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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舞后的归宿-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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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大合意。对不对。”

    那女子又像经过了一度考虑。“他们俩曾吵过嘴。”

    这句话一出,倪金寿的脸色也跟着变动了。他分明抱着高度的希望,希望这案子的秘密
会立即揭露。我也得老实承认,我和他有着同样的倾向。不过霍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顺着伊的语气问道:“吵过嘴?在几时?”

    金梅道:“吵过好几次。最后一次,就在李姑老爷到这里的一天。”

    “唉,那末到今天已有八九天了。他以后可曾来过?”

    金梅的嘴唇动了一动,好像要说什么,但终于忍住了,只垂着目光摇了摇头。

    霍桑道:“他没来过吗?好,你总知道他们的争吵,为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

    “也许什么?”

    “为着那个赵伯雄。”

    “赵伯雄?”霍桑说时又急忙伸手到衣袋里去。他拿出第二张二英寸的小照片来。

    “是不是这个人?”‘那女子的眼睛抬了一抬,又点点头。

    霍桑一边把照片收回胸口袋里,一边说道:“我猜想这赵伯雄又是你主人的朋友,大概
也常在这里出进。因着陆经理不是天天住在这里,你主人也仅有机会留这赵伯雄在这里过夜。
对不对?”

    金梅摇头说:“不,他不曾在这里住过,不过在这里进出得很多。这还是最近半个月的
事。昨天夜里他也来过。”

    倪金寿的头突然一昂,分明又耐不住了。他放了笔问道:“这赵伯雄昨夜也来过吗?

    什么时候?“

    “七点半光景。”

    倪金寿似乎因着既已夺得了发话的机会,不肯再放松一步。他索性搁住了记事册和笔,
继续发问。“他来做什么?”

    金梅道:“自然是来找王小姐。他听得王小姐不在,很发火。他好像要找伊为难的样子,
模样儿很可疑。”

    霍桑的眼光闪了一闪,又恢复了发话地位,连连点头说:“对,对,他有这样的事,那
当然是很可疑的。不过我们还得言归正传,先把这余甘棠跟你主人争吵的原因弄一弄明白。
他们怎样争吵起来的?”

    霍桑虽然设法把话题重新牵进了港口,却又引起了金梅的踌躇。伊顿一顿,才说:“我
不知道究竟为什么缘故。”

    “你刚才不是说为了赵伯雄吗?”

    “这是——这是我的猜想。”

    “好,就说说你的猜想也不妨。”

    伊吞吐地说。“那一天——那就是李姑老爷来的一天,赵伯雄在这室中跟王小姐谈话。
余少爷忽然来了,两个人就吵起来。后来幸亏李老爷从楼上下来,方才把余少爷解劝出去,
从那天以后。余少爷不曾来过。”

    霍桑道:“这余少爷跟赵伯雄闹吗?”

    “是的。”

    “你刚才说他和王小姐吵嘴埃”

    “他先和赵伯雄闹,后来又和王小姐吵。”

    “这倒奇怪。为什么?”

    “因为——因为王小姐好像帮姓赵的说话。”伊又向伊的死主人瞧了一瞧。

    “唔,你总听得他们闹的时候说些什么罢?”

    “我不仔细——我不在旁边。”

    霍桑缓缓把烟尾丢到了圆桌上的银质烟灰盒里去。他的眼光在掠过桌面上的那两只酒杯
的时候,忽而作一度小小的停顿,似在欣赏玻璃杯上镌刻的花纹。

    他突然问道:“余少爷也喝酒吗?”

    金梅也抬头向桌上的酒杯瞥了一眼,摇头说:“他不喝酒。……那赵伯雄倒喝。”

    “喔,你怎么知道的?”

    “我好几次瞧见赵伯雄跟王小姐一块儿喝酒。”

    我对于金梅的心事已有相当的了解。伊的口气分明要把嫌疑归在赵伯雄身上,同时又竭
力给余甘棠洗刷。其实只听伊对于这两个人的不同的称呼,便可洞烛伊的心理上的爱憎。但
伊为什么如此呢?

    我不禁插口说:“王小姐在他们俩争闹时既然帮赵伯雄说话,分明伊对于姓赵的感情,
比姓余的更密切。那末,这姓赵的昨晚上为什么又有要找伊为难的样子?”

