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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租房-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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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中的万幸,歹徒没有把车开走,新车开了才一个月,还有一大笔车贷要还呢。
  躺在自己医院的病房里,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说的话不是“破财消灾”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听起来,好像自己应该开个派对庆贺遭歹徒袭击。院长和副院长也来看过他,让他安心养伤,把排在后面的手术交给其他医生去做。
  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各种营养补品,林赛红把它们统统送给了护士。
  “林医生,怎么没有女友来看你?是不是over了?没关系,只要你发布一个声明,这边的护士们个个争先恐后哦!”
  护士们爱跟他开玩笑,上了年纪的护士说起性笑话来从不脸红,林赛红只能报以苦笑。
  拆线以后,他告别了病房,回家静养,他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医院的名气响,病人多,像他这样三十出头的年轻医生,已经是成为医院的骨干力量,每天至少一个手术,确实够累。
  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有时会头晕,他时常做恶梦,梦见那个歹徒,他戴着一个黑色面罩,难以看清他的面容,歹徒挥舞木棍,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几天以后,额头伤口的地方,一块暗红色的增厚型疤痕渐渐显现,像一块被蚊子叮咬过的肿块,摸上去有凸起的手感。林赛红知道,自己属于“疤痕性体质”,即使很小的伤口,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而且长年不退。
  看来这个大大的“蚊子块”要伴随自己若干年了,林赛红照着镜子,不免有些伤感。他安慰自己,比起那些至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受害者,自己够幸运了。
  他决定把头发留得长一点,把这个难看的疤痕遮住,今后若有人问起来,不如说是我的胎记吧!前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也有一块胎记长在秃顶上,像一瓶墨水打翻在头上,留下一滩墨渍,籍此举世闻名,而自己的“胎记”长在额头,相信也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吧!
  林赛红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睡觉,一阵阵的奇痒从疤痕的深处袭来,作为医生,他知道痒是因为疤痕内部的肉芽在生长,然而奇痒难忍,林赛红只好用手去挠、去抓,甚至用酒精棉球去擦。总觉得那不是简单的肉芽,在纤维组织的内部,有一样东西在往外顶,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有点像一只小鸡在努力顶破鸡蛋壳。
  林赛红从药房里买了一支“曼秀雷敦”薄荷膏,涂在疤痕上,渐渐地,痒消退了,他就不当回事了。
  不久,新的症状出现了,这次是眼睛出了问题,视野有重叠的现象。他去眼科检查,医生告诉他,角膜和结膜都很好,没有充血或炎症,还查了视力,左眼一点五,右眼一点二,都跟原来一样。
  眼科医生认为他是视觉疲劳,作为医生,在手术台上他必须睁大眼睛一丝不苟,长此以往,导致眼睛肌肉的疲劳。林赛红又去药房买了一瓶眼药水,点了两天,视野重叠的现象消失了。
  一周后,他回医院上班,恢复了平常的生活。
  做完一台手术,换衣服的时候,林赛红照了照镜子,额头上那个“蚊子包”还在,痒的感觉没有了,胀的感觉也消失了,不过,这个疤痕看起来比几天前更大了,好在不是很明显,他想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下班后,林赛红去银行取新办的卡,被劫走的钱包里有现金和十几张卡。走出银行的时候,他低着头,正往钱包里塞卡,不慎和某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林赛红忙说了一句,抬头的同时,他稍微楞了一下,那是一名陌生男子,他戴了一顶奇怪的帽子,上海是大陆最时髦的城市,可林赛红敢打赌,他从未见过这种帽子。帽子是黑色的,没有确定的形状,像一团阴云笼罩在头部的周围。那人只是看了林赛红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就擦身而过了。
  望着他的背影,林赛红这才发现,那不是帽子,而是一股气体,人走到哪里,头上的阴云就跟到哪里。林赛红朝周围看了看,马路上行人如织,居然没有一个人对这种怪象加以关注,好象他们都看不见,只有林赛红能看见。
  那人走远了,林赛红脑子里闪过一个很可笑的念头:那家伙不会是上帝吧?
