来不幸叶莲姐也死了,叶大妈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就开始有些神经了。她们家一直很穷,屋里除了床、断了一个腿儿的桌子、烂掉靠背的椅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叶小水,叶小水!〃楼下有人喊,〃你们村来人找你,听见没有?〃
〃对不起,我得下去了。〃叶小水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好吧,谢谢你。有事我们会再找你的。〃阿萍亲切拍拍叶小水的肩,她也挺喜欢这个看上去非常单纯的女孩。
叶小水出去时顺手把门轻轻带上。土坤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走过去拉开窗帘,透过窗子看石佛镇大街的街景。像许多中原小镇一样,平常日子里这里并不热闹,人们的神情看上去显得很懒散,丝毫没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那种紧张的生活节奏。人们大部分时间是在不紧不慢地闲逛或者在聊天。有的人在电线杆旁一站半天,不知是在看蚂蚁上电线杆,还是在梦游。
阿萍到洗浴间洗漱一遍,换了一身红衣裙,穿着自己带来的粉红色梅花鹿牌拖鞋,轻轻地走过来站在土坤后面,深情地搂住了他的腰。她原想好好享受一下小镇的景色,然而顺着土坤的视线看过去,又发现了那个浑身污浊的张哑巴。
〃那个人好像还在朝这里看呢?〃
〃 谁?〃土坤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哑巴。
〃就是你说的张哑巴、公社发!你没看到他吗?〃阿萍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穿着肮脏衣服的人,她觉得这个人将会给自己带来某种无法预料的危险。
土坤宽容地笑了笑说:〃张哑巴是我们石佛镇的'小镇名流',他的身上带着许多毛主席像章。据说有一次他去找镇委书记,镇委书记不在,只有秘书在。秘书不知道这张哑巴有何来头,就毫不客气地问,你有啥事给我说吧!张哑巴比比划划,意思是说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怎么办?镇委书记秘书说,问你自己吧,你不是有手有脚吗?张哑巴急了,忽地扒光身上所有的衣服,衣服内里上面竟然全是毛主席像章。最令人惊诧的是,有一颗竟刺穿了皮肉,直接粘挂在左胸前。张哑巴在镇委走廊里又蹦又跳,引得镇委许多人都出来瞧。保安部的处长急忙跑上来,拿一个帽子遮住了张哑巴硕大的下体。镇委书记从县里开会回来正赶上这一幕,他立即毕恭毕敬将这位哑巴请到办公室安抚下来,让秘书取一身衣服给他,并下命令以后镇委负责张哑巴的吃穿。据说,那张哑确实是有一些来头,和镇委书记的岳父一起干过革命。但镇委下面的人并不认这个情,觉得他疯疯癫癫的,给他发衣裤时存心捉弄他,特意在他的裤子裤腿上分别写上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也不在意,穿着裤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从此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张哑巴,公社发!'这句话竟成了当年石佛镇一句流行语。那个镇委书记呢?后来听说调到省里当领导了,还是正厅级!〃
〃竟然有这等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阿萍侧着脸观察土坤,土坤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土坤对于自己的话并不能非常肯定:〃我也是听人传说的,真假我不敢说。但我却亲眼看到他裤腿后面用红膝写着'张哑巴、公社发'的字样。〃
〃要这样讲,他可真算一个小镇名人了。〃阿萍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然而某种莫名的担忧仍不能消去。她感到张哑巴绝非普通人看到的这个样子,他一不疯二不傻,可是他那混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常人难以发现的尖刀一般的光芒。他肯定不是常人,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阿萍觉得在张哑巴的身上,潜伏着某种非人类才有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