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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簿-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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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有些头皮发麻了。因为我是一个不善于做,却善于想的人,此刻当然尽是些胡思乱想了。

  “你几岁了?”她突然这么问我。

  “虚的还是实的?”

  “当然是周岁年龄。”

  “已经满22周岁了。”我如实回答。

  “哦。正合适。”她有些自言自语。

  “合适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已经到了法定可以结婚的年龄了。”

  “问这干什么?”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那对于我来说可是太遥远了。

  她没有回答,直盯着我,那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把头别过去,看着窗外,逃避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她终于打破了沉默。

  “说吧。”

  “这件事,也许你很难理解,但是,我一定要对你说,因为我别无选择了。”她说话的语气非常认真,这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尽管说吧。”

  “和我结婚吧。”

  我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她也站了起来,向我点了点头,轻声说:“对不起,你一定很意外。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我觉得我的额头开始冒汗了,我急忙说:“请告诉我原因。”

  她又坐下了:“实在对不起,上次在咖啡馆里我欺骗了你。”

  “欺骗了我?”

  “我告诉你,因为陆白去普陀山进香为我妈妈祈福,我受到感动,所以才答应嫁给他。”

  “难道不是吗?”

  “是我骗了你,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他没去过普陀山,我妈妈也没有得过肿瘤。我为了消除你的疑惑,才故意编了一个谎言。真实的原因是——我怀孕了。那是一次错误,三个月前,我和陆白大吵了一架,又都喝醉了,在无意识中所发生的一场错误。”

  “也许是陆白太冲动了。”

  “不,陆白没有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错误。我根本就没有和他结婚的意思,早就决定分手了,但当我发觉自己怀孕以后,我才开始重新考虑了,我曾经想过把孩子打掉,但是我下不了手,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毕竟是一条生命。我最终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并且答应嫁给陆白,尽管我已经不再爱他了。”我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她继续说:“陆白无缘无故地自杀以后,我绝望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后没有父亲。你知道吗,我是一个私生女。我没有父亲,在他与我母亲认识后不久,就像风一样,丢下了我母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我母亲还是一个18岁的少女。但是母亲生下了我,独自一个人,以微薄的收入把我养大,我有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但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我从小就受尽了歧视,我和我的母亲一直被别人看不起,我们生活在自卑中。我很害怕,我害怕如果我生下了孩子,我会不会重蹈我母亲的覆辙,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也许会度过与我相同的悲惨的童年,将来我该怎么对我的孩子解释呢?父亲死了,可为什么母亲从来没有结过婚呢?我在痛苦中思考了很久,我觉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孩子打掉,二是找一个人与我结婚,让他成为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于是——”

  “于是,你选择了我?”我接下了她的话。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她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清楚地看到一串泪珠,发出晶莹的光泽。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我?”

  “除了你,还有谁呢?你是陆白的朋友,你会善待陆白的孩子的。根据这些天来跟你的接触,虽然时间很短,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值得信赖的人,这就足够了。至于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接受别人的孩子叫你父亲。”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可我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值得信赖的人”吗?

  “你不要担心自己的将来——你可以在和我办理结婚手续之后再和我离婚。”

  “假结婚?”

  “事实上是假结婚,但在法律上,是真结婚,然后等我和陆白的孩子出生以后再离婚。这样一来,我的孩子就可以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了,孩子将来也不必背上私生子的压力了。在我们办理结婚手续直到办理离婚手续的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分开居住,一切都静悄悄的,没人会知道。”

  “可是——”

  “我知道你的担心,在你的档案里,肯定会记下这一次婚史的,在法律上,你会成为一个曾经离异的人。而且,你还会有一个名义上的孩子,他(她)会随你的姓,当然,我绝对不会要求你负担作为一个父亲的任何义务与责任,你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仅此而已。我知道这对你依然不公平,你会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我不强迫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决不会怨恨你,我们照样可以做朋友。只是,我腹中的孩子,会在十天以后,死在医院里。”

  我说不出话来,我看着这个女人,佩服她的勇气和智慧,只是,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决定也做不出。但是她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心里震动了一下:“黄韵,我真不知道怎样来回答你。”

  “1月31日,政府机关放完了春节的长假,开始重新上班,在这一天的上午10点,我会在区婚姻登记处的门口等着你。你如果同意的话,请你带好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准时到达,与我会合。如果我等到中午12点还看不到你的话,我会去已经联系好了的医院,做人工流产。”

  “你真厉害。”

  “你还有十天的时间考虑。这一切由你自己来决定,别告诉其他人。”她站了起来,靠近了我,离我非常近,近得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我却像个懦夫似的发着抖,不敢直接面对她逼人的目光。

  “对不起,打扰你了,春节快乐。”她要走了。

  “春节快乐。”我好不容易才从嘴巴里挤出四个字。

  我把她送到门口,她轻轻地推了我一把,轻柔地说:“别送了,今晚睡个好觉。还有,不要再上网了,尤其是‘古墓幽魂’。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也不会再靠近电脑了。”

  “再见。”

  她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记住,1月31日上午10点,区婚姻登记处门口,我等你。”