  事后,林赛红回忆说,后来又一个念头一晃而过,他立刻执行了。他登登登紧赶几步,追上那个人,在他肩膀拍了一下。那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惊诧地望着林赛红。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我没有戴手表。”林赛红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那人稍稍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告诉他:“五点一刻。”
  林赛红只一眼就认出了那块手表,女友送他的生日礼物,瑞士“豪雅”运动型手表。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林赛红拨打了110报警电话,三分钟不到,警车呼啸而至,那人束手就擒。
  审讯时,那人很爽快地就招供了,自己就是实施一系列“闷棍夜袭案”的罪犯。
  警察诧异地问林赛红,歹徒从背后袭击你,你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脸,怎么能在大街上,在人流里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因为那家伙头上罩着一片乌云,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坏人!”
  林赛红并没有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别人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他的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林赛红婉转地说,他认出的是手表,而不是人。
  为破获该案,警方曾悬赏五万元,奖励提供线索者。现在,林赛红当仁不让地成为这笔奖金的所有人。罪犯被擒本来就是一桩大新闻,又有奇闻和趣闻相佐,于是被媒体猛炒了一通,什么“狭路相逢”、“因果报应”、“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之类的用词满天飞,一夜之间,林赛红成了“名人”,就连病房里的病人都会问上两句相关的话题。
  五万元用来赔偿被劫走的财物是绰绰有余,又买了一些糖果巧克力,分发给医院里的同事们,让大家分享他的快乐。其实,林赛红是想让这件事情早一点划上句号,尽快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做一名普通的骨科医生,仅此而已。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生活再也难以平静,因为他走在大街上,每天都可以看到头上有一团乌云笼罩的人,有灰色的阴云,也有漆黑的乌云,更有泣血的惨云……他清楚地意识到,乌云下的人必定有“不俗”的经历,但他不想去报警,他对警察怎么说呢?
  黄浦区的方浜中路上有一座“慈修庵”,坐落在市中心僻静的一角。圣诞节这天,所有的年轻人都去狂欢,林赛红却悄悄避开了人群,走进了这座闹中取静的尼姑庙。
  林赛红给菩萨烧完香磕了头之后,捐了两千元作为香金,慈修庵的住持悟满法师出面表示感谢,说了一通“菩萨保佑施主”之类的话。林赛红见屋里没有旁人,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希望悟满法师给两句解答。
  老尼姑仔细研究了他额头上那块疤痕,双手合十说:“恭喜施主,你开了‘天目’,能辨鬼神、辨善恶。按理说,大病之人方能大彻大悟,施主先前遭遇坏人险些丧命,也算是‘大病’了。施主又是位医生,每日治病救人,普救众生,所以‘天目’才会降临在你身上,这等百年一遇的事情,是为可喜、可贺!”
  林赛红难以置信地望着老尼姑,问:“您的意思是它不是疤,而是‘天眼’,可我怎么从来没见它睁开过?”
  老尼姑笑道:“既是天目,与普通人的眼睛必然不同,毋须睁开也能看到世间的一切。”
  林赛红道了谢,转身要走,“施主留步!”老尼姑又补充了一句:“据吾所知,天目不会轻易睁开,一旦睁开,它所注视之人,必要大祸临头。”
  第二天,无论打开报纸、收音机还是电视,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印度洋海啸的报道。据说这次世纪大海啸是由于印度洋海底地震引发的,高达里氏九级,海啸由震中朝周围传播,掀起几十米高的巨浪,破坏性极强。
  泰国、印度尼西亚、斯里兰卡、马尔代夫,这些南亚国家顿时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
  院长把林赛红和几名医生叫进办公室,神情严肃地通知他们,卫生部决定派出国际救援队,市卫生局接到命令后,火速组建上海分队,从第六人民医院、华山医院和新华医院抽调十五名医生,全部是创伤骨科、普外科和感染科的,医生不仅要医术好,还要年轻力壮足以应付繁重的工作,会说流利的英语便于沟通。
  “小林!”院长拍着林赛红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身体恢复不久,本来不打算派你去,但根据卫生局的要求,你是本院最合适的人选,所以……”


郎心似铁(2)


  林赛红微微一笑,“院长,你们不派我去,我也会主动报名的。”
  在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的大厅里,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仪式,随即前往机场。那是2004年的最后一天,上海下起了罕见的大雪,雪花漫天飞舞。受温室气体效应的影响,上海连年暖冬,多年未下这么大的雪了,想必是老天爷为那些海啸中的死难者动容吧!