    金梅只向我斜睨了一下,低垂了头,目光凝视着地毯,不理会我。

    倪金寿也赞附我的见解,接续说:“对!这有些说不通。金梅,你说埃”伊简单地回答
:“我不知道。”

    霍桑对于我和倪金寿的问句似乎不感兴趣。他仍自顾自地继续问道:“金梅,昨天余甘
棠到底来过没有?”

    伊仍摇摇头说:“没有。”伊依旧在看着地毯上的图画。

    霍桑注视着伊,语气也加重了些。“你要说实话才好。”

    金梅勉强道:“我不知道。”

    “那才对。余甘棠昨天也许来过,不过你没有知道。对吗?……好,余甘棠做什么生意
的?”

    “他不做生意。他在江南大学里读书。”

    “唔,一个大学生!”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暗暗叹气。接着他忽似想起了一个新的话
题。“唉,我忘记了,昨夜里你跟李老爷听得了枪声下楼的时候,那个老妈子怎么样?”

    金梅答道:“伊还在房里没有出来。”

    “伊也住在三层楼上吗?”

    “不,伊睡在楼下,在厨房后面。”

    “伊难道不会听得枪声?”

    “伊说没有听得,直得老毛出去找陆经理跟姜小姐以后,我才进吴妈的房里去叫醒伊。”

    第三章对立的情报这时候大门口突然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汽车声,人语声,皮鞋声,
顿时阻断了金梅的语声。霍桑和倪金寿也都从皮垫椅上站起来。

    我觉得这室中的空气,霎时间也有些紧张起来。

    一分钟后那门外喧扰声音的来由便被查明。原来警厅里的载尸车到了。倪金寿放好了笔
册,抢在霍桑的前面,走出去接洽。不多一回,有一个穿制服的警官,带了四个穿白衣的抬
扛夫,抬着一只扁狭的舁床,跟倪金寿走进这会客室来。这警官叫做秦默斋,生就一副上得
镜头的滑稽嘴脸,跟我们早就认识。

    他向我们招呼了一下,便微笑着说:“霍先生。已有些线索了吗?”

    霍桑微微摇一摇头。“还早。”

    “我相信一经你的法眼,什么秘密,总会给你揭穿。不是我恭维你,那凶手一定跑不了。”
秦默斋还向霍桑嘻了一嘻。

    霍桑笑着答道:“秦警长,别说笑话。你吃法律饭,你的眼才是法眼。凶手跑不了跑得
了,我可没有把握。这件事太复杂了。”

    “别客气,你总有办法。”

    “真的,我的工作必须等你们的工作完毕以后,才能开始。”

    “这话什么意思?”

    霍桑不再回答,从他的衣袋里摸出他的烟盒来。

    倪金寿说道:“秦警长,别发老脾气罢。你快把尸体抬出去。我们还要问话哩。”

    他向站在镜台面前的金梅投射了一眼。

    秦默斋走到王丽兰的尸体面前细细地瞧了一瞧,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唉!

    真可惜!这样一位粉控玉琢似的美人,竟得了这样子下场!咳,那凶手真是太忍心了!


    他又旋转头来。“喂,霍先生,倪探长,你们得着力些,这个人决不能让他漏网。”

    我暗忖秦默斋固然还保持着多嘴的脾气,但同时也显得这个已死的舞后,在生前确有着
若干迷人的魔力。

    霍桑冷冷地讽刺说:“你倒是这位王小姐的知音,只可惜迟一些了!”

    那警官想了一想,忽申辩似地说:“不,我是为着你们两位埃这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交际
花,现在给人家谋杀了,报纸上准会有大篇的记载。你们两位既然参与这件案子,要是拿不
到凶手,那不单扫兴,还是‘盛名之累’哪!”

    霍桑微微弯了弯腰。“谢谢你忠告和鼓励。”他烧着了纸烟,慢慢地坐下来。

    倪金寿也感觉到霍桑的不耐烦,便沉着脸说:“秦警长,你要发表高论,也得找个相当
的时间。别耽误公事罢。”

    秦默斋闭紧了嘴唇,把头颈缩了一缩,才举起手来,向站在门口的四个抬扛夫招一招手。

    那四个身体结实的男子走进来以后,先将舁床放在地毯上,两个人就动手搬移王丽兰的
尸体。那身体已经有些儿僵硬,放到舁床上时,已不怎样平直,尤其是伊的头向下倒挂着。
霍桑重新站起来,又向这尸体作一度最后的端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一个浪费的堕
落女性身上,怎么没有一件首饰。我这感觉却让倪金寿发表出来。

    他作诧异声道:“奇怪,怎么两条光光的膀子,连手表都不戴一只?”