  天色又昏暗了,她渐渐地消失在了黄昏的斜阳里。

  我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我暂时回到了父母身边。

  全家人终于聚在了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包括叶萧。原先说好了在饭店里吃的,但妈妈说我很久没在家里吃过一顿好饭了,所以还是留在家里。国家分配给父母的房子很宽畅,十  
几号人围在一起也不觉得挤。妈妈不断地给我夹菜,妈妈深知我从小养成的口味,做的全是我最喜欢的菜,但我却没有食欲。我向来是滴酒不沾的,此刻却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独自浅酌。

  妈妈很快察觉到了我的不同,故意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可我依旧毫无感觉,让别人觉得无趣至极。我有些麻木地一口把杯里全部红酒都喝了下去,也许我对酒精过敏,没过一会儿胃里就开始难过了,我极不礼貌地一句话不说就离了席,走到我过去自己的小房间里,关上门,也不开灯,在黑暗中放起了我过去常听的CD。是恰克和飞鸟的,音乐在我的耳边响起,飞鸟温柔的语调包围着我,我闭着眼睛,心里却全是黄韵的那些话。

  过了片刻,我觉得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我听出来了,是叶萧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你又去过‘古墓幽魂’了?对不起,大年夜我不该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叶萧压低了声音说。

  我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他接着问。

  我依旧不回答。

  “是为了某个女孩吧?”

  我点了点头。

  他突然吐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着:“又是为了女人。”

  “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同病相怜?”我终于说话了。

  “不去提它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愿再提起我过去的事了。你呢?”他有些无奈。

  “我正在面临选择。”

  “下决心了吗?”

  “我不知道。”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然后又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剩下了我一个人,ASKA还在唱着。在这些旋律中,我第一次感到我是那么自私,我只想到自己,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我所做的思考,所做的选择,说白了不过是利益的抉择。我居然胡思乱想到会不会有可能与黄韵办理结婚手续以后不再离婚了,从假结婚变成真结婚,真正拥有她,但我一有这个念头,又会想起陆白,想起他从黄浦江里捞上来的惨不忍睹的尸体。我又想到了在办理离婚手续以后,我变成了一个离异过的男子,将来还会不会有人肯嫁给我呢?即便再怎么掩盖,再怎么解释恐怕都无济于事的,也许这就是我的后半生。

  突然,我又想起了ROSE。

  怎么会想起她?我的脑子全都乱了。

  ASKA继续唱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零点终于到了,我们告别了龙年,迎来了蛇年。

  爸爸开始放鞭炮了,连同窗外千家万户的鞭炮,新年的祝福从烟火中爆发了出来,所有的人都祈求赶走厄运,迎来幸福。

  我打开窗户,迎面吹来夹杂着浓烈的烟火味的寒冷的空气,在这空气中,我听见有一个沉闷的女声从深处传来——“她在地宫里”

  大年初一

  与往常不同,我醒得特别早,我悄悄地从妈妈的抽屉里取出了我家的户口本,然后留下了一张字条,无声无息地走出门去。

 9点50分30秒,我看了看表。

  现在我在区婚姻登记处门口,怀里揣着身份证和户口本。也许还需要某些东西或证明,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我做出了选择。

 
  今天是第一个工作日,门口的人不多,都有些疲惫,或许是还未从节日的长假中调整回来。我静静地站着,冬日的阳光刺入我的瞳孔,我忽然轻松了许多。10点钟到了,我索性看起表来,表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着,均匀、流畅,就像一个古老的刻漏的滴水。

  渐渐,我的视线凝固在了秒针上,一圈又一圈,宛如永无止尽的轮回。11点钟了。黄韵还没有来。

  她怎么了?也许她改变主意了?也许她临时有什么急事?我继续等待。

  日头已高高挂起,我把目光从手表上挪开,仰头看着太阳,冬天的太阳不太刺眼,照在脸上暖暖的。

  12点了。

  “如果我等到中午12点还看不到你的话,我会去已经联系好了的医院,做人工流产。”我的脑子里闪出了黄韵的这句话。现在是我见不到她。我仿佛看到了她在医院里做人流的样子,现在大概都是吃药的吧,我想象不下去了。

  我必须要找到她,

  我没有黄韵的电话号码或地址,我想到了莫医生,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莫医生的诊所打了一个电话,尽管我极不情愿。电话那头响起了ROSE悦耳动听的声音:“喂,这里是莫医生心理诊所,您是哪位?”

  “是ROSE?新年好。”

  “新年好。是你吗?”她立刻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是的,你好,莫医生在吗?”

  “在,我帮你转过去。”

  电话那头变成了莫医生那令人讨厌的男声:“喂。”

  “莫医生吗?是我。”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请问你知不知道黄韵的电话号码。”

  “你现在要给她打电话?”

  “是的。”

  “有什么事?”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要为黄韵保密。

  “你现在给她打电话已经晚了,你可以直接去她家里。”紧接着,他把黄韵家里的地址告诉给了我。

  “谢谢。”

  “快去吧,再见。”他把电话挂了。我有些困惑,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比如“现在给她打电话已经晚了”,还要我快去,难道他知道这件事?我来不及想了,按照他给我的地址,叫上一辆出租车赶去了。

  黄韵的家其实离此不远,是在一条老式的弄堂里,一栋古老的石库门房子,这条弄堂被几栋高大的商务楼包围着,侥幸没有被拆除。我推开了石库门岁月的斑斓的木头大门,迎面是一个的还算开阔的天井,除了中间的走道,天井里是泥地,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这里似乎住着好几户人家,我走上又高又陡的楼梯,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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