  由于路面结冰,通往浦东国际机场的外环线上,汽车排起了长龙,缓缓前行。车厢里,大家七嘴八舌地探讨这次大海啸如何可怕,到了灾区后可能遭遇的种种状况,林赛红坐在第一排,没有参加讨论,两眼怔怔地望着一台悬挂的移动电视,正在播放本埠新闻。
  “今天上午,首批滞留泰国的上海游客搭乘东方航空公司MU5086航班安全返回上海,他们都是前往普吉岛旅游的。据悉,上海国安律师事务所的著名律师蔡国俊先生正好也在PP岛度假,亲身遭遇了这场世纪大灾难,所幸有惊无险,安然返回……”
  电视上,蔡太太领着小孩来机场迎接丈夫,夫妇俩一见面就紧紧拥抱,蔡太太泣不成声,周围,来自上海、浙江、香港和台湾的数十家媒体记者层层叠叠,数不清的照相机和摄像机对准了他们,闪光灯嚓嚓嚓闪个不停,当年刘德华第一次来上海的情形也不过如此。
  大多数游客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他们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泰国时值盛夏,大多数人仅穿着单薄的T恤和沙滩裤,行李都没能带回来,他们披上毛衣和羽绒服,在亲人的陪伴下匆匆离开机场,有的因为脚骨折坐着轮椅,走不快,被记者们团团包围,要他讲一讲“普吉岛历险记”。
  蔡国俊作为著名律师,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因此成为媒体的“主攻”对象。蔡律师嗓音嘶哑,对着采访话筒简单说了两句,这次他没有随旅行团,是个人度假,至于面对可怕的海啸是如何逃生的,以后慢慢再说,现在他很累,需要休息,然后在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和家人的陪同下,钻进一辆商务车,扬长而去。
  林赛红对这个律师有印象。上海电视台每周四八点档有一个叫《社会方圆》的节目,专门讲述形形色色的社会案例,收视率颇高。作为嘉宾,蔡律师从法律的角度侃侃而谈,由于他外貌英俊,谈吐得体,很受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的欢迎,通常嘉宾是每期更换的,可蔡国俊第一次做嘉宾就被固定了下来,以后每期必有。上海的执业律师虽有数万之众,能在电视里抛头露面的毕竟凤毛麟角,这份荣誉比当选什么“十佳律师”都来得实惠。
  找蔡律师的人越来越多,报纸、电台,连广告商都请他去拍广告,考虑到律师职业的严肃性,在征求了合伙人的意见后,蔡国俊婉言谢绝了那些广告商。
  曼谷的机场里,挤满了逃离灾区,急于返回各自国家的游客们,各个航空公司的柜台前都排着长龙。往返于曼谷与普吉岛的班机上,大部分航空座椅被拆除,机舱里变得空空荡荡,据说是为了放担架,等上海的救援队下了飞机,机上就会搭载很多伤员,返回曼谷。
  一踏上普吉岛,就闻到空气中散发的阵阵异味,那是消毒药水还有尸体的腐臭。
  街头满目疮痍,被砸烂的汽车和被海浪扔上岸的快艇随处可见,著名的PP岛、拉克岛几乎成为死岛,林赛红曾在纪录片里见过遭受原子弹重创的广岛,现在这些场景清晰地重现了。
  在普吉岛,临时设立了三个急救中心,位于普吉岛市中心的市政厅是最大的一个,大概有三个足球场大的地方,挤满了外国游客,他们的护照被海水冲走,泰国移民局的人在这里现场办公,为游客免费提供签证服务。
  林赛红和华山医院的沈医生被派在普吉岛的帕桐医院,其余的上海医生被派往攀牙府的高巴县,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个来自北京的DNA鉴定小组。
  由于大部分的重病员已被转送去曼谷的医院,因此,公共卫生疾病控制专家的任务吃重,而像林赛红这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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