    霍桑吐了一口烟,慢吞吞说:“这又是复杂问题的一环。”

    倪金寿似不了解。“这话什么意思?”

    霍桑道:“本来是有的。你瞧,伊的左腕上不是有一条痕子吗?不过不像是手表,也许
是手镯。还有伊的左手的无名指上和耳朵上,都有戴过指环耳环的痕迹。伊身上虽没有挣扎
的伤痕,但右耳朵孔上的血印,却明明是取耳环时所留下的。”

    这时那两个扛夫正要把一条白单被掩盖到尸体上去。倪金寿挥挥手阻止他们,蹲下了身
子,向霍桑所说的几处细瞧。我才明白刚才所瞧见的伊的耳朵上的血印的来由。

    倪金寿点点头说:“不错,这的确又多了一重麻烦。凶手行凶以后还劫取过首饰。”

    那单被盖好以后,另外两个扛夫便抬着舁床走出去。秦默斋跟在后面,走到门口,又回
过头来补充一句:“霍先生。倪探长,我希望你们得到最后胜利!”

    霍桑答道:“谢谢你,等到检验法医的工作完毕,我也希望你早些报告倪探长。”

    秦默斋点点头。“好,不过白医官今天一天亮有公事上真茹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一有结果,我决不耽搁。”他走出去了。

    这一度小小的纷扰结束以后,室中惨怖的空气仿佛减少了些。霍桑又向金梅招招手,叫
伊走近些。他和倪金寿也各回复了原座。倪金寿重新摸出他的记事小册来。

    霍桑问道:“金梅,王小姐昨夜里出去时戴的什么首饰?”

    那女仆好像思索了一下,答道:“我不曾留意,不过伊出去时常戴一只镶细钻的金镯,
昨夜里也许戴出去的。”

    “伊平日常戴一只什么戒指?”

    “钻戒,那粒钻石有黄豆那么大。”

    “耳环呢?”

    “伊有好几副耳环,一副翡翠的,一副钻石的,还有一副牛奶珠的。不过伊出去时不一
定戴耳环。”

    霍桑道:“我相信昨夜里伊一定戴耳环的。”

    金梅道:“我倒不留心伊戴的是哪一副。”

    倪金寿忽插口问道:“你们昨夜里最初发见伊时,伊的手上和耳朵上都没有首饰了吗?”

    金梅疑迟道:“我——我不曾想到这个,没有细瞧,大概是没有了。因为从那时以后,
除了姜小姐跟陆老爷以外,没有别的人来过。后来就是这位——”伊的眼光瞧着倪金寿。

    倪金寿接口道:“后来就是我来了。是不是?…那么,伊昨夜回来以后,会不会自己将
首饰卸下来呢?”他这最后一句,好像在自己问自己。

    霍桑忽自动答道:“我想不会。伊回来以后,连沾了泥的高跟鞋都没有换掉,决不会先
卸首饰。你瞧,伊的一双胡展式拖鞋也本来在长椅底下埃”倪金寿向我坐的方向随意瞧了一
瞧,又问金梅说:“伊的首饰放在什么地方?我们只要检点一下,就可以明白。”

    金梅向那浅蓝色喷漆的铁箱指了一指。“这铁箱里有一只小小的首饰盒子。”

    倪金寿把铅笔放了,身子向前一倾,正想立起来的样子,却又意外地来了一个小小的打
岔。

    会客室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短衣的老人。那人的年龄在五十上下,头发已花白,不曾留
须。他的瘦黄的面颊上,配上一双小而圆的鼠耳,身上穿一身黑洋缎的夹袄裤,脚上倒是一
双圆头黄皮鞋,不过已经敝旧而且集满了污泥。他站立在门口,要想走进来,又像有什么顾
忌。他的嘴张开了,露着几个残缺零落的牙齿,一双小眼也睁得圆圆的,兀自向倪金寿直射
着。倪金寿本来要站起来,突然瞧见了这个人,显然出乎他的意外,便又坐了下去。这时候
他定了定神,索性站直了身子。

    他大声道:“老毛,你来干什么?我叫你等在门房里。谁叫你进来?”

    那看门人神气越发尴尬了。他的两手忽前忽后,像是没处安放,额角上分泌着细粒的汗
珠,呼吸也显然增加